正文 第六十五回 弒齊光崔慶專權 納衛衎寧喜擅政

崔杼命棠無咎斂州綽,賈舉等之屍,與庄公同葬於北郭,減其禮數,不用兵甲,曰:「恐其逞勇於地下也!」

寧喜聞林父請兵,晉僅發三百人,喜曰:「晉若真助林父,豈但以三百人塞責哉!」乃使殖綽將選卒千人,往襲茅氏。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獻公曰:「不然,所謂君者,受尊號,享榮名,美衣玉食,崇階華宮,乘高車,駕上駟,府庫充盈,使令滿前,入有嬪御姬侍之奉,出有田獵畢弋之娛,豈必勞心政務,然後為樂哉?」谷嘿然而退。

是年吳王諸樊伐楚,過巢攻其門,巢將牛臣隱身於短牆而射之,諸樊中矢而死。群臣守壽夢臨終之戒,立其弟余祭為王。余祭曰:「吾兄非死於巢也,以先王之言,國當次及,欲速死以傳季弟,故輕生耳。」乃夜禱於天,亦求速死,左右曰:「人所欲者,壽也,王乃自祈早死,不亦遠於人情乎?」余祭曰:「昔我先人太王,廢長立幼,竟成大業,今吾兄弟四人,以次相承,若俱考終命,札且老矣,吾是以求速也!」此段話且擱過一邊。

時王何約盧蒲癸同死,癸曰:「無益也,不如逃之,以俟後圖。幸有一人復國,必當相引!」王何曰:「請立誓!」誓成,王何遂出奔莒國。

時孫林父年老,同其庶長子孫蒯居戚,留二子孫嘉、孫襄在朝。

復見公子鱄,谷述獻公之言。鱄曰:「君淹恤日久,苦極望甘,故為此言。夫所謂君者,敬禮大臣,錄用賢能,節財而用之,恤民而使之,作事必寬,出言必信,然後能享榮名,而受尊號,此皆吾君之所熟聞也!」

庄公不得已,從樓牖中躍出,登花台,欲逾牆走。無咎引弓射之,中其左股,從牆上倒墜下來,甲士一齊俱上,刺殺庄公,無咎即使人鳴鐘數聲。

晏嬰遂歸,告於陳須無曰:「盍議立君乎?」須無曰:「守有高、國,權有崔、慶,須無何能為?」嬰退。須無曰:「亂賊在朝,不可與共事也!」駕而奔宋。晏嬰復往見高止、國夏。皆言:「崔氏將至。且慶氏在,非吾所能張主也!」嬰乃嘆息而去。

時景公年幼,崔杼自立為右相,立慶封為左相,盟群臣於太公之廟,刑牲歃血,誓其眾曰:「諸君有不與崔、慶同心者,有如日!」慶封繼之,高、國亦從其誓。

右宰谷歸謂寧喜曰:「吾見故君,其言糞土耳!無改於舊。」喜曰:「曾見子鮮否?」谷曰:「子鮮之言合道,然非君所能行也!」喜曰:「吾恃子鮮矣,吾有先臣之遺命,雖知其無改,安能已乎?」谷曰:「必欲舉事,請俟其間。」

孫氏無成寧氏昌,天教一矢中孫襄。

安排兔窟千年富,誰料寒灰發火光?

季對曰:「據事直書,史氏之職也。失職而生,不如死。昔趙穿弒晉靈公,太史董狐以趙盾位為正卿,不能討賊,書曰:『趙盾弒其君夷皋。』盾不為怪,知史職不可廢也。某即不書,天下必有書之者,不書不足以蓋相國之丑,而徒貽識者之笑,某是以不愛其死,惟相國裁之!」崔杼嘆曰:「吾懼社稷之隕,不得已而為此,雖直書,人必諒我」乃擲簡還季。

獻公謂公子鱄曰:「寡人復國,全由寧氏,吾弟必須為我一行,」子鱄口雖答應,全無去意。獻公屢屢促之,鱄對曰:「天下無無政之君,君曰『政由寧氏』,異日必悔之,是使鱄失信於寧氏也,鱄所以不敢奉命。」獻公曰:「寡人今竄身一隅,猶無政也,倘先人之祀,延及子孫,寡人之願足矣,豈敢食言,以累吾弟。」鱄對曰:「君意既決,鱄何敢避事,以敗君之大功?」

朝綱紐解,亂臣接跡。

斧鉞不加,誅之以筆!

不畏身死,而畏溺職。

南史同心,有遂無格!

皎日青天,奸雄奪魄。

彼哉諛語,羞此史冊!

是月,晉平公以水勢既退,復大合諸侯於夷儀,將為伐齊之舉。崔杼使左相慶封以庄公之死,告於晉師,言:「群臣懼大國之誅,社稷不保,已代大國行討矣。新君杵臼,出自魯姬,願改事上國,勿替舊好,所攘朝歌之地,仍歸上國,更以宗器若干,樂器若干為獻。」諸侯亦皆有賂。

時近黃昏,賈舉在堂中側耳而聽,忽見賈豎啟門,攜燭而出曰:「室中有賊,主公召爾!爾先入,我當報州將軍等!」賈舉曰:「與我燭!」賈豎授燭,失手墜地,燭滅。舉仗劍摸索,才入中門,遇絆索躓地。崔疆從門旁突出,擊而殺之。

