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回 諸侯同心圍齊國 晉臣合計逐欒盈

話說尹公佗不信庾公之言,復身來追衛侯,馳二十餘里,方才趕著。公孫丁問其來意,尹公佗曰:「吾師庾公,與汝有師弟之恩;我乃庾公弟子,未嘗受業於子,如路人耳,豈可徇私情於路人,而廢公義於君父乎?」公孫丁曰:「汝曾學藝於庾公,可想庾公之藝從何而來?為人豈可忘本!快快迴轉,免傷和氣。」尹公佗不聽,將弓拽滿,望公孫丁便射。

公孫丁不慌不忙,將轡授與獻公,候箭到時,用手一綽,輕輕接住,就將來箭搭上弓弦,回射尹公佗,尹公佗急躲避時,撲的一聲,箭已貫其左臂,尹公佗負痛,棄弓而走,公孫丁再復一箭,結果了尹公佗性命。嚇得隨行軍士,棄車逃竄,獻公曰:「若非吾子神箭,寡人一命休矣!」公孫丁仍復執轡賓士。

師曠字子野,乃晉國第一聰明之士。從幼好音樂,苦其不專,乃嘆曰:「技之不精,由於多心,心之不一,由於多視。」乃以艾葉薰瞎其目,專意音樂,遂能察氣候之盈虛,明陰陽之消長,天時人事,審驗無差,風角鳥鳴,吉凶如見。為晉太師掌樂之官,平時為晉侯所深信,故行軍必以相隨。

遂做一路奔至齊國,齊靈公館之於萊城。宋儒有詩謂獻公不敬大臣,自取奔亡,詩曰:

孫林父既逐獻公,遂與寧殖合謀迎公子剽為君,是為殤公。

那晏嬰字平仲,身不滿五尺,乃是齊國第一賢智之士。庄公亦以國家粗定,恐晉師復至,乃從嬰之言,使人如晉謝罪請盟。

原來齊靈公初娶魯女顏姬為夫人,無子;其媵鬷姬生子曰光,靈公先立為太子。又有嬖妾戎子亦無子,其娣仲子生子曰牙,戎子抱牙以為己子。他姬生公子杵臼,無寵。戎子恃愛,要得立牙為太子。靈公許之,仲子諫曰:「光之立也,久矣!又數會諸侯,今無故而廢之,國人不服,後必有悔!」靈公曰:「廢立在我,誰敢不服!」遂使太子光率兵守即墨。光去後,即傳旨廢之,更立牙為太子,使上卿高厚為太傅。

是冬,晉悼公薨,群臣奉世子彪即位,是為平公。魯又使叔孫豹吊賀,且告齊患。荀偃曰:「俟來春當會諸侯,若齊不赴會,討之未晚。」

次日入朝,果遇見靈皋於途,乃命之登車,將夜來所夢,細述一遍。靈皋曰:「冤家已至,不死何為?」偃問曰:「今欲有事東方,猶可及乎?」皋對曰:「東方惡氣太重,伐之必克,主雖死,猶可及也。」偃曰:「能克齊,雖死可矣!」乃帥師濟河,會諸侯於魯濟之地。

周靈王十五年,晉平公元年,大合諸侯於溴梁。齊靈公不至,使大夫高厚代。荀偃大怒,欲執高厚,高厚逃歸。復興師伐魯北鄙,圍防,殺守臣臧堅。叔孫豹再至晉國求救,平公乃命大將中行偃合諸侯之兵,大舉伐齊。

歌罷《南風》又《北風》,便知兩國吉和凶。

音當精處通天地,師曠從來是瞽宗。

厲公忿然曰:「此事亦由逆偃助力,安得無罪!」即起身抽戈擊偃之首,夢中覺首墜於前。偃以手捧其首,跪而戴之。走出殿門,遇梗陽巫者靈皋。皋謂曰:「子首何歪也!」代為正之,覺痛極而醒,深以為異。

綽、最引軍至東北角,候至夜半,城上忽放長繩下來,約有數處。綽、最各附繩而上,軍士陸續登城。工僂引著殖綽竟來拿夙沙衛,郭最便去砍開城門,放齊兵入城。城中大亂,互相殺傷,約有一個更次方定。

晉、宋、魯、衛、鄭、曹、莒、邾、滕、薛、杞、小邾共十二路車馬,一同往齊國進發。齊靈公使上卿高厚輔太子牙守國,自帥崔杼、慶封、析歸父、殖綽、郭最、寺人夙沙衛等,引著大軍,屯於平陰之城。

又十餘里,只見後面車聲震動,飛也似趕來,獻公曰:「再有追兵,何以自脫?」正在慌急之際,後車看看相近。視之,乃同母之弟、公子魚專冒死趕來從駕,獻公方才放心。

卻說中行偃聞齊師掘塹而守,笑曰:「齊畏我矣!必不能戰,當以計破之。」乃傳令使魯、衛之兵自須句取路,使邾、莒之兵自城陽取路,俱由琅琊而入。我等大兵從平陰攻進,約定在臨淄城下相會,四國領計去了。使司馬張君臣,凡山澤險要之處,俱虛張旗幟,布滿山谷,又束草為人,蒙以衣甲,立於空車之上,將斷木縛於車轅,車行木動,揚塵蔽天,力士挽大旆引車,往來於山谷之間,以為疑兵。

荀偃、士匄率宋、鄭之兵居中,趙武、韓起率上軍,同滕、薛之兵在右,魏絳,欒盈率下軍,同曹、杞、小邾之兵在左,分作三路,命車中各載木石,步卒每人攜土一囊,行至防門,三路炮聲相應,各將車中木石,拋於塹中,加以土囊數萬,把壕塹頃刻填平,大刀闊斧,殺將進去,齊兵不能當抵,殺傷大半。析歸父幾為晉兵所獲,僅以身免。

尊如天地赫如神,何事人臣敢逐君?

