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回 周襄王避亂居鄭 晉文公守信降原

再說文公同趙衰略地至原,原伯貫紿其下曰:「晉兵圍陽樊,盡屠其民矣。」

富辰曰:「昔吾屢諫王,王不聽,以及此。若我不死戰,王必以我為懟矣。」復力戰多時,力盡而死。子弟親黨,同死者三百餘人。史官有詩讚曰:

襄王曰:「宮門出入,如何不稟命於朕?亦朕之疏於防範也!」次早,襄王命拘中宮侍妾審問,初時抵賴,喚出小東面證,遂不能隱,將前後丑情,一一招出。襄王將隗後貶入冷宮,封鎖其門,穴牆以通飲食,太叔帶自知有罪,逃奔翟國去了。惠太后驚成心疾,自此抱病不起。

翟君信其言,問:「太叔何在?」

不一日,行到翟國,太叔停駕於郊外,頹叔、桃子先入城見了翟君,告訴道:「當初我等原為太叔請婚,周王聞知美色,乃自取之,立為正宮。只為往太后處問安,與太叔相遇,偶然太叔敘起前因,說話良久,被宮人言語誣謗,周王輕信,不念貴國伐鄭之勞,遂將王后貶入冷宮,太叔逐出境外。忘親背德,無義無恩,乞假一旅之師,殺入王城,扶立太叔為王,救出王后,仍為國母,誠貴國之義舉也。」

軍士擒隗氏來見,犨曰:「此淫婦留他何用?」

頹叔、桃子曰:「現在郊外候命。」

襄王問:「二郎何人?」

襄王曰:「先王制禮,以限隔上下,止有此生死之文,朕不敢以私勞而亂大典,叔父大功,朕不敢忘。」乃割畿內溫、原、陽樊、攢茅四邑,以益其封,文公謝恩而退,百姓攜老扶幼,填塞街市,爭來識認晉侯,嘆曰:「齊桓公今復出也!」

伯貫知翟兵勇猛,將車屯車聯絡為營,如堅城一般,赤丁衝突數次,俱不能入,連日搦戰,亦不出應。

且說周襄王避出王城,雖然望鄭國而行,心中未知鄭意好歹。行至氾地,其地多竹而無公館,一名竹川。襄王詢土人,知入鄭界,即命停車,借宿於農民封氏草堂之內。

趙衰曰:「民所以不服晉者,不信故也,君示之以信,將不攻而下矣!」

魏犨曰:「天子避殺弟之名,假手於晉,不如速誅之為快也!」

臨發時,河東守臣報稱:「秦伯親統大兵勤王,已在河上,不日渡河矣。」

用夷凌夏豈良謀;納女宣淫禍自求。

驟諫不從仍死戰,富辰忠義播春秋。

狐偃進曰:「秦公志在勤王,所以頓兵河上者,為東道之不通故也,如草中之戎,麗土之狄,皆車馬必由之路,秦素未與通,恐其不順,是以懷疑不進,君誠行賂於二夷,諭以假道勤王之意,二夷必聽,更使人謝秦君,言晉師已發,秦必退矣。」

魏犨曰:「問天子肯放你時,魏犨就做人情。」

至明年春,衛文公薨,世子鄭立,是為成公,果應臧文仲之言。此是後話。

毛衛急乘小車,從營後而遁,正遇著步卒一隊,為首乃是太叔帶,大喝:「毛衛那裡走?」毛衛著忙,被太叔一槍刺於車下,翟軍大獲全勝,遂圍王城。

周襄王聞二將被擒,謂富辰曰:「早不從卿言,致有此禍。」

襄王曰:「朕曾用翟伐鄭,鄭得無怨乎?」

周公孔奏曰:「王師雖敗,若悉起百官家屬,尚可背城一戰。奈何輕棄社稷,委命於諸侯乎?」

召公過奏曰:「言戰者,乃危計也。以臣愚見,此禍皆本於叔隗,吾王先正其誅,然後堅守以待諸侯之救,可以萬全。」

卻說赤風子引五百騎兵搦戰,原伯貫登壘望之,欺其寡少,便欲出戰。毛衛諫曰:「翟人詭詐多端,只宜持重,俟其懈怠,方可擊也。」挨至午牌時分,翟軍皆下馬坐地,口中大罵:「周王無道之君,用這般無能之將,降又不降,戰又不戰,待要何如?」亦有卧地而罵者。

襄王嘆曰:「汝農家兄弟,如此和睦;朕貴為天子,反受母弟之害。朕不如此農民多矣。」因凄然淚下。

富辰對曰:「陳,衛弱,不如適鄭。」

文公依其言,到第三日,軍吏告稟:「軍中只有今日之糧了。」

晉軍行三十里,原民追至,原伯貫降書亦到。文公命扎住車馬,以單車直入原城,百姓鼓舞稱慶。原伯貫來見,文公待以王朝卿士之禮,遷其家於河北。

襄王意乃決。富辰又請曰:「王犯翟鋒而出,恐翟人悉眾與王為難,奈何?臣願率家屬與翟決戰,王乘機出避可也。」乃盡召子弟親黨,約數百人,勉以忠義,開門直犯翟營,牽住翟兵。襄王同簡師父,左鄢父等十餘人,出城望鄭國而去。

