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回 荀林父縱屬亡師 孟侏儒托優悟主

荀罃乘著車屯車,迎不著趙旃,卻撞著楚將熊負羈,兩下交鋒,楚兵大至,寡不敵眾,步卒奔散,荀罃所乘左驂,中箭先倒,遂為熊負羈所擒。

這車塵卻是荀林父所遣車屯車,迎接趙旃者,潘黨遠遠望見,誤認以為大軍,未免輕事重報,嚇得庄王面如土色。忽聽得南方鼓角喧天,為首一員大臣,領著一隊車馬飛到。這員大臣是誰?乃是令尹孫叔敖。庄王心下稍安,問:「相國何以知晉軍之至,而來救寡人?」孫叔敖對曰:「臣不知也。但恐君王輕進,誤入晉軍,臣先來救駕,隨後三軍俱至矣!」庄王北向再看時,見塵頭不高,曰:「非大軍也,」孫叔敖對曰:「《兵法》有雲,『寧可我迫人,莫使人迫我』,諸將既已到齊,吾王可傳令,只顧殺向前去,若挫其中軍,餘二軍皆不能存扎矣!」

庄王果然傳令,使公子嬰齊同副將蔡鳩居,以左軍攻晉上軍;公子側同副將工尹齊,以右軍攻晉下軍;自引中軍兩廣之眾,直搗荀林父大營。庄王親自援桴擊鼓,眾軍一齊擂鼓,鼓聲如雷,車馳馬驟,步卒隨著車馬,飛奔前行。

而不可為者,子孫衣單而食缺!

卻說上軍元帥士會,聞趙、魏二將討差往楚,慌忙來見荀林父,欲止其行,比到中軍,二將已去矣。士會私謂林父曰:「魏錡、趙旃自恃先世之功,不得重用,每懷怨望之心,況血氣方剛,不知進退,此行必觸楚怒,倘楚兵猝然乘我,何以御之?」時副將郤克亦來言:「楚意難測,不可不備。」先谷大叫曰:「旦晚廝殺,何以備為?」荀林父不能決。

看看趕著,樂伯只存下一箭了,搭上弓靶,欲射鮑癸,想道:「我這箭若不中,必遭來將之手!」正轉念間,車馳馬驟之際,趕出一頭麋來,在樂伯面前經過,樂伯心下轉變,一箭望麋射去,剛剛的直貫麋心,乃使攝叔下車取麋,以獻鮑癸曰:「願充從者之膳!」鮑癸見樂伯矢無虛發,心中正在驚懼,因其獻麋,遂假意嘆曰:「楚將有禮,我不可犯也!」麾左右回車,樂伯徐行而返,有詩為證:

卻說晉臣荀林父,聞孫叔敖新故,知楚兵不能驟出,乃請師伐鄭,大掠鄭郊,揚兵而還。諸將請遂圍鄭,林父曰:「圍之未可遽克,萬一楚救忽至,是求敵也。姑使鄭人懼而自謀耳。」鄭襄公果大懼,遣使謀之於楚,且以其弟公子張,換公子去疾回鄭,共理國事。庄王曰:「鄭苟有信,豈在質乎?」乃悉遣之。

遂依敖山之險,結成七個小寨,連絡如七星,楚不敢逼。直到楚兵盡退,方才整旆而還。此是後話。

鳩居出了晉營,又遇晉將趙旃,彎弓向之,說道:「你是我箭頭之肉,少不得早晚擒到。煩你傳話,只教你蠻王仔細!」鳩居迴轉本寨,奏知庄王,庄王大怒,問眾將:「誰人敢去挑戰?」大將樂伯應聲而出曰:「臣願往!」

韓厥特造中軍,來見荀林父,曰:「元帥不聞彘子之濟河乎?如遇楚師,必敗。子總中軍,而彘子喪師,咎專在子,將若之何?」林父悚然問計。韓厥曰:「事已至此,不如三軍俱進,如其捷,子有功矣,萬一不捷,六人均分其責,不猶愈於專罪乎?」

史臣有詩云:

許伯仍為御,望本營而馳,晉軍知楚將挑戰殺人,分為三路追趕將來,鮑癸居中,左有逢寧,右有逢蓋,樂伯大喝曰:「吾左射馬,右射人,射錯了,就算我輸!」乃將雕弓挽滿,左一箭,右一箭,忙忙射去,有分有寸,不差一些,左邊連射倒三四匹馬,馬倒,車遂不能行動,右邊逢蓋面門亦中一箭,軍士被箭傷者甚多,左右二路追兵,俱不能進,只有鮑癸緊緊隨後。

臣以罪廢之餘,蒙君王拔之相位。數年以來,愧乏大功,有負重任。今賴君王之靈,獲死牖下,臣之幸矣。臣止一子,不肖,不足以玷冠裳;臣之從子薳憑,頗有才能,可任一職。晉號世伯,雖偶敗績,不可輕視,民苦戰鬥已久,惟息兵安民為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願王察之。

樂伯乘單車,許伯為御,攝叔為車右,許伯驅車如風,徑逼晉壘,樂伯故意代御執轡,使許伯下車飾馬正鞅,以示閑暇,有游兵十餘人過之,樂伯不慌不忙,一箭發去,射倒一人。攝叔跳下車,又只手生擒一人,飛身上車,余兵發聲喊都走。

荀林父召諸將商議行止,士會曰:「救之不及,戰楚無名。不如班師,以俟再舉。」林父善之,遂命諸將班師。中軍一員上將,挺身出曰:「不可,不可!晉能伯諸侯者,以其能扶傾救難故也,今鄭待救不至,不得已而降楚;我若挫楚,鄭必歸晉。今棄鄭而逃楚,小國何恃之有?晉不復能伯諸侯矣!元帥必欲班師,小將情願自率本部前進。」

