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回 說秦伯魏相迎醫 報魏錡養叔獻藝

鄭成公聞晉兵勢大,欲謀出降。大夫姚鉤耳曰:「鄭地褊小,間於兩大,只宜擇一強者而事之,豈可朝楚暮晉,而歲歲受兵乎?」鄭成公曰:「然則何如?」鉤耳曰:「依臣之見,莫如求救於楚,楚至,吾與之夾攻,大破晉兵,可保數年之安也。」成公遂遣鉤耳往楚求救。

時宋共公遣上卿華元,行吊於晉,兼賀新君,因與欒書商議,欲合晉、楚之成,免得南北交爭,生民塗炭。欒書曰:「楚未可信也。」華元曰:「元善於子重,可以任之。」

共王大悅,乃拜司馬公子側為中軍元帥,令尹公子嬰齊為左軍,右尹公子壬夫將右軍,自統親軍兩廣之眾,望北進發,來救鄭國。日行百里,其疾如風。

時士燮之子名匄,年才一十六歲,聞眾議不決,乃突入中軍,稟於欒書曰:「元帥患無戰地乎?此易事也。」欒書曰:「子有何計?」士匄曰:「傳令牢把營門,軍士於寨內暗暗將灶土盡皆削平,井用木板掩蓋,不過半個時辰結陣有餘地矣,既成列于軍中,決開營壘以為戰道,楚其奈我何哉?」欒書曰:「井灶乃軍中急務,平灶塞井何以為食?」匄曰:「先命各軍預備乾糧凈水足支一二日,俟布陣已定,分撥老弱於營後另作井灶就之。」士燮本不欲戰,見其子進計,大怒,罵曰:「兵之勝負關係天命,汝童子有何知識,敢在此搖唇鼓舌?」遂拔戈逐之,眾將把士燮抱住,士匄方能走脫,欒書笑曰:「此童子之智,勝於范孟也。」乃從士匄之計令各寨多造乾糧,然後平灶掩井擺列陣勢,準備來日交兵。胡曾詠史詩云:

時楚王怒甚,急喚神箭將軍養繇基速來救駕,養繇基聞喚,慌忙馳到,身邊並無一箭。楚王乃抽二矢付之曰:「射寡人乃綠袍虯髯者,將軍為寡人報仇,將軍絕藝,想不費多矢也!」繇基領箭,飛車趕入晉陣,正撞見綠袍虯髯者,知是魏錡,大罵:「匹夫有何本事,輒敢射傷吾主!」魏錡方欲答話,繇基發箭已到,正射中魏錡項下,伏於弓衣而死。欒書引軍奪回其屍,繇基餘下一矢,繳還楚王,奏曰:「仗大王威靈,已射殺綠袍虯髯將矣!」

卻說晉兵追逐楚兵至緊,養繇基抽矢控弦,立於陣前,追者輒射殺之,晉兵乃不敢逼。楚將嬰齊、壬夫聞楚王中箭,各來接應,混戰一場,晉兵方退。欒鍼望見令尹旗號,知是公子嬰齊之軍,請於晉侯曰:「臣前奉使於楚,楚令尹子重問晉國用兵之法,臣以『整暇』二字對,今混戰未見其整,各退未見其暇,臣願使行人持飲獻之,以踐昔日之言。」晉侯曰:「善。」

恰好饔人將麥粥來獻,時日已中矣,景公方欲取嘗,忽然腹脹欲泄,喚江忠「負我登廁。」才放下廁,一陣心疼,立腳不住,墜入廁中,江中顧不得污穢,抱他起來,氣已絕矣,到底不曾嘗新麥,屈殺了桑門大巫,皆屠岸賈之過也。

時郤犨、欒黶從魯、衛請兵迴轉,言二國各起兵來助,已在二十里遠近。楚諜探知,報聞楚王,楚王大驚曰:「晉兵已眾,魯、衛又來,如之奈何?」即使左右召中軍元帥公子側商議。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哨馬探聽楚左軍持重,晉上軍不曾交戰,下軍戰二十餘合,互有殺傷,勝負未分,約定來日再戰,欒書將熊茷獻功,晉侯欲斬之,苗賁皇進曰:「楚王聞其子被擒,明日必來親自出戰,可囚熊茷于軍前,往來誘之。」晉侯曰:「善。」一夜安息無話。

鞭馬飛車虎下山,晉兵一見膽生寒。

萬人叢里誅名將,一矢成功奏凱還。

伯宗為人,正直敢言,屢向厲公言:「郤氏族大勢盛,宜分別賢愚,稍抑其權,以保全功臣之後。」厲公不聽,三郤恨伯宗入骨,遂譖伯宗謗毀朝政。厲公信之,反殺伯宗,其子伯州犁奔楚,楚用為太宰,與之謀晉。

欒書大驚曰:「彼既壓我軍而陣,我軍不能成列,交兵恐致不利,且堅守營壘,待從容設計以破之。」諸將紛紛議論,有言選銳突陣者,有言移兵退後者。

時晉景公病甚危篤,日夜望秦醫不至,忽夢有二豎子,從己鼻中跳出,一豎曰:「秦高緩乃當世之名醫,彼若至,用藥,我等必然被傷,何以避之?」又一豎子曰:「若躲在肓之上,膏之下,彼能奈我何哉?」須臾,景公大叫心膈間疼痛,坐卧不安。

