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回 晉呂郤夜焚公宮 秦穆公再平晉亂

話說狐毛,狐偃兄弟,從公子重耳在秦,聞知父親狐突被子圉所害,捶胸大哭。趙衰,臼季等都來問慰。趙衰曰:「死者不可復生,悲之何益?且同見公子,商議大事。」

文公乃召勃鞮入宮。勃鞮並不謝罪,但再拜口稱:「賀喜!」

重耳垂淚而言曰:「舅氏責孤甚當,乃孤之過也。」

呂省對答不出,只是搖頭。二人又冒火覆身搜尋一遍,忽聞外面喊聲大舉,勃鞮倉忙來報曰:「狐、趙、欒、魏等各家,悉起兵眾前來救火,若至天明,恐國人俱集,我等難以脫身,不如乘亂出城,候至天明,打聽晉侯死生的確,再作區處。」

重耳辭回甥館,方才坐定,只見門官通報:「晉國有人到此,說有機密事,求見公子,」

可憐呂省、郤芮輔佐惠、懷,也算一時豪傑,索性屯軍廬柳之時,與重耳做個頭敵,不失為從一忠臣。既已迎降,又復背叛,今日為公孫枝所誘,死於王城,身名俱敗,豈不哀哉?

喝叫武士拿下,就命勃鞮監斬。須臾,二顆人頭獻於階下。

轔轔車騎過河東,龍虎乘時氣象雄。

假使雍州無義旅,縱然多助怎成功?

再說呂、郤等屯兵郊外,打聽得晉君未死,諸大夫閉城謹守。恐其來追,欲奔他國,但未決所向。勃鞮紿之曰:「晉君廢置,從來皆出秦意,況二位與秦君原有舊識,今假說公宮失火,重耳焚死,去投秦君,迎公子雍而立之,重耳雖不死,亦難再入矣。」

呂。郤二人聞知文公患病不出,直至三月朔方才視朝,暗暗歡喜曰:「天教我殺重耳也!」

是晚,家眾各帶兵器火種,分頭四散埋伏。約莫三更時分,於宮門放起火來,那火勢好不兇猛。

穆公曰:「公子雍已在此了。」呂、郤齊聲曰:「願求一見。」

穆公班師回國。

毒火無情弒械成,誰知車駕在王城?

晉侯若記留袂恨,安得潛行會舅甥?

太史擇吉於冬之十二月。先三日,穆公設宴,餞公子於九龍山,贈以白璧十雙,馬四百匹,帷席器用,百物俱備,糧草自不必說,趙衰等九人各白璧一雙,馬四匹,重耳君臣俱再拜稱謝。

文公曰:「寡人嗣位久矣,汝今日方稱賀,不已晚乎?」

周襄王十六年,晉懷公圉之元年,春正月,秦穆公同晉公子重耳行至黃河岸口,渡河船隻,俱已預備齊整,穆公重設餞筵,丁寧重耳曰:「公子返國,毋忘寡人夫婦也。」乃分軍一半,命公子縶、丕豹護送公子濟河,自己大軍屯於河西。正是:「眼望捷旌旗,耳聽好消息。」

即取白璧投之於河曰:「河伯為盟證也。」

重耳使狐偃同公子縶至郇城,與呂、郤相會。是日,刑牲歃血,立誓共扶重耳為君,各無二心。盟訖,即遣人相隨狐偃至臼衰,迎接重耳到郇城大軍之中,發號施令。

趙衰代對曰:「君若庇蔭重耳,幸速圖之;若待子圉改元告廟,君臣之分已定,恐動搖不易也。」穆公深然其言。

勃鞮奏曰:「群臣私約共迎新君,主公不可留矣!臣請為御,暫適高梁避難,再作區處。」

縶曰:「大夫若退軍於西北,縶將以大夫之誠,告於公子,而盟可成也。」

乃為書托勃鞮往召呂、郤。書略曰:

重耳大驚曰:「孤方與舅氏共享富貴,何出此言?」

狐偃遂引至公宮門首,偃叩門先入,見了文公,述勃鞮求見之語。文公曰:「鞮有何事,救得一國人性命?此必託言求見,借舅氏作面情討饒耳。」

狐偃曰:「『芻蕘之言,聖人擇焉。』主公新立,正宜捐棄小忿,廣納忠告,不可拒之。」

偃拜賀曰:「是為天地配享,小往大來,上吉之兆。公子此行,不惟得國,且有主盟之分。」

文公怪其言,屏開左右,願聞其說。

且說晉文公。狐偃潛行離了晉界,直入秦邦,遣人緻密書於秦穆公,約於王城相會。穆公聞晉侯微行來到,心知國中有變。乃託言出獵,即日命駕,竟至王城來會晉侯。相見之間,說明來意。穆公笑曰:「天命已定,呂、郤輩何能為哉?吾料子余諸人,必能辦賊,君勿慮也!」

勃鞮對曰:「君雖即位,未足賀也。得勃鞮,此位方穩,乃可賀耳!」

重耳曰:「二舅不必過傷,孤有復國之日,為汝父報仇,」即時駕車來見穆公,訴以晉國之事。

猛將精兵似虎狼,共扶公子立邊疆。

懷公空自誅狐突,只手安能掩太陽?