卻說趙旃夜至楚軍,布席于軍門之外,車中取酒,坐而飲之,命隨從二十餘人,效楚語,四下巡綽,得其軍號,混入營中。有兵士覺其偽,盤詰之,其人拔刀傷兵士,營中亂嚷起來,舉火搜賊,被獲一十餘人,其餘逃出,見趙旃尚安坐席上,扶之起,登車,覓御人,已沒於楚軍矣。

先谷對蔡鳩居罵曰:「汝奪我屬國。又以和局緩我。便是我元帥肯和,我先谷決不肯,務要殺得你片甲不回,方見我先谷手段!快去報與楚君,教他早早逃走,饒他性命!」蔡鳩居被罵一場,抱頭而竄,將出營門,又遇趙同、趙括兄弟,以劍指之曰:「汝若再來,先教你吃我一劍!」

且說公子嬰齊來攻上軍,士會預料有事,探信最早,先已結陣,且戰且走。嬰齊追及敖山之下,忽聞炮聲大震,一軍殺出,當頭一員大將在車中高叫:「鞏朔在此,等候多時矣!」嬰齊倒吃了一驚。

令尹孫叔敖嘆曰:「勝晉大功,出自嬖人,吾當愧死矣!」遂鬱郁成疾。

單車挑戰騁豪雄,車似雷轟馬似龍。

神箭將軍誰不怕?追軍縮首去如風。

荀林父問:「趙旃何在?」魏錡曰:「我先行,彼在後,未曾相值。」林父曰:「楚既不準和,趙將軍必然吃虧。」乃使荀率車屯車二十乘,步卒千五百人,往迎趙旃。

話分兩頭,卻說荀林父引敗兵還見景公,景公欲斬林父,群臣力保曰:「林父先朝大臣,雖有喪師之罪,皆是先谷故違軍令,所以致敗,主公但斬先谷,以戒將來足矣!昔楚殺得臣而文公喜,秦留孟明而襄公懼,望主公赦林父之罪,使圖後效。」景公從其言,遂斬先谷,復林父原職,命六卿治兵練將,為異日報仇之舉。此周定王十年事也。

奏凱而還,論功行賞,嘉伍參之謀,用為大夫,伍舉、伍奢、伍尚、伍員即其後也。

楚將潘黨知蔡鳩居出使晉營,受了晉將辱罵,今日魏錡到此,正好報仇,忙趨入中軍,魏錡已自出營去了,乃策馬追之,魏錡行及大澤,見追將甚緊,方欲對敵,忽見澤中有麋六頭,因想起楚將戰麋之事,彎起弓來,也射倒一麋,使御者獻於潘黨曰:「前承樂將軍賜鮮,敬以相報。」潘黨笑曰:「彼欲我描舊樣耳。我若追之,顯得我楚人無禮。」亦命御者回車而返。魏錡還營,詭說:「楚王不準講和,定要交鋒,決一勝負。」

庄王曰:「孫安不願就職,當封以萬家之邑。」安固辭。庄王曰:「寡人主意已定,卿不可卻。」孫安奏曰:「君王倘念先臣尺寸之勞,給臣衣食,願得封寢邱,臣願足矣。」庄王曰:「寢邱瘠惡之土,卿何利焉?」孫安曰:「先臣有遺命,非此不敢受也。」庄王乃從之。後人以寢邱非善地,無人爭奪,遂為孫氏世守,此乃孫叔敖先見之明。史臣有詩單道優孟之事,詩曰:

行至河口,趙括亦到,訴稱其兄趙嬰齊,私下預備船隻,先自濟河:「不通我每得知,是何道理?」林父曰:「死生之際,何暇相聞也?」趙括恨恨不已,自此與嬰齊有隙。林父曰:「我兵不能復戰矣。目前之計,濟河為急,」乃命先谷往河下招集船隻,那船俱四散安泊,一時不能取齊。

勸君勿學孫叔敖,君王不念前功勞。

鞏朔接住嬰齊廝殺,約斗二十餘合,不敢戀戰,保著士會,徐徐而走。嬰齊不舍,再復追來,前面炮聲又起,韓穿起兵來到。偏將蔡鳩居出車迎敵,方欲交鋒,山凹里炮聲又震,旗旆如雲,大將郤克引兵又至。嬰齊見埋伏甚眾,恐墮晉計,鳴金退師。士會點查將士,並不曾傷折一人。

話說晉景公即位三年,聞楚王親自伐鄭,謀欲救之,乃拜荀林父為中軍元帥,先谷副之;士會為上軍元帥,郤克副之;趙朔為下軍元帥,欒書副之。趙括、趙嬰齊為中軍大夫,鞏朔、韓穿為上軍大夫,荀首、趙同為下軍大夫,韓厥為司馬,更有部將魏錡、趙旃、荀罃、逢伯、鮑癸等數十員,起兵車共六百乘,以夏六月自絳州進發,到黃河口,前哨探得鄭城被楚久困,待救不至,已出降於楚,楚兵亦將北歸矣。

庄王所寵優人孟侏儒,謂之優孟,身不滿五尺,平日以滑稽調笑,取歡左右,一日出郊,見孫安砍下柴薪,自負而歸。優孟迎而問曰:「公子何自勞苦負薪?」孫安曰:「父為相數年,一錢不入私門,死後家無餘財,吾安得不負薪乎?」優孟嘆曰:「公子勉之,王行且召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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