欒書乃使其幼子欒鍼,同華元至楚,先與公子嬰齊相見,嬰齊見欒鍼年青貌偉,問於華元,知是中軍元帥之子,欲試其才,問曰:「上國用兵之法何如?」鍼對曰:「整。」又問:「更有何長?」鍼答曰:「暇。」嬰齊曰:「人亂我整,人忙我暇,何戰不勝?二字可謂簡而盡矣!」由此倍加敬重,遂引見楚王,定議兩國通和,守境安民,動干戈者,鬼神殛之。遂訂期為盟,晉士燮、楚公子罷,共歃血於宋國西門之外。

楚共王終以西門之盟為嫌,不欲起兵,問於令尹嬰齊。嬰齊對曰:「我實無信,以致晉師,又庇鄭而與之爭,勤民以逞,勝不可必,不如待之!」公子側進曰:「鄭人不忍背楚,是以告急。前不救齊,今又不救鄭,是絕歸附者之望也。臣雖不才,願提一旅,保駕前往,務要再奏『掬指』之功!」

忽報:「甸人來獻新麥。」景公欲嘗之,命饔人取其半,舂而屑之為粥,屠岸賈恨桑門大巫言趙氏之冤,乃奏曰:「前巫者言主公不能嘗新麥,今其言不驗矣,可召而示之。」景公從其言,召桑門大巫入宮,使岸賈責之曰:「新麥在此,猶患不能嘗乎?」巫者曰:「尚未可知。」景公色變,岸賈曰:「小臣咒詛,當斬!」即命左右牽去,大巫嘆曰:「吾因明於小術,以自禍其身,豈不悲哉!」左右獻大巫之首。

潘黨面有德色,叫軍士將層甲連箭取下,欲以遍誇營中。養繇基且教「莫動!吾亦試射一箭,未知何如?」眾將曰:「也要看養叔伸力!」繇基拈弓在手,欲射復止,眾將曰:「養叔如何不射?」繇基曰:「只依樣穿札,未為希罕,我有個送箭之法。」說罷,搭上箭,颼的射去,叫聲:「正好!」這枝箭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恰恰的將潘黨那一枝箭,兜底送出布鵠那邊去了。繇基這枝箭,依舊穿於層甲孔內。

楚司馬公子側,自以不曾與議,大怒曰:「南北之不相通久矣。子重欲擅合成之功,吾必敗之。」探知巫臣糾合吳子壽夢,與晉、魯、齊、宋、衛、鄭各國大夫會於鍾離,公子側遂說楚王曰:「晉、通好,必有謀楚之情,宋、俱從,楚之宇下一空矣!」共王曰:「孤欲伐鄭,奈西門之盟何?」公子側曰:「宋、受盟於楚,非一日矣,惟不顧盟,是以附晉。日之事,惟利則進,何以盟為?」

次日五鼓,兩軍中各鳴鼓進兵,晉上軍元帥郤錡攻楚左軍,與公子嬰齊對敵;下軍元帥韓厥攻楚右軍,與公子壬夫對敵;欒書、士燮各帥本部車馬,中軍護駕,與楚共王和公子側對敵。這邊晉厲公是郤毅為御,欒鍼為車右將軍,郤至等引新軍,為後隊接應,那邊楚共王出陣。上午本該乘右廣,那右廣卻是養繇基為將,共王怪繇基恃射誇嘴,不用右廣,反乘了左廣,卻是彭名為御,屈盪為車右將軍,鄭成公引本國車馬為後隊接應。

婚媾於今作寇讎,幸災樂禍是良謀。

若非魏相瀾翻舌,安得名醫到絳州?

早有哨馬報入晉軍,士燮私謂欒書曰:「君幼不知國事,吾偽為畏楚而避之,以儆君心,使知戒懼,猶可少安。」欒書曰:「畏避之名,書不敢居也。」士燮退而嘆曰:「此行得敗為幸,萬一戰勝,外寧必有內憂,吾甚懼之。」

大夫魏錡之子魏相言於眾曰:「吾聞秦有名醫二人:高和、高緩,得傳授於扁鵲,能達陰陽之理,善攻內外之症,見為秦國太醫。欲治主公之病,非此人不可,盍往請之!」眾曰:「秦乃吾之仇國,豈肯遣良醫以救吾君哉?」魏相又曰:「恤患分災,鄰國之美事。某雖不才,願掉三寸之舌,必得名醫來晉。」眾曰:「如此,則舉朝皆拜子之賜矣!」

卻說楚共王直逼晉營而陣,自謂出其不意,軍中必然擾亂,卻寂然不見動靜。乃問於太宰伯州犁曰:「晉兵堅壘不動,子晉人也,必知其情。」州犁曰:「請王登車巢車而望之。」楚王登車巢車,使州犁立於其側,王問曰:「晉兵馳騁,或左或右者何也?」州犁對曰:「召軍吏也。」王曰:「今又群聚於中軍矣。」州犁曰:「合而為謀也。」又望曰:「忽然張幕何故?」州犁曰:「虔告於先君也。」又望曰:「今又撤幕矣。」對曰:「將發軍令也。」又望曰:「軍中為何暄嘩,飛塵不止?」對曰:「彼因不得成列,將塞井平灶,為戰地耳。」又望曰:「車皆駕馬矣,將士升車矣。」對曰:「將結陣也。」又望曰:「升車者何以復下?」對曰:「將戰而禱神也。」又望曰:「中軍勢似甚盛,其君在乎?」對曰:「欒、范之族,挾公而陣,不可輕敵也!」

戰不數合,晉兵推出囚車,在陣上往來。楚共王見其子熊茷被囚於陣,急得心生煙火,忙叫彭名鞭馬上前,來搶囚車。魏錡望見,撇了尹襄,徑追楚王,架起一枝箭,颼的射去,正中楚王的左眼,潘黨力戰,保得楚王回車。楚王負痛拔箭,其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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