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盟召陵禮款楚大夫 會葵邱義戴周天子

子華與弟子臧皆嫡夫人所出,夫人初有寵,故立華為世子。後復立兩夫人,皆有子,嫡夫人寵漸衰,未幾病死。

少頃,諜報:「八路軍馬,拔寨俱起!」成王再使探實,回言:「退三十里,在召陵駐紮!」楚王曰:「齊師之退,必畏我也!」欲悔入貢之事,子文曰:「彼八國之君,尚不失信於匹夫,君可使匹夫食言於國君乎!」楚王嘿然,乃命屈完齎金帛八車,再往召陵犒八路之師,復備菁茅一車,在齊軍前呈樣過了,然後具表,如周進貢。

桓公既歸,自謂功高無比,益治宮室,務為壯麗。凡乘輿,服御之制,比於王者。國人頗議其僭。

話分兩頭,卻說周太宰孔自葵邱辭歸,於中途遇見晉獻公亦來赴會,宰孔曰:「會已撤矣。」獻公頓足恨曰:「敝邑遼遠,不及觀衣裳之盛,何無緣也?」宰孔曰:「君不必恨。今者齊侯自恃功高,有驕人之意。夫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齊之虧且溢,可立而待,不會亦何傷乎?」獻公乃回轅西向,於路得疾,回至晉國而薨。晉乃大亂,欲知晉亂始末,且看下回分解。

桓公曰:「大夫亦曾觀我中國之兵乎!」屈完曰:「完僻居南服,未及睹中國之盛,願借一觀!」桓公與屈完同登戎輅,望見各國之兵,各佔一方,聯絡數十里不絕。齊軍中一聲鼓起,七路鼓聲相應,正如雷霆震擊,駭地驚天,桓公喜形於色,謂屈完曰:「寡人有此兵眾,以戰何患不勝?以攻何患不克!」屈完對曰:「君所以主盟中夏者,為天子宣布德意,撫恤黎元也,君若以德綏諸侯,誰敢不服?若恃眾逞力,楚國雖褊小,有方城為城,漢水為池,池深城峻,雖有百萬之眾,正未知所用耳!」

卻說楚成王聞鄭不與首止之盟,喜曰:「吾得鄭矣!」遂遣使通於申侯,欲與鄭修好。

是晚留屈完宿於營中,設宴款待。次日,立壇於召陵,桓公執牛耳為主盟,管仲為司盟,屈完稱楚君之命,同立載書:「自今以後,世通盟好。」桓公先歃,七國與屈完以次受歃。

南望躊躇數十年,遠交近合各紛然。

大聲罪狀謀方壯,直革淫名局始全。

昭廟孤魂終負痛,江黃義舉但貽愆。

不知一歃成何事,依舊中原戰血鮮。

遂公請王世子嗣位,百官朝賀,是為襄王。惠後與叔帶暗暗叫苦,不敢復萌異志矣。

途中鮑叔牙問於管仲曰:「楚之罪,僭號為大,吾子以包茅為辭,吾所未解。」管仲對曰:「楚僭號已三世矣,我是以擯之,同於蠻夷。倘責其革號,楚肯俯首而聽我乎?若其不聽,勢必交兵;兵端一開,彼此報復,其禍非數年不解,南北從此騷然矣!吾以包茅為辭,使彼易於共命。苟有服罪之名,亦足以誇耀諸侯,還報天子,不愈於兵連禍結,無已時乎?」鮑叔牙嗟嘆不已。胡曾先生有詩曰:

桓公面有慚色,謂屈完曰:「大夫誠楚之良也!寡人願與汝國修先君之好如何?」屈完對曰:「君惠徼福於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於同盟,寡君其敢自外?請與君定盟可乎?」桓公曰:「可。」

鄭文公聞諸侯會盟,且將討鄭,遂不敢從楚。

鄭用「三良」似屋楹,一朝楹撤屋難撐。

子華奸命思專國,身死徒留不孝名。

少頃,申侯請見。桓公召入,申侯進曰:「臣聞『師不逾時』,懼勞民也。今自春徂夏,霜露風雨,師力疲矣。若取道於陳、鄭,糧食衣屨,取之猶外府也;若出於東方,倘東夷梗路,恐不堪戰,將若之何?濤塗自恤其國,非善計也,君其察之!」桓公曰:「微大夫之言,幾誤吾事。」

是冬,周惠王疾篤。王世子鄭恐惠後有變,先遣下士王子虎告難於齊。未幾,惠王崩。子鄭與周公孔、召伯廖商議,且不發喪,星夜遣人密報於王子虎,王子虎言於齊侯,乃大合諸侯於洮,鄭文公亦親來受盟。同歃者,齊、宋、魯、衛、陳、鄭、曹、許,共八國諸侯。各各修表,遣其大夫如周。哪幾位大夫:齊大夫隰朋、宋大夫華秀老、魯大夫公孫敖、衛大夫寧速、陳大夫轅選、鄭大夫子人師、曹大夫公子戊、許大夫百佗。八國大夫連轂而至,羽儀甚盛,假以問安為名,集於王城之外。王子虎先驅報信,王世子鄭使召伯廖問勞,然後發喪。諸大夫固請謁見新王,周、召二公奉子鄭主喪,諸大夫假便宜,稱君命以吊。