文公曰:「寡人何敢當此?」

原伯喝令步卒開路,軍士都心慌膽落,不戰而潰。

晉文公下令兩路俱班師,大軍屯於太行山之南,使魏犨定陽樊之田,顛頡定攢茅之田,欒枝定溫之田,晉侯親率趙衰定原之田。為何定原之田,文公親往?那原乃周卿士原伯貫之封邑,原伯貫兵敗無功,襄王奪其邑以與晉。伯貫見在原城,恐其不服,所以必須親往。

富辰死後,翟人方知襄王已出王城,時城門復閉,太叔命釋原伯貫之囚,使於門外呼之。周、召二公立於城樓之上,謂太叔曰:「本欲開門奉迎,恐翟兵入城剽掠,是以不敢。」

太叔請於赤丁,求其屯兵城外,當出府庫之藏為犒,赤丁許之。

太叔遂入王城,先至冷宮,放出隗後,然後往謁惠太后。太后見了太叔,喜之不勝,一笑而絕。太叔且不治喪,先與隗後宮中聚闊。欲尋小東殺之,小東懼罪,先已投井自盡矣。嗚呼哀哉!

大夫左鄢父進曰:「周公大聖,尚有骨肉之變。吾主不必自傷,作速告難於諸侯,料諸侯必不坐視。」

暮喪母,旦娶婦,婦得嫂,臣娶後。

為不慚,言可丑,誰其逐之,我與爾左右。

太叔聞國人之歌,自知眾論不服,恐生他變,乃與隗氏移駐於溫,大治宮室,日夜取樂。王城內國事,悉委周、召二公料理,名雖為王,實未嘗與臣民相接也。原伯貫逃往原城去了。此段話且擱過不提。

偃對曰:「周室雖衰,天命未改。今之王,古之帝也。其克叔帶必矣。」

封氏問:「官居何職?」

話說周襄王聞宮人小東之語,心頭一時火起,急取床頭寶劍,趨至中宮,來殺太叔。才行數步,忽然轉念:「太叔乃太后所愛,我若殺之,外人不知其罪,必以我為不孝矣。況太叔武藝高強,倘然不遜,挺劍相持,反為不美。不如暫時隱忍,俟明日詢有實跡,將隗後貶退,諒太叔亦無顏復留,必然出奔外境,豈不穩便。」嘆了一口氣,擲劍於地,復回寢宮,使隨身內侍,打探太叔消息。

翟君遂迎太叔入城。太叔請以甥舅之禮相見,翟君大喜,遂撥步騎五千,使大將赤丁同頹叔、桃子,奉太叔以伐周。

趙衰對曰:「請下令,軍士各持三日之糧,若三日攻原不下,即當解圍而去。」

後人論文公納王示義,伐原示信,乃圖伯之首事也。

富辰曰:「翟勢甚狂,吾王暫爾出巡,諸侯必有倡義納王者。」

穆公曰:「寡人非不知勤王美事,但東道未通,恐戎、狄為梗,晉初為政,無大功何以定國,不如讓之。」

襄王乃親作書稿,使人分告齊、宋、陳、鄭、衛諸國。略曰:「不穀不德,得罪於母之寵子弟帶,越在鄭地氾。敢告。」

原伯無計可施。卸下綉袍,欲雜於眾中逃命。有小軍叫曰:「將軍到這裡來。」頹叔聽得叫聲,疑為原伯,指揮翟騎追之,擒獲二十餘人,原伯果在其內。比及赤丁大軍到時,已大獲全勝,車馬器械,悉為所俘。有逃脫的軍士,回營報知毛衛,毛衛只教堅守,一面遣人馳奏周王,求其添兵助將,不在話下。

且說鄭文公聞襄王居氾,笑曰:「天子今日方知翟之不如鄭也。」即日使工師往氾地創立廬舍,親往起居,省視器具,一切供應,不敢菲薄。襄王見鄭文公,頗有慚色。魯、宋諸國,亦遣使問安,各有饋獻,惟衛文公不至。

魯大夫臧孫辰、字文仲聞之,嘆曰:「衛侯將死矣。諸侯之有王,猶木之有本,水之有源也。木無本必枯,水無源必竭,不死何為?」時襄王十八年之冬十月也。

卻說魏犨至陽樊,守臣蒼葛謂其下曰:「周棄岐、豐,餘地幾何;而晉復受四邑耶?我與晉同是王臣,豈可服之。」遂率百姓持械登城,魏犨大怒,引兵圍之,大叫:「早早降順,萬事俱休,若打破城池,盡皆屠戮!」

再說簡師父奉命告晉。

黎明,即解原圍,原民相顧曰:「晉侯寧失城,不失信,此有道之君。」乃爭建降旗於城樓,縋城以追文公之軍者,紛紛不絕,原伯貫不能禁止,只得開城出降。髯仙有詩云:

文公使太史郭偃卜之。偃曰:「大吉。此黃帝戰於阪泉之兆。」

襄王嘆曰:「朕之不明,自取其禍。今太后病危,朕暫當避位,以慰其意。若人心不忘朕,聽諸侯自圖之可也。」因謂周、召二公曰:「太叔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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