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回 晉襄公墨縗敗秦 先元帥免胄殉翟

孟明異其言,呼曰:「漁翁渡我!」

只見山岩高處,立著一位將軍,姓狐名射姑,字賈季,大叫道:「汝家先鋒褒蠻子,已被縛在此了,來將早早投降,免遭屠戮。」

先且居諸將會集於東崤之下,將三帥及褒蠻子上了囚車,俘獲軍士及車馬,並滑國擄掠來許多子女玉帛,盡數解到晉襄公大營。

單說先軫升了中軍帳,點集諸軍,問眾將:「誰肯為前部先鋒者?」

萊駒嚇得魂不附體,想道:「牙將且如此英雄,不知孟明還是如何?」

祝曰:「神許我歸翟供養乎?則仆!」屍僵立如故。乃改祝曰:「神莫非欲還晉國否?我當送回!」祝畢,屍遂仆於車上。要知如何送回晉國?且看下回分解。

穆公曰:「孤自不聽蹇叔、百里奚之言,以累及三帥,罪在於孤,不在他人。」乃素服迎之於郊,哭而唁之,復用三帥主兵,愈加禮待。百里奚嘆曰:「吾父子復得相會,已出望外矣!」遂告老致政,穆公乃以繇余、公孫枝為左右庶長,代蹇叔、百里奚之位。此話且擱過一邊。

三帥循河而西,未及半里,果有大船數只泊於河中,離岸有半箭之地,那漁舟已自在彼招呼,孟明和西乞白乙跣足下船,未及撐開,東岸上早有一位將官,乘車而至,乃大將陽處父也,大叫:「秦將且住!」孟明等各各吃驚。

有人問道:「秦兵當日出行,也從崤山過去的。不見許多艱阻?今番迴轉,何說得恁般?」這有個緣故,當初秦兵出行之日,乘著一股銳氣,且沒有晉兵攔阻。輕車快馬,緩步徐行,任意經過,不覺其苦。今日往來千里,人馬俱疲睏了。又擄掠得滑國許多子女金帛,行裝重滯;況且遇過晉兵一次,雖然硬過,還怕前面有伏,心下慌忙,倍加艱阻,自然之理也。

陽處父願往。

以狐鞫居有崤山夾戰之功,用以代之。

卻說白部胡之弟白暾,尚不知其兄之死,正欲引兵上前接應,忽見有單車馳到,認是誘敵之兵,白暾急提刀出迎,先軫橫戈於肩,瞪目大喝一聲,目眥盡裂,血流及面,白暾大驚,倒退數十步,見其無繼,傳令弓箭手圍而射之。

蠻子呵呵大笑曰:「我乃孟明元帥部下牙將褒蠻子便是。我元帥豈肯與汝鼠輩交鋒耶?汝速速躲避,我元帥隨後兵到,汝無噍類矣。」

文嬴曰:「『兵敗者死』,國有常刑。楚兵一敗,得臣伏誅,豈秦國獨無軍法乎?況當時晉惠公被執於秦,秦君且禮而歸之,秦之有禮於我如此。區區敗將,必欲自我行戮,顯見我國無情也。」襄公初時不肯,聞說到放還惠公之事,悚然動心,即時詔有司釋三帥之囚,縱歸秦國。

襄公曰:「尚未。」

又驀過了墮馬崖,將近絕命岩了,眾人發起喊來,報道:「前面有亂木塞路,人馬俱不能通,如何是好?」孟明想:「這亂木從何而來?莫非前面果有埋伏?」乃親自上前來看,但見岩旁有一碑,鐫上五字道:「文王避雨處。」碑旁豎立紅旗一面,旗竿約長三丈有餘,旗上有一「晉」字,旗下都是縱橫亂木,孟明曰:「此是疑兵之計也,事已至此,便有埋伏,只索上前。」遂傳令教軍士先將旗竿放倒,然後搬開柴木,以便跋涉。

千里雄心一旦灰,西崤無復只輪迴。

休誇晉帥多奇計,蹇叔先曾墮淚來。

襄公曰:「三帥用事於秦,獲而縱之,恐貽晉患。」

漁翁曰:「我渡秦人,不渡晉人!」孟明曰:「吾等正是秦人,可速渡我!」漁翁曰:「子非崤中失事之人耶?」孟明應曰:「然。」漁翁曰:「吾奉公孫將軍將令,特艤舟在此相候,已非一日矣,此舟小,不堪重載,前行半里之程有大舟,將軍可速往。」

提戈斬將勇如賁,車右超升屬主恩。

效力何辜遭黜逐,從來忠勇有冤吞。

襄公大驚曰:「翟、晉無隙,如何相犯?」

狼瞫曰:「不可,不可!大丈夫死必有名,死而不義,非勇也。我以勇受知於君,得為戎右。先軫以為無勇而黜之,若死於不義,則我今日之被黜,乃黜一不義之人,反使嫉妒者得藉其口矣,子姑待之。」

