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回 晏蛾兒逾牆殉節 群公子大鬧朝堂

那五位公子,各使其母求為太子,桓公也一味含糊答應,全沒個處分的道理。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扁鵲周遊天下,救人無數。

鳳閣龍樓虎豹嘶,紛紛戈甲滿丹墀。

分明四虎爭殘肉,那個降心肯伏低。

桓公嘆曰:「我死若無知則已。若有知,何面目見仲父於地下!」乃以衣袂自掩其面,連嘆數聲而絕。

蛾兒對曰:「被二人阻擋在外,不得入宮。」

桓公曰:「太子昭安在?」

桓公先有三位夫人,曰王姬、徐姬、蔡姬,皆無子。王姬、徐姬相繼行卒,蔡姬退回蔡國。以下又有如夫人六位,俱因他得君寵愛,禮數與夫人無別,故謂之如夫人。六位各生一子,第一位長衛姬,生公子無虧;第二位少衛姬,生公子元;第三位鄭姬,生公子昭;第四位葛嬴,生公子潘;第五位密姬,生公子商人;第六位宋華子,生公子雍。

國懿仲曰:「子先入言,我則繼之,同舍一命,以報累朝爵祿之恩可也。」

且說衛公子開方,聞巫、刁擁立無虧,謂葛嬴之子潘曰:「太子昭不知何往。若無虧可立,公子獨不可立乎?」乃悉起家丁死士,列營於右殿。

姬轍東遷綱紀亡,首倡列國共尊王。

南征僭楚包茅貢,北啟頑戎朔漠疆。

立衛存邢仁德著,定儲明禁義聲揚。

正而不譎《春秋》許,五伯之中業最強。

巫、刁二人不信,使內侍輩掘開牆垣,二人親自來看,見是個婦人屍首,大驚。內侍中有認得者,指曰:「此晏蛾兒也。」再看牙床之上,兩扇窗槅,掩蓋著個不言不動、無知無覺的齊桓公。嗚呼哀哉,正不知幾時氣絕的。

扁鵲教其弟子陽厲,用砭石針之,須臾,太子蘇,更進以湯藥,過二旬復故。世人共稱扁鵲有回生起死之術。

蛾兒對曰:「易牙與豎刁作亂,守禁宮門,築起三丈高牆,隔絕內外,不許人通,飲食從何處而來?」

懿仲曰:「『立子以長』,立無虧不為無名。」於是分頭四下,招呼群臣,同去哭靈。眾官員見兩位老大夫做主,放著膽各具喪服,相率入朝。寺貂攔住問曰:「老大夫此來何意?」

扁鵲曰:「請試之。」

後五日復見,奏曰:「君病在血脈,不可不治。」桓公不應。

眾人曰:「無虧未曾受命冊立,非吾主也。還我世子昭來!」

豎刁仗劍大言曰:「昭已逐去了,今奉先公臨終遺命,立長子無虧為君,有不從者,劍下誅之。」眾人憤憤不平,亂嚷亂罵:「都是你這班奸佞,欺死蔑生,擅權廢置。你若立了無虧,吾等誓不為臣!」

高虎曰:「彼此相持,無有了期,吾等專請公子主喪而來,無他意也。」貂乃揖虎而進虎將手一招,國懿仲同群臣俱入,直至朝堂,告無虧曰:「臣等聞:『父母之恩,猶天地也。』故為人子者,生則致敬,死則殯葬,未聞父死不殮,而爭富貴者。且君者臣之表,君既不孝,臣何忠焉,今先君已死六十七日矣,尚未入棺,公子雖御正殿,於心安乎?」言罷,群臣皆伏地痛哭。

國、高二老齊聲答曰:「未殯舊君,先拜新君,非禮也。誰非先公之子,老夫何擇,惟能主喪者,則從之。」

是夕方挑燈獨坐,恍惚之間,似夢非夢,見一婦人前來謂曰:「太子還不速走,禍立至矣,妾乃晏蛾兒也,奉先公之命,特來相報。」昭方欲叩之,婦人把昭一推,如墜萬丈深淵,忽然驚醒,不見了婦人。此兆甚奇,不可不信。忙呼侍者取行燈相隨,開了便門,步至上卿高虎之家,急扣其門。

先年扁鵲曾游虢國,適值虢太子暴蹶而死,扁鵲過其宮中,自言能醫,內侍曰:「太子已死矣,安能復生?」

蛾兒對曰:「熱水亦不可得。」

桓公曰:「得熱水亦可救渴。」

高虎曰:「主公曾將世子囑咐宋公,今宜適宋,宋公必能相助。虎乃守國之臣,不敢同世子出奔。吾有門下士崔夭,見管東門鎖鑰,吾使人吩咐開門,世子可乘夜出城也。」

襄公曰:「子魚言『三不如齊』,其故安在?」

襄公曰:「寡人以仁義為主,不救遺孤,非仁也;受人囑而棄之,非義也。」遂以納太子昭傳檄諸侯,約以來年春正月,共集齊郊。

無虧亦泣下曰:「孤之不孝。罪通於天。孤非不欲成喪禮,其如元等之見逼何?」

當下二人同到長衛姬宮中,密奏曰:「先公已薨逝矣。以長幼為序,合當夫人之子。但先公存日,曾將公子昭囑託宋公,立為太子,群臣多有知者。倘聞先公之變,必然輔助太子。依臣等之計,莫若乘今夜倉卒之際,即率本宮甲士,逐殺太子,而奉長公子即位,則大事定矣。」