自是君綱先缺陷,上樑不正下樑蹲!

約行二十餘里,至石門山,乃是險隘去處,兩邊俱是大石,只中間一條路徑,夙沙衛懷恨綽、最二人,欲敗其功,候齊軍過盡,將隨行馬三十餘匹,殺之以塞其路,又將大車數乘,聯絡如城,橫截山口。

再說綽、最二將領兵斷後,緩緩而退。將及石門隘口,見死馬縱橫,又有大車攔截,不便馳驅,乃相顧曰:「此必夙沙衛銜恨於心,故意為此。」急教軍士搬運死馬,疏通路徑。因前有車阻,逐一匹要退後抬出,撇於空處,不知費了多少工夫。軍士雖多,其奈路隘,有力無用,背後塵頭起處,晉驍將州綽一軍早到。殖綽方欲回車迎敵,州綽一箭飛來,恰射中殖綽的左肩。郭最彎弓來救,殖綽搖手止之。州綽見殖綽如此光景,亦不動手。

殖綽不慌不忙,拔箭而問曰:「來將何人?能射殖綽之肩,也算好漢了!願通姓名。」對曰:「吾乃晉國名將州綽也。」殖綽曰:「小將非別,齊國名將殖綽的便是。將軍豈不聞人語云:『莫相謔,怕二綽!』我與將軍以勇力齊名,好漢惜好漢,何忍自相戕賊乎?」州綽曰:「汝言雖當,但各為其主,不得不然。將軍若肯束身歸順,小將力保將軍不死。」殖綽曰:「得無相欺否?」州綽曰:「將軍如不見信,請為立誓。若不能保全將軍之命,願與俱死。」殖綽曰:「郭最性命,今亦交付將軍。」言罷,二人雙雙就縛。隨行士卒,盡皆投降。史臣有詩云:

臣舍之、臣夏,奉命與子孔守國,不意子孔有謀叛之心,私自送款於楚,欲招引楚兵伐鄭,己為內應。今楚兵已次魚陵,旦夕將至,事在危急,幸星夜返旆,以救社稷。

中行偃行至中途,忽然頭上生一瘍疽,痛不可忍,乃逗遛於著雍之地。延至二月,其瘍潰爛,目睛俱脫而死。墜首之夢,與梗陽巫者之言,至是俱驗矣。

平公私問於大夫陽畢,陽畢素惡欒黶而睦於范氏,乃對曰:「欒書實弒厲公,黶世其凶德,以及於盈,百姓昵於欒氏久矣,若除欒氏,以明弒逆之罪,而立君之威,此國家數世之福也!」平公曰:「欒書援立先君,盈罪未著,除之無名,奈何?」陽畢對曰:「書之援立先君,以掩罪也,先君忘國讎而徇私德,君又縱之,滋害將大,若以盈惡未著,宜翦除其黨,赦盈而遣之,彼若求逞,誅之有名。若逃死於他方,亦君之惠也!」

高厚督率軍民,協力固守。

卻說各兵圍齊,至第六日,忽有鄭國飛報來到,乃是大夫公孫舍之與公孫夏連名緘封,內中有機密至緊之事,鄭簡公發而視之,略云:

晉平公大合諸侯於澶淵,范匄為相,與齊莊公歃血為盟,結好而散,自此年余無事。

鄭簡公大懼,即持書至晉軍中,送與晉平公看了。平公召中行偃議之。偃對曰:「我兵不攻不戰,竟走臨淄,指望乘此銳氣,一鼓而下。今齊守未虧,鄭國又有楚警,若鄭國有失,咎在於晉,不如且歸,為救鄭之計。此番雖不曾破齊,料齊侯已喪膽,不敢復侵犯魯國矣!」平公是其言,乃解圍而去。鄭簡公辭晉先歸。

齊靈公聞晉侯不討孫、寧逐君之罪,乃嘆曰:「晉侯之志惰矣!我不乘此時圖伯,更待何時?」乃帥師伐魯北鄙,圍郕,大掠而還,時周靈王之十四年也。

至是聞其言,乃駐軍以待之,使人前途遠探。未三日,探者同鄭大夫公孫蠆來回報,言:「楚師已去。」晉平公訝問其詳,公孫蠆對曰:「楚自子庚代子囊為令尹,欲報先世之仇,謀伐鄭國。公子嘉陰與楚通,許楚兵到日,詐稱迎敵,以兵出城相會。賴公孫舍之、公孫夏二人預知子嘉之謀,斂甲守城,嚴譏出入。子嘉不敢出會楚師。子庚涉潁水,不見內應消息,乃屯兵於魚齒山下。值大雨雪,數日不止,營中水深尺余,軍人皆擇高阜處躲雨,寒甚,死者過半,士卒怨詈,子庚只得班師而回矣。寡君討子嘉之罪,已行誅戮,恐煩軍師,特遣下臣蠆連夜奔告。」

寺人夙沙衛強而有智,以為少傅。魯襄公聞齊太子光之廢,遣使來請其罪,靈公不能答,反慮魯國將來助光爭國,所以與魯為仇,首先加兵,欲以兵威脅魯,然後殺光。此乃靈公無道之極也。魯使人告急於晉,因悼公抱病,不能救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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