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回 智武子分軍肆敵 偪陽城三將鬥力

共王歸楚。

時中軍尉祁奚年七十餘矣,告老致政,悼公問曰:「孰可以代卿者?」奚對曰:「莫如解狐。」悼公曰:「聞解狐卿之仇也,何以舉之?」奚對曰:「君問可,非問臣之仇也。」悼公乃召解狐,未及拜官,狐已病死。悼公復問曰:「解狐之外,更有何人?」奚對曰:「其次莫如午。」悼公曰:「午非卿之子耶?」奚對曰:「君問可,非問臣之子也。」悼公曰:「今中軍尉副羊舌職亦死,卿為我並擇其代。」奚對曰:「職有二子,曰赤,曰肹,二人皆賢,惟君所用。」悼公從其言,以祁午為中軍尉,羊舌赤副之,諸大夫無不悅服。

韓厥言於悼公曰:「昔文公之伯,自救宋始,興衰之機,在此一舉,不可以不勤也!」乃大發使,徵兵於諸侯。悼公親統大將韓厥、荀偃、欒黶等,先屯兵於台谷。嬰齊聞晉兵大至,乃班師歸楚。

如此傳呼數遍,彭城百姓聞之,皆知魚石理虧,開門以納晉師,時楚戍雖眾,魚石等不加優恤,莫肯效力。晉悼公入城,戍卒俱奔散。韓厥擒魚石,欒黶、荀偃擒魚府,宋向戍擒向為人,向帶,魯仲孫蔑擒鱗朱,各解到晉悼公處獻功。悼公命將五大夫斬首,安置其族於河東壺邱之地,遂移師問罪於鄭。

智蔤定分軍之令,方欲伐鄭,廷臣傳報:「宋國有文書到來。」悼公取覽,乃是楚、鄭二國相比,屢屢興兵,侵掠宋境,以偪陽為東道,以此告急。

楚右尹壬夫侵宋以救鄭,諸侯之師還救宋,因各散歸。

是年,周簡王崩,世子泄心即位,是為靈王。靈王自始生時,口上便有髭鬚,故周人謂之髭王。髭王元年夏,鄭成公疾篤,謂上卿公子偪曰:「楚君以救鄭之故,矢及於目,寡人未之敢忘。寡人死後,諸卿切勿背楚!」囑罷遂薨。公子馬非等奉世子髠頑即位,是為僖公。

晉悼公以鄭人未服,大合諸侯於戚以謀之。魯大夫仲孫蔑獻計曰:「鄭地之險,莫如虎牢,且楚、鄭相通之要道也!誠築城設關,留重兵以逼之,鄭必從矣!」

是冬,宋成公使大夫老佐帥師圍彭城,魚石統戍卒迎戰,為老佐所敗,楚令尹嬰齊聞彭城被圍,引兵來救,老佐恃勇輕敵,深入楚軍,中箭而亡,嬰齊遂進兵侵宋,宋成公大懼,使右師華元至晉告急。

時齊靈公亦遣世子光,同上卿崔杼來會所,聽晉之命。悼公乃合九路諸侯兵力,大城虎牢,增置墩台,大國抽兵千人,小國五百三百,共守其地。鄭僖公果然恐懼,始行成於晉,晉悼公乃還。

堇父遂取斷布三截,遍示諸隊,眾人無不吐舌!

妘斑見魯將兇猛,一個賽一個,遂不敢出戰,吩咐軍民竭力固守,各軍自夏四月丙寅日圍起,至五月庚寅,凡二十四日,攻者已倦,應者有餘。忽然天降大雨,平地水深三尺,軍中驚恐不安,荀偃、士匄慮水患生變,同至中軍來稟智蔤,欲求班師。不知智蔤肯聽從否,再看下回分解。

鄭僖公髠頑大懼,集六卿共議,那六卿公子騑字子駟、公子發字子國、公子嘉字子孔,三位俱穆公之子,於僖公為叔祖輩;公孫輒字子耳,乃公子去疾之子;公孫蠆字子蟜,乃公子偃之子,公孫舍之字子展,乃公子喜之子,三位俱穆公之孫,襲父爵為卿,為僖公為叔輩。這六卿都是尊行,素執鄭政。僖公髠頑心高氣傲,不甚加禮,以此君臣積不相能,上卿公子騑尤為鑿柄。

君不以臣為不肖,使承中軍司馬之乏。臣聞:「三軍之命,繫於元帥;元帥之權,在乎命令。」有令不遵,有命不用,此河曲之所以無功,邲城之所以致敗也。臣戮不用命者,以盡司馬之職,臣自知上觸介弟,罪當萬死,請伏劍於君側,以明君侯親親之誼!

孟孫蔑嘆曰:「詩云:『有力如虎』,此三將足當之矣。」

鄧廖兵過郝山磯,望梁山有兵船,奮勇前進,夷昧略戰,即佯敗東走。鄧廖追過采石磯,遇諸樊大軍,方接戰,未十餘合,採石港中炮聲大振,餘祭伏兵從後夾攻,前後矢發如雨點,鄧廖面中三矢,猶拔箭力戰,夷昧乘艨艟大艦至,艦上俱精選勇士,以大槍亂搗敵船,船多覆溺,鄧廖力盡被執,不屈而死。余軍得逃者,惟組甲八十,被練甲者三百人而已。

至次日,孟孫蔑整隊向城上搦戰,每百人為一隊。狄彌曰:「我不要人幫助,只單身自當一隊足矣!」乃取大車輪一個,以堅甲蒙之,緊緊束縛,左手執以為櫓,右握大戟,跳躍如飛。