豎刁曰:「此言正合吾意。」二人收甲,未及還宮,但見朝門大開,百官紛紛而集,不過是高氏、國氏、管氏、鮑氏、陳氏、隰氏、南郭氏、北郭氏、閭邱氏這一班子孫臣庶,其名也不可盡述。這些眾官員聞說巫、刁二人,率領許多甲士出宮,料必宮中有變,都到朝房打聽消息,宮內已漏出齊侯凶信了。

蛾兒對曰:「妾曾受主公一幸之恩,是以不顧性命,逾牆而至,欲以視君之瞑也。」

衛文公曰:「昭已立為世子,天下莫不知之。夫戍衛,私恩也;立世子,公義也。以私廢公,寡人不為也。」

無虧收淚下拜曰:「此孤之願也。」高虎吩咐雍巫仍守殿廡。群公子但衰麻入靈者,便放入宮;如帶挾兵仗者,即時拿住正罪。寺貂先至寢宮,安排殯殮。

巫、刁二人假寫懸牌,把住宮門,單留公子無虧,住長衛姬宮中,他公子問安,不容入宮相見。過三日,桓公未死,巫、刁將他左右侍衛之人,不問男女,盡行逐出,把宮門塞斷。又於寢室周圍,築起高牆三丈,內外隔絕,風縫不通。止存牆下一穴,如狗竇一般,早晚使小內侍鑽入,打探生死消息。一面整頓宮甲,以防群公子之變。不在話下。

懿仲曰:「易牙統兵駐郊,吾召豎刁,托以議事,因而殺之。率百官奉迎世子,以代無虧之位,吾諒易牙無能為也。」

桓公曰:「我腹中覺餓,正思粥飲,為我取之。」

這兩位是周天子所命監國之臣,世為上卿,群僚欽服,所以召之。國懿仲與高虎聞內侍將命,知齊侯已死,且不具朝服,即時披麻帶孝,入朝奔喪。巫、刁二人,急忙迎住於門外,謂曰:「今日新君御殿,老大夫權且從吉。」

巫、刁語塞。

檄至衛國,衛大夫寧速進曰:「立子以嫡,無嫡立長,禮之常也。無虧年長,且有戍衛之勞,於我有恩,願君勿與。」

計桓公即位於周莊王十二年之夏五月,薨於周襄王九年之冬十月,在位共四十有三年,壽七十三歲。潛淵先生有詩單贊桓公好處:

言之未已,閽人傳報:「宮甲圍了東宮。」嚇得世子昭面如土色。高虎使昭變服,與從人一般,差心腹人相隨,至於東門,傳諭崔夭,令開鑰放出世子。

長衛姬曰:「我婦人也,惟卿等好為之!」於是雍巫、豎刁各率宮甲數百,殺入東宮,來擒世子。

崔夭曰:「主公存亡未知,吾私放太子,罪亦不免。太子無人侍從,如不棄崔夭,願一同奔宋。」

高虎曰:「主公抱病半月,被奸臣隔絕內外,聲息不通。世子此夢,凶多吉少,夢中口稱先公,主公必已薨逝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世子且宜暫出境外,以防不測。」

國高乃就門外,望空再拜,大哭而出。

過五日,扁鵲又求見,望見桓公之色,退而卻走,桓公使人問其故。曰:「君之病在骨髓矣。夫腠理,湯熨之所及也。血脈,針砭之所及也。腸胃,酒醪之所及也。今在骨髓,雖司命其奈之何?臣是以不言而退也。」又過五日,桓公果病,使人召扁鵲,其館人曰:「秦先生五日前已束裝而去矣。」桓公懊悔無已。

是夜,小內侍鑽牆穴而入,見寢室堂柱之下,血泊中挺著一個屍首,驚忙而出,報與巫、刁二人曰:「主公已觸柱自盡矣。」

高虎曰:「只我兩人開口,濟得甚事,凡食齊祿者,莫非臣子,吾等沿門喚集,同到朝堂,且奉公子無虧主喪何如?」

話分兩頭。卻說巫、刁二人,率領宮甲,圍了東宮,遍處搜尋,不見世子昭的蹤影。看看鼓打四更,雍巫曰:「吾等擅圍東宮,不過出其不意,若還遲至天明,被他公子知覺,先據朝堂,大事去矣。不如且歸宮,擁立長公子,看群情如何,再作道理。」

又聞東宮被圍,不消說得,是奸臣乘機作亂。「那世子是先公所立,若世子有失,吾等何面目為齊臣?」三三兩兩,正商議去救護世子。恰好巫、刁二人兵轉,眾官員一擁而前,七嘴八張的,都問道:「世子何在?」

大夫管平挺身出曰:「今日先打死這兩個奸臣,除卻禍根,再作商議。」手挺牙笏,望豎刁頂門便打,豎刁用劍架住。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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