輪及晏嬰,嬰仰天嘆曰:「諸君能忠於君,利於社稷,而嬰不與同心者,有如上帝!」崔、慶俱色變。高、國曰:「二相今日之舉,正忠君利社稷之事也!」崔、慶乃悅。

寧喜遷殤公之宮眷於外,掃除宮室,即備法駕,遣右宰谷,北宮遺同公孫丁往夷儀迎接獻公。獻公星夜驅馳,三日而至,大夫公孫免余,直至境外相見,獻公感其遠迎之意,執其手曰:「不圖今日復為君臣!」自此免余有寵。

歌方畢,聞廊下有刀戟之聲,庄公訝曰:「此處安得有兵?」呼賈豎不應,須臾間,左右甲士俱起,庄公大驚,情知有變,急趨後戶,戶已閉,庄公力大,破戶而出,得一樓登之,棠無咎引甲士圍樓,聲聲只叫:「奉相國之命,來拿淫賊!」庄公倚檻諭之曰:「我,爾君也!幸舍我去!」無咎曰:「相國有命,不敢自專!」庄公曰:「相國何在?願與立盟,誓不相害!」無咎曰:「相國病不能來也!」庄公曰:「寡人知罪矣,容至太廟中自盡,以謝相國何如?」無咎又曰:「我等但知拿姦淫之人,不知有君,君既知罪,即請自裁,毋徒取辱!」

時齊國諸大夫聞崔氏作亂,皆閉門待信,無敢至者,惟晏嬰直造崔氏,入其室,枕庄公之股,放聲大哭,既起,又踴躍三度,然後趨出。棠無咎曰:「必殺晏嬰,方免眾謗!」崔杼曰:「此人有賢名,殺之恐失人心!」

似虎如龍勇絕倫,因懷君寵命輕塵。

私恩只許私恩報,殉難何曾有大臣。

右宰谷乃潛往夷儀,求見獻公,獻公方濯足,聞谷至,不及穿履,徒跣而出,喜形於面,謂谷曰:「子從左相處來,必有好音矣!」谷對曰:「臣以便道奉候,喜不知也!」獻公曰:「子第為寡人致左相,速速為寡人圖成其事,左相縱不思復寡人,獨不思得衛政乎?」谷對曰:「所樂為君者,以政在也,政去,何以為君?」

喜趨出宮門,殤公舉目一看,只見刀槍濟濟,戈甲森森,寧家之兵,布滿宮外,慌忙退步,寧喜一聲指麾,甲士齊上,將殤公拘住,世子角聞變,仗劍來救,被公孫丁趕上,一戟刺死,寧喜傳令,囚殤公於太廟,逼使飲鴆而亡,此周靈王二十五年春二月辛卯日事也。

命太史伯以瘧疾書庄公之死,太史伯不從,書於簡曰:「夏五月乙亥,崔杼弒其君光。」杼見之大怒,殺太史。太史有弟三人,曰仲、叔、季。仲復書如前,杼又殺之。叔亦如之,杼復殺之。季又書,杼執其簡謂季曰:「汝三兄皆死,汝獨不愛性命乎,若更其語,當免汝。」

寧喜起立,撫劍言曰:「君乃孫氏所立,非先君之命,群臣百姓,復思故君,請君避位,以成堯、舜之德!」

邴師聞庄公之死,自剄於朝門之外,封具縊於家。鐸父與襄尹相約,往哭庄公之屍,中路聞賈舉等俱死,遂皆自殺。髯翁有詩云:

東郭偃大呼:「昏君姦淫無道,已受誅戮,不幹眾人之事,何不留身以事新主?」州綽乃投戟於地曰:「吾以羈旅亡命,受齊侯知己之遇,今日不能出力,反害僂堙,殆天意也,惟當舍一命以報君寵,豈肯苟活,為齊、晉兩國所笑乎?」即以頭觸石垣三四,石破頭亦裂。

平公大悅,班師而歸,諸侯皆散。自此晉、齊複合。

時莒黎比公尚在齊國,崔、慶奉景公與黎比公為盟,黎比公乃歸莒。

寧喜使人迎其妻子,復歸府第,乃集群臣於朝堂,議迎立故君,各官皆到。惟有太叔儀乃是衛成公之子,衛文公之孫,年六十餘,獨稱病不至。人問其故,儀曰:「新舊皆君也,國家不幸有此事,老臣何忍與聞乎?」

卻說衛大夫孫林父、寧殖既逐其君衎,奉其弟剽為君,後寧殖病篤,召其子寧喜謂曰:「寧氏自庄、武以來,世篤忠貞。出君之事,孫子為之,非吾意也。而人皆稱曰『孫、寧』,吾恨無以自明,即死無顏見祖父於地下。子能使故君複位,蓋吾之愆,方是吾子。不然,吾不享汝之祀矣。」喜泣拜曰:「敢不勉圖!」殖死,喜嗣為左相,自是日以復國為念。奈殤公剽屢會諸侯,四境無故,上卿孫林父又是獻公衎的嫡仇,無間可乘。

殤公曰:「孫氏果謀叛,奈何不令寡人聞之?既無寡人在目,又來見寡人何事?」

卻說孫嘉聘齊而回,中道聞變,徑歸戚邑。林父知獻公必不干休,乃以戚邑附晉,訴說寧喜弒君之惡,求晉侯做主,恐衛侯不日遣兵伐戚,乞賜發兵,協力守御。晉平公以三百人助之,孫林父使晉兵專戍茅氏之地,孫蒯諫曰:「戍兵單薄,恐不能拒衛人,奈何?」林父笑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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