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回 寵胥童晉國大亂 誅岸賈趙氏復興

楚共王行二百里,不見動靜,方才放心,恐公子側懼罪自盡,乃遣使傳命曰:「先大夫子玉之敗,我先君不在軍中;今日之戰,罪在寡人,無與司馬之事。」嬰齊恐公子側不死,別遣使謂公子側曰:「先大夫子玉之敗,司馬所知也;縱吾王不忍加誅,司馬何面目復臨楚軍之上乎!」公子側嘆曰:「令尹以大義見責,側其敢貪生乎!」乃自縊而死。楚王嘆息不已,此周簡王十一年事。髯仙有詩言酒之誤事,詩云:

夷羊五曰:「公私甲士,約可八百人,以君命夜帥以往,乘其無備,可必勝也。」

谷陽只說椒湯,只顧滿斟獻上,公子側枯腸久渴,口中只叫:「好椒湯,豎子愛我!」斟來便吞,正不知飲了多少,頹然大醉,倒於坐席之上。

一日,厲公同胥童出遊於嬖臣匠麗氏之家,家在太陰山之南,離絳城二十餘里,三宿不歸。荀偃私謂欒書曰:「君之無道,子所知也,吾等稱疾不朝,目下雖得苟安,他日胥童等見疑,復誣我等以怨望之名,恐三郤之禍,終不能免。不可不慮!」

時楚王見司馬不到,沒奈何,只得召令尹嬰齊計議,嬰齊原與公子側不合,乃奏曰:「臣逆知晉兵勢盛,不可必勝,故初議不欲救鄭,此來都出司馬主張,今司馬貪杯誤事,臣亦無計可施,不如乘夜悄悄班師,可免挫敗之辱。」

長魚矯打聽三郤是日在講武堂議事,乃與清沸魋各以雞血塗面,若爭鬥相殺者,各帶利刀,扭結到講武堂來,告訴曲直,郤犨不知是計,下坐問之,清沸魋假作稟話,捱到近身,抽刃刺犨,中其腰,撲地便倒,郤錡急拔佩刀來砍沸魋,卻是長魚矯接住,兩個在堂下戰將起來。郤至捉空趨出,升車而逃,沸魋把郤錡再砍一刀,眼見得不活了,便來夾攻郤錡,錡雖是武將,爭奈沸魋有千斤力氣的人,長魚矯且是年少手活,一個人怎戰得他兩個人過,亦被沸魋擉倒。

一日,厲公與婦人飲酒,索鹿肉為饌甚急,使寺人孟張往市取鹿,市中適當缺乏,郤至自郊外載一鹿於車上,從市中而過。孟張並不分說,奪之以去,郤至大怒,彎弓搭箭,將孟張射死,復取其鹿。厲公聞之,怒曰:「季子太欺余也!」遂召胥童、夷羊五等一班嬖人共議,欲殺郤至。胥童曰:「殺郤至,則郤錡、郤犨必叛,不如併除之。」

長魚矯見走了郤至,道:「不好了,我追趕他去。」也是三郤合當同日並命,正走之間,遇著胥童、夷羊五引著八百甲士來到,口中齊叫:「晉侯有旨,只拿謀反郤氏,不得放走了!」郤至見不是頭,回車轉來,劈面撞見長魚矯,一躍上車,郤至早已心慌,不及措手,被長魚矯亂砍,便割了頭,清沸魋把郤錡、郤犨都割了頭,血淋淋的三顆首級,提入朝門。有詩為證:

共王乃用其謀,即命壬夫為大將,用魚石等為嚮導,統大軍伐宋。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周是時十四歲矣,生得聰穎絕人,志略出眾。見荀來迎,問其備細,即日辭了單襄公,同荀歸晉。行到地名清原,欒書、荀偃、士匄、韓厥一班卿大夫,齊集迎接。孫周開言曰:「寡人羈旅他邦,且不指望還鄉,豈望為君乎?但所貴為君者,以命令所自出也!若以名奉之,而不遵其令,不如無君矣!卿等肯用寡人之命,只在今日,如其不然,聽卿等更事他人,孤不能擁空名於上,為州蒲之續也!」

熊茷言之未已,胥童介面曰:「怪得前日鄢陵之戰,郤犨與嬰齊對陣,不發一矢,其交通之情可見矣!郤至明縱鄭君,又何疑焉?主公若不信,何不遣郤至往周告捷,使人窺之,若果有私謀,必與孫周私下相會。」厲公曰:「此計甚當。」遂遣郤至獻楚捷於周。

話分兩頭,卻說晉厲公勝楚回朝,自以為天下無敵,驕侈愈甚。

公子側辭回中軍,坐至半夜,計未得就。有小豎名谷陽,乃公子側貼身寵用的,見主帥愁思勞苦,客中藏有三重美酒,暖一甌以進。公子側嗅之,愕然曰:「酒乎?」谷陽知主人慾飲,而畏左右傳說,乃詭言曰:「非酒,乃椒湯耳。」公子側會其意,一吸而盡,覺甘香快嗓,妙不可言,問:「椒湯還有否?」谷陽曰:「還有。」

時胥童巧佞便給,最得寵幸,厲公欲用為卿,奈卿無缺,胥童奏曰:「今三郤並執兵權,族大勢重,舉動自專,將來必有不軌之事,不如除之,若除郤氏之族,則位置多虛,但憑主公擇愛而立之,誰敢不從!」厲公曰:「郤氏反狀未明,誅之恐群臣不服。」胥童又奏曰:「鄢陵之戰,郤至已圍鄭君,兩下並車,私語多時,逐解圍放鄭君去了,其間必先有通楚事情,只須問楚公子熊茷,便知其實。」