桓公以管仲功高,乃奪大夫伯氏之駢邑三百戶,以益其封焉。

君王溺愛冢嗣危,鄭伯甘將大義違。

首止一盟儲位定,綱常賴此免凌夷。

隰朋自周歸,謂桓公曰:「周將亂矣。」桓公曰:「何故?」隰朋曰:「周王長子名鄭,先皇后姜氏所生,已正位東宮矣,姜後薨,次妃陳媯有寵,立為繼後,有子名帶,帶善於趨奉,周王愛之,呼為太叔,遂欲廢世子而立帶,臣觀其神色倉皇,必然此事在心故也,恐『小弁』之事,復見於今日。君為盟主,不可不圖。」桓公乃召管仲謀之,管仲對曰:「臣有一計,可以定周。」桓公曰:「仲父計將安出?」管仲對曰:「世子危疑,其黨孤也,君今具表周王,言:『諸侯願見世子,請世子出會諸侯!』世子一出,君臣之分已定,王雖欲廢立,亦難行矣。」桓公曰:「善。」

乃傳檄諸侯,以明年夏月會於首止,再遣隰朋如周,言:「諸侯願見世子,以申尊王之情。」周惠王本不欲子鄭出會,因齊勢強大,且名正言順,難以辭之,只得許諾。隰朋歸報,至次年春,桓公遣陳敬仲先至首止,築宮以待世子駕臨。

屈完既入,見齊侯陳上犒軍之物,桓公命分派八軍,其菁茅驗過,仍令屈完收管,自行進貢。

子鄭恐久勞諸國,便欲辭歸京師。桓公曰:「所以願與世子留連者,欲使天王知吾等愛戴世子,不忍相舍之意,所以杜其邪謀也,方今夏月大暑,稍俟秋涼,當送駕還朝耳。」遂預擇盟期,用秋八月之吉。

卻說周惠王見世子鄭久不還轅,知是齊侯推戴,心中不悅,更兼惠後與叔帶朝夕在傍,將言語浸潤惠王。太宰周公孔來見,謂之曰:「齊侯名雖伐楚,其實不能有加於楚;今楚人貢獻效順,大非昔比,未見楚之不如齊也。齊又率諸侯擁留世子,不知何意,將置朕於何地?朕欲煩太宰通一密信於鄭伯,使鄭伯棄齊從楚,因為孤致意楚君,努力事周,無負朕意。」宰孔奏曰:「楚之效順亦齊力也,王奈何棄久昵之伯舅,而就乍附之蠻夷乎?」惠王曰:「鄭伯不離,諸侯不散,能保齊之無異謀乎?朕志決矣,太宰無辭。」宰孔不敢復言。

惠王乃為璽書一通,封函甚固,密授宰孔,宰孔不知書中何語,只得使人星夜達於鄭伯,鄭文公啟函讀之,言:「子鄭違背父命,植黨樹私,不堪為嗣,朕意在次子帶也,叔父若能舍齊從楚,共輔少子,朕願委國以聽。」鄭伯喜曰:「吾先公武庄,世為王卿士,領袖諸侯,不意中絕,夷於小國;厲公又有納王之勞,未蒙召用。今王命獨臨於我,政將及焉,諸大夫可以賀我矣!」大夫孔叔諫曰:「齊以我故,勤兵於楚,今乃反齊事楚,是悖德也,況翼戴世子,天下大義,君不可以獨異。」鄭伯曰:「從霸何如從王?且王意不在世子,孤何愛焉!」孔叔曰:「周之主祀,惟嫡與長。幽王之愛伯服,桓王之愛子克,庄王之愛子頹,皆君所知也,人心不附,身死無成。君不惟大義是從,而乃蹈五大夫之覆轍乎?後必悔之!」大夫申侯曰:「天子所命,誰敢違之?若從齊盟,是棄王命也,我去諸侯必疑,疑則必散,盟未必成。且世子有外黨,太叔亦有內黨,二子成敗,事未可知,不如且歸,以觀其變。」鄭文公乃從申侯之言,託言國中有事,不辭而行。

齊桓公聞鄭伯逃去大怒,便欲奉世子以討鄭,管仲進曰:「鄭與周接壤,此必周有人誘之,一人去留,不足以阻大計,且盟期已及,俟成盟而後圖之。」桓公曰:「善。」於是即首止舊壇,歃血為盟,齊、宋、魯、陳、衛、許、曹,共是七國諸侯,世子鄭臨之,不與歃,示諸侯不敢與世子敵也。盟詞曰:「凡我同盟,共翼王儲,匡靖王室,有背盟者,神明殛之!」事畢,世子鄭降階揖謝曰:「諸君以先王之靈,不忘周室,昵就寡人,自文武以下,咸嘉賴之!況寡人其敢忘諸君之賜?」諸侯皆降拜稽首。

管仲曰:「吾君好勝,可以隱奪,難以正格也。夷吾今且言之矣!」

周惠王二十六年。齊桓公率同盟諸侯伐鄭,圍新密。

陳大夫轅濤塗聞班師之令,與鄭大夫申侯商議曰:「師若取道於陳、鄭,糧食衣屨,所費不貲,國必甚病。不若東循海道而歸,使徐、莒承供給之勞,吾二國可以少安。」申侯曰:「善,子試言之。」濤塗言於桓公曰:「君北伐戎,南伐楚,若以諸侯之眾,觀兵於東夷,東方諸侯,畏君之威,敢不奉朝請乎?」桓公曰:「大夫之言是也。」

至會日,衣冠濟濟,環珮鏘鏘。諸侯先讓天使升壇,然後以次而升。壇上設有天王虛位,諸侯北面拜稽,如朝覲之儀,然後各就位次。

管仲曰:「古者封禪,自無懷氏至於周成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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