按重耳四十三歲奔翟,五十五歲適齊,六十一歲適秦,及復國為君,年已六十二歲矣。

公子召入,問其姓名,其人拜而言曰:「臣乃晉大夫欒枝之子欒盾也。因新君性多猜忌,以殺為威,百姓胥怨,群臣不服,臣父特遣盾私送款於公子。子圉心腹只有呂省,郤芮二人,舊臣郤步揚,韓簡等一班老成,俱疏遠不用,不足為慮。臣父已約會郤溱,舟之僑等,斂集私甲,只等公子到來,便為內應。」

欒盾辭去。

毛,偃收淚,同趙衰等來見重耳。毛、偃言:「惠公已薨,子圉即位,凡晉臣從亡者,立限喚回,如不回,罪在親黨,怪老父不召臣等兄弟,將來殺害。」說罷,痛上心來,重複大哭。

卻說勃鞮恐呂、郤二人見疑,數日前,便寄宿於郤芮之家,假作商量。至二月晦日,勃鞮說郤芮曰:「主公約來早視朝,想病當小愈,宮中火起,必然出外,呂大夫守住前門,郤大夫守住後門,我領家眾據朝門,以遏救火之人,重耳雖插翅難逃也。」

勃鞮曰:「某有機密事來告,欲救一國人性命,必面見主公,方可言之。」

勃鞮曰:「吾當先往道意,如其慨許,即當偕往;不然,再作計較。」

行至王城,勃鞮同公孫枝先驅入城,見了秦穆公,使丕豹往迎呂、郤。穆公伏晉文公於圍屏之後。呂、郤等繼至,謁見已畢,說起迎立子雍之事。

重耳見了,呵呵大笑,曰:「吾今日入晉為君,玉食一方,要這些殘敝之物何用?」喝教拋棄於岸,不留一些。

且說狐、趙、欒、魏等各位大夫,望見宮中失火,急忙斂集兵眾,準備撓鉤水桶,前來救火,原不曾打仗廝殺。直至天明,將火撲滅,方知呂、郤二人造反,不見了晉侯,好大吃驚。有先前吩咐心腹內侍,火中逃出,告知:「主公數日前,於五鼓微服出宮,不知去向。」

次早,宮中俱傳主公有病,各來寢室問安,俱辭不見。宮中無有知其出外者。

穆公曰:「此天以晉國授公子,不可失也,寡人當身任之。」

呂、郤二人各往封邑暗集人眾,不在話下。

文公叮囑勃鞮:「凡事留心,當有重賞。」

狐偃私嘆曰:「公子未得富貴,先忘貧賤,他日憐新棄舊,把我等同守患難之人,看做殘敝器物一般,可不枉了這十九年辛苦?乘今日尚未濟河,不如辭之,異時還有相念之日。」

史臣有詩美秦穆公云:

報稱:「勃鞮實歃血同謀,願與俱死。」

呂、郤得書,欣然而往。至河西軍中,公孫枝出迎,敘話之後,設席相款。呂、郤坦然不疑。誰知公孫枝預遣人報知秦穆公,先至王城等候,呂、郤等留連三日,願見秦君。

文公意猶未釋,乃使近侍傳語責之曰:「汝斬寡人之袂,此衣猶在,寡人每一見之寒心。汝又至翟行刺寡人,惠公限汝三日起身,汝次日即行,幸我天命見祐,不遭毒手。今寡人入國,汝有何面目來見?可速逃遁,遲則執汝付刑矣!」

狐毛曰:「吾弟子犯,亦於數日前入宮,是夜便不曾歸家。想君臣相隨,必然預知二賊之逆謀。吾等只索嚴守都城,修葺宮寢,以待主公之歸可也。」

丕豹聞穆公將納公子重耳,願為先鋒效力。穆公許之。

趙衰曰:「甲兵,國家大權,主公不在,誰敢擅動?二賊雖逃,不久當授首矣。」

某等自知獲罪公子,不敢釋甲。然翼戴公子,實某等之願也,倘得與從亡諸子,共矢天日,各無相害,子大夫任其無咎,敢不如命。

再說公子重耳,因呂、郤遣人來迎,遂入晉軍。呂省、郤芮叩首謝罪,重耳將好言撫慰。趙衰、臼季等從亡諸臣,各各相見,吐露心腹,共保無虞。呂、郤大悅,乃奉重耳入曲沃城中,朝於武公之廟。絳都舊臣,欒枝、郤溱為首,引著士會、舟之僑、羊舌職、荀林父、先蔑箕、鄭先都等三十餘人,俱至曲沃迎駕,郤步揚、梁繇靡、韓簡、家僕徒等另做一班,俱往絳都郊外邀接。

呂、郤應諾,候公子縶別去,即便出令,退屯於郇城。

呂、郤二人覽書,半晌不語。欲接戰,誠恐敵不過秦兵,又如龍門山故事;欲迎降,又恐重耳記著前仇,將他償里克、丕鄭父之命。躊躇了多時,商量出一個計較來。乃答書於公子縶,其略云:

卻說文公宴勞秦將公子縶等,厚犒其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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