厲公即命胥童往召熊茷,胥童謂熊茷曰:「公子欲歸楚乎!」茷對曰:「思歸之甚,恨不能耳!」胥童曰:「汝能依我一事,當送汝歸。」熊茷曰:「惟命。」胥童遂附耳言:「若見晉侯,問起郤至之事,必須如此恁般登答。」熊茷應允。

話說楚中軍元帥公子側平日好飲,一飲百觚不止,一醉竟日不醒。楚共王知其有此毛病,每出軍,必戒使絕飲。今日晉、楚相持,有大事在身,涓滴不入於口。是日,楚王中箭回寨,含羞帶怒。公子側進曰:「兩軍各已疲勞,明日且暫休息一日,容臣從容熟計,務要與主公雪此大恥。」

胥童陰使人告孫周曰:「晉國之政,半在郤氏,今溫季來王都獻捷,何不見之,他日公孫復還故國,也有個相知。」孫周以為然,郤至至周,公事已畢,孫周遂至公館相拜,未免詳叩本國之事,郤至一一告之,談論半日而別。厲公使人探聽回來,傳說如此,熊茷所言,果然是實,遂有除郤氏之意,尚未發也。

黎明,晉軍開營索戰,直逼楚營,見是空幕,方知楚軍已遁去矣,欒書欲追之,士燮力言不可。諜者報:「鄭國各處嚴兵固守。」欒書度鄭不可得,乃唱凱而還。魯、衛之兵,亦散歸本國。

陰谷深藏十五年,褲中兒報祖宗冤。

程嬰杵臼稱雙義,一死何須問後先?

楚王聞晉令雞鳴出戰,且魯、衛之兵又到,急遣內侍往召公子側來,共商應敵之策,誰知公子側沉沉冥冥,已入醉鄉,呼之不應,扶之不起,但聞得一陣酒臭,知是害酒,回覆楚王。楚王一連遣人十來次催併,公子側越催得急,越睡得熟。小豎谷陽泣曰:「我本愛元帥而送酒,誰知反以害之。楚王知道,連我性命難保,不如逃之。」

令尹嬰齊束手無策。

長魚矯曰:「三郤家甲,倍於公宮,斗而不勝,累及君矣,方今郤至兼司寇之職,郤犨又兼士師,不如詐為獄訟,覷便刺之,汝等引兵接應可也。」

再說悼公既立趙武,遂召趙勝於宋,復以邯鄲畀之。又大正群臣之位,賢者尊之,能者使之,錄前功,赦小罪,百官濟濟,各稱其職。且說幾個有名的官員:韓厥為中軍元帥,士匄副之;荀罃為上軍元帥,荀偃副之;欒黶為下軍元帥,士魴副之;趙武為新軍元帥,魏相副之;祁奚為中軍尉,羊舌職副之;魏絳為中軍司馬,張老為候奄,韓無忌掌公族大夫,士渥濁為太傅,賈辛為司空,欒糾為親軍戎御,荀賓為車右將軍,程鄭為贊仆,鐸遏寇為輿尉,籍偃為輿司馬。

悼公即呼趙武出來,遍拜諸將。諸將曰:「此位小郎君何人?」韓厥曰:「此所謂孤兒趙武也。向所誅趙孤,乃門客程嬰之子耳!」屠岸賈此時魂不附體,如痴醉一般,拜伏於地上,不能措一詞。悼公曰:「此事皆岸賈所為,今日不族岸賈,何以慰趙氏冤魂於地下?」叱左右:「將岸賈綁出斬首!」即命韓厥同趙武,領兵圍屠岸賈之宅,無少長皆殺之。趙武請岸賈之首,祭於趙朔之墓。國人無不稱快。

趙武撫其屍痛哭,請於晉侯,殯殮從厚,與公孫杵臼同葬於雲中山,謂之「二義」冢,趙武服齊衰三年,以報其德。有詩為證:

厲公曰:「妙哉!我使力士清沸助汝。」

胥童前導,書、偃後隨,行至太陰山下,一聲炮響,伏兵齊起,程滑先將胥童砍死,厲公大驚,從車上倒跌下來,書、偃吩咐甲士將厲公拿住,屯兵於太陰山下,囚厲公于軍中,欒書曰:「范、韓二氏,將來恐有異言,宜假君命以召之!」荀偃曰:「善!」乃使飛車二乘,分召士匄、韓厥二將。使者至士匄之家,士匄問:「主公召我何事?」使者不能答,匄曰:「事可疑矣!」即遣心腹左右,打聽韓厥行否,韓厥先以病辭,匄曰:「智者所見略同也!」

左右曰:「夜來楚王連召司馬數次,司馬醉不能起,楚王恐晉軍來戰,無人抵敵,已班師矣。」公子側大哭曰:「豎子害殺我也!」急喚谷陽,已逃去不知所之矣。

孫周進了絳城,朝於太廟,嗣晉侯之位,是為悼公。即位之次日,即面責夷羊五,清沸魋等逢君於惡之罪,命左右推出朝門斬之,其族俱逐出境外。又將厲公之死,坐罪程滑,磔之於市。嚇得欒書終夜不寐,次日,即告老致政,薦韓厥以自代。未幾,驚憂成疾而卒。悼公素聞韓厥之賢,拜為中軍元帥,以代欒書之位。

百官既具,大修國政,蠲逋薄斂,濟乏省役,振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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