偪陽城上,望見魯將施逞勇力,乃懸佈於城下,叫曰:「我引汝登城,誰人敢登,方見真勇!」言猶未已,魯軍隊中一將出應曰:「有何不敢!」此將乃秦堇父也。即以手牽布,左右更換,須臾盤至城堞。

晉悼公以聞鄭復從楚,乃問於諸大夫曰:「今陳、鄭俱叛,伐之何先?」荀罃對曰:「陳國小地偏,無益於成敗之數;鄭為中國之樞,自來圖伯,必先服鄭。寧失十陳,不可失一鄭也!」韓厥曰:「子羽識見明決,能定鄭者必此人,臣力衰智耄,願以中軍斧鉞讓之。」悼公不許,厥堅請不已,乃從之。韓厥告老致政,荀罃遂代為中軍元帥,統大軍伐鄭。

楚共王怒失陳國,歸罪於壬夫,殺之,用其弟公子貞字子囊者代為令尹,大閱師徒,出車五百乘伐陳。時陳成公午已薨,世子弱嗣位,是為哀公,懼楚兵威,復歸附於楚。

僖公不從其計,曰:「如駟言鄭朝夕待盟,無寧歲矣!」欲遣使求援於晉,諸大夫懼違公子騑之意,莫肯往者,僖公發憤自行,是夜宿於驛舍。公子騑使門客伏而刺之,託言暴疾,立其弟嘉為君,是為簡公。使人報楚曰:「從晉皆髠頑之意,今髠頑已死,願聽盟罷兵!」楚公子貞受盟而退。

悼公集諸將商議,皆曰:「戎狄無親,不如伐之。昔者,齊桓公之伯,先定山戎,後征荊楚,正以豺狼之性,非兵威不能制也。」司馬魏絳獨曰:「不可,今諸侯初合,大業未定,若興兵伐戎,楚兵必乘虛而生事,諸侯必叛晉而朝楚,夫夷狄,禽獸也;諸侯,兄弟也。今得禽獸而失兄弟,非策也。」

話說周簡王十三年夏四月,楚共王用右尹壬夫之計,親統大軍,同鄭成公伐宋。以魚石等五大夫為嚮導,攻下彭城,使魚石等據之。留下三百乘,屯戍其地,共王謂五大夫曰:「晉方通吳,與楚為難,而彭城乃吳、晉往來之徑,今留重兵助汝,進戰則可以割宋國之封,退守亦可以絕吳、晉之使,汝宜用心任事,勿負寡人之託!」

即命魏絳為和戎之使,同孟樂先至無終國,與國王嘉父商議停當,嘉父乃號召山戎諸國,並至無終,歃血定盟:「方今晉侯嗣伯,主盟中華,諸戎願奉約束,捍衛北方,不侵不叛,各保寧宇,如有背盟,天地不佑!」諸戎受盟,各各歡喜,以土宜獻魏絳,絳分毫不受,諸戎相顧曰:「上國使臣,廉潔如此!」倍加敬重。

魏絳以盟約回報悼公,悼公大悅。

時楚令尹公子貞已得陳國,又移兵伐鄭。因虎牢有重兵戍守,不走汜水一路,卻由許國望潁水而來。

羊舌職入宮見悼公曰:「絳志節之士,有事不避難,有罪不避刑,軍事已畢,必當自來謝罪,不須臣往。」頃刻間,魏絳果至,右手仗劍,左手執書,將入朝待罪,至午門,聞悼公欲使人取己,遂以書付僕人,令其申奏,便欲伏劍而死。

今日會議之際,僖公主意,欲堅守以待晉救,公子騑開言曰:「諺雲『遠水豈能救近火』,不如從楚。」僖公曰:「從楚則晉師又至,何以當之?」公子騑對曰:「晉與楚誰憐我者?我亦何擇於二國?惟強者則事之!今後請以犧牲玉帛待於境外,楚來則盟楚,晉來則盟晉。兩雄並爭必有大屈,強弱既分,吾因擇強者而庇民焉,不亦可乎?」

悼公曰:「戎可和乎?」魏絳對曰:「和戎之利有五:戎與晉鄰,其地多曠,賤土貴貨,我以貨易土,可以廣地,其利一也;侵掠既息,邊民得安意耕種,其利二也;以德懷遠,兵車不勞,其利三也;戎狄事晉,四鄰震動,諸侯畏服,其利四也;我無北顧之憂,得以專意於南方,其利五也。有此五利,君何不從?」悼公大悅。

乃發第一軍往攻偪陽,魯、曹、邾三國皆以兵從。

兵至虎牢,鄭人請盟,荀罃許之,比及晉師反旆。楚共王親自伐鄭,復取成而歸。悼公大怒,問於諸大夫曰:「鄭人反覆,兵至則從,兵撤復叛,今欲得其堅附,當用何策?」

荀罃獻計曰:「晉所以不能收鄭者,以楚人爭之甚力也,今欲收鄭,必先敝楚;欲敝楚,必用『以逸待勞』之策。」悼公曰:「何謂『以逸待勞』之策?」荀罃對曰:「兵不可以數動,數動則疲,諸侯不可以屢勤,屢勤則怨,內疲而外怨,以此御楚,臣未見其勝也。臣請舉四軍之眾,分而為三,將各國亦分派配搭,每次只用一軍,更番出入,楚進則我退,楚退則我復進,以我之一軍,牽楚之全軍,彼求戰不得,求息又不得,我無暴骨之凶,彼有道塗之苦,我能亟往,彼不能亟來,如是而楚可疲,鄭可固也!」

悼公曰:「此計甚善!」

楊干素驕貴自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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