母夫人嬴氏,因會葬亦在曲沃,已知三帥被擒之信,故意問襄公曰:「聞我兵得勝,孟明等俱被囚執,此社稷之福也,但不知已曾誅戮否?」

那將答曰:「吾乃晉國大將萊駒是也,」

先軫忿然進曰:「彼雲『三年之後,拜君之賜』者,蓋將伐晉報仇也,不如乘其新敗喪氣之日,先往伐之,以杜其謀。」襄公以為然,遂商議伐秦之事。

孟明此時,如萬箭攢心,沒擺布一頭處,軍士每分頭亂竄,爬山越溪,都被晉兵斬獲,孟明大怒,同西乞、白乙二將,仍殺到墮馬崖來,那柴木上都摻有硫黃焰硝引火之物,被韓子輿放起火來,燒得焰騰騰煙漲迷天,紅赫赫火星撒地,後面梁弘軍馬已到,逼得孟明等三帥叫苦不迭,左右前後,都是晉兵布滿。

西乞術曰:「主帥雖然虎威,然慎之無失。恐晉有埋伏,卒然而起,何以御之?」

話說中軍元帥先軫,已備知秦國襲鄭之謀,遂來見襄公曰:「秦違蹇叔、百里奚之諫,千里襲人。此卜偃所謂,『有鼠西來,越我垣牆』者也。急擊之,不可失。」

先軫曰:「此正所以繼先君之志也。先君之喪,同盟方吊恤之不暇,秦不加哀憫,而兵越吾境,以伐我同姓之國,秦之無禮甚矣!先君亦必含恨於九泉,又何德之足報?且兩國有約,彼此同兵。圍鄭之役,背我而去;秦之交情,亦可知矣?彼不顧信,我豈顧德?」

時先軫在中營,聞知白部胡被獲,舉首向天連聲曰:「晉侯有福,晉侯有福!」遂索紙筆,寫表章一道,置於案上。不通諸將得知,竟與營中心腹數人,乘單車馳入翟陣。

襄公曰:「先君勤勞王事,未暇報及私恩,今翟君伐我之喪,是我仇也,子載為寡人創之!」

卻說孟明等三人得脫大難,路上相議曰:「我等若得渡河,便是再生,不然,猶恐晉君追悔,如之奈何?」比到河下,並無一個船隻,嘆曰:「天絕我矣!」嘆聲未絕,見一漁翁,盪著小艇,從西而來,口中唱歌曰:「囚猿離檻兮,囚鳥出籠,有人遇我兮,反敗為功,」

孟明等過了上天梯第一層險隘,正行之間,隱隱聞鼓角之聲,後隊有人報道:「晉兵從後追至矣!」

白乙丙奉了將令,將軍馬退回,一路聞金鼓之聲,不絕於耳,才退至墮馬崖,只見東路旌旗,連接不斷,卻是大將梁弘同副將萊駒,引著五千人馬,從後一步步襲來。秦軍過不得墮馬崖,只得又轉,此時好象螞蟻在熱盤之上,東旋西轉,沒有個定處。

驅車過了澠池,望西路進發,行至東崤山,忽然山凹里鼓聲大震,飛出一隊車馬,車上立著一員大將,當先攔路,問:「汝是秦將孟明否?吾等候多時矣!」

先軫曰:「禮,人子居喪,寢處苫塊,以盡孝也。翦強敵以安社稷,孝孰大焉?諸卿若雲不可,臣請獨往。」

狼瞫曰:「小將願為國家出力,元帥何故見阻?」

先軫曰:「先君文公出亡在翟,翟君以二隗妻我君臣,一住十二年,禮遇甚厚,及先君返國,翟君又遣人拜賀,送二隗還晉。先君之世,從無一介束帛,以及於翟,翟君念先君之好,隱忍不言。今其子白部胡嗣位,自恃其勇,故乘喪來伐耳。」

陽處父駕起追風馬,掄起斬將刀,出了曲沃西門,來追孟明。史臣有詩讚襄公能容先軫,所以能嗣伯業。詩曰:

再說先軫用其子先且居為先鋒,欒盾、郤缺為左右隊,狐射姑、狐鞫居為合後,發車四百乘,出絳都北門,望箕城進發。兩軍相遇,各安營停當,先軫喚集諸將授計曰:「箕城有地名曰大谷,谷中寬衍,正乃車戰之地。其旁多樹木,可以伏兵,欒郤二將可分兵左右埋伏。待且居與翟交戰佯敗,引至谷中,伏兵齊起,翟主可擒也。二狐引兵接應,以防翟兵馳救。」諸將如計而行。

狼瞫曰:「我自請衝鋒,本為國家出力,誰知反觸了先軫那廝之怒,他道我有何謀勇,不該掩諸將之上,已將我罷職不用矣!」

孟明曰:「將軍畏晉如此,吾當先行,如有伏兵,吾自當之。」乃遣驍將褒蠻子,打著元帥百里旗號,前往開路;孟明做第二隊,西乞第三隊,白乙第四隊,相離不過一二里之程。

遂問班部中,「誰人敢追秦囚者?」

鮮伯大怒曰:「先軫妒賢嫉能,我與你共起家丁,刺殺那廝,以出胸中不平之氣,便死也落得爽快!」

言之未已,手下軍兵,看看散盡,委棄車仗器械,連路堆積。孟明等三帥,無計可施,聚於岩下,坐以待縛,晉兵四下圍裹將來,如饅頭一般,把秦家兵將,做個餤子,一個個束手受擒。殺得血污溪流,屍橫山徑,匹馬只輪,一些不曾走漏。髯翁有詩云:

遂高聲叫曰:「我放汝過去,不可傷害吾軍。」遂將車馬約在一邊,讓褒蠻子前隊過去。蠻子即差軍士傳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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