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晉獻公違卜立驪姬 楚成王平亂相子文

獻公曰:「何謂也?」郭偃曰:「渝者,變也。意所專尚,心亦變亂。故曰『專之渝』;攘,奪也,羭,美也,心變則美惡倒置,故曰『攘公之羭』;草之香者曰薰,臭者曰蕕,香不勝臭,穢氣久而未消,故曰『十年尚有臭』也。」獻公一心溺愛驪姬,不信其言,更命史蘇筮之,得《觀卦》之六二,爻詞曰:「闚觀利女貞。」

鄭文公聞楚師大至,急召百官商議。堵叔曰:「楚兵眾盛,未可敵也,不如請成。」師叔曰:「吾新與齊盟,齊必來救,且宜堅壁以待之。」世子華年少方剛,請背城一戰。叔詹曰:「三人之言,吾取師叔。然以臣愚見,楚兵不久自退。」鄭文公曰:「令尹自將,安肯退乎?」叔詹曰:「自楚加兵人國,未有用六百乘者。公子元操必勝之心,欲以媚息夫人耳。夫求勝者,亦必畏敗。楚兵若來,臣自有計退之。」正商議間,諜報:「楚師斬桔柣關而進,已破外郭,入純門,將及逵市。」堵叔曰:「楚兵逼矣,如行成不可,且奔桐邱以避之。」叔詹曰:「無懼也!」乃使甲士埋伏於城內,大開城門,街市百姓來往如常,並無懼色。斗御疆等前隊先到,見如此模樣,城上絕無動靜,心中疑惑,謂斗梧曰:「鄭閑暇如此,必有詭計,哄吾入城,不可輕進,且待令尹來議之。」遂離城五里,扎住營寨。須臾,子元大兵已到,斗御疆等稟知城中如此。子元親自登高阜處以望鄭城,忽見旌旗整肅,甲士林立,看了一回,嘆曰:「鄭有『三良』在,其謀叵測,萬一失利,何面目見文夫人乎?更探聽虛實,方可攻城也!」次日,後隊王孫游遣人來報說:「諜探得齊侯同宋、魯二國諸侯,親率大軍,前來救鄭,斗將軍等不敢前進,特候軍令,準備迎敵。」子元大驚,謂諸將曰:「諸侯若截吾去路,吾腹背受敵,必致損折,吾侵鄭及於逵市,可謂全勝矣。」乃暗傳號令,人銜枚,馬摘鈴,是夜拔寨都起。猶恐鄭兵追趕,命勿撤軍幕,仍建大旆,以疑鄭人。大軍潛出鄭界,乃始鳴鐘擊鼓,唱凱歌而還。先遣報文夫人曰:「令尹全勝而回矣!」夫人謝曰:「令尹若能殲敵成功,宜宣示國人,以彰明罰;告諸太廟,以慰先王之靈。未亡人何與焉?」子元大慚。楚王熊惲,聞子元不戰而還,自是有不悅之意。

衛侯罪案重如山,奉命如何取賂還?

漫說尊王申大義,到來功利在心間。

獻公曰:「居內觀外,女子之正,吉孰大焉?」卜偃曰:「開闢以來,先有象,後有數。龜,象也;筮,尊也。從筮不如從龜。」史蘇曰:「禮無二嫡,諸侯不再娶,所謂觀也。繼稱夫人,何以為正?不正,何利之有?以《易》言之,亦未見吉。」獻公曰:「若卜筮有定,盡鬼謀矣!」竟不聽史蘇、卜偃之言。擇日告廟,立驪姬為夫人,少姬封為次妃。

卻說斗谷於菟之祖曰斗若敖,娶鄖子之女,生斗伯比。若敖卒,伯比尚幼,隨母居於鄖國,往來宮中,鄖夫人愛之如子。鄖夫人有女與伯比為表兄妹之親,自小宮中作伴遊耍,長亦不禁,遂成私情。鄖女有孕,鄖夫人方才知覺,乃禁絕伯比不許入宮,使其女詐稱有病,屏居一室。及誕期已滿,產下一子,鄖夫人潛使侍人用衣服包裹,將出宮外,棄於楚澤之中,意欲瞞過鄖子,且不欲揚其女之醜名也。伯比羞慚,與其母歸於楚國去訖。其時隕子適往夢澤田獵,見澤中有猛虎蹲踞,使左右放箭,箭從旁落,一矢不中,其虎全不動撣。鄖子心疑,使人至澤察之,回報:「虎方抱一嬰兒,喂之以乳,見人亦不畏避。」鄖子曰:「是神物,不可驚之!」獵畢而歸,謂夫人曰:「適至夢澤,見一奇事。」夫人問曰:「何事?」鄖子遂將猛虎乳兒之事,述了一遍。夫人曰:「夫君不知,此兒乃妾所棄也。」鄖子駭然曰:「夫人安得此兒而棄之?」夫人曰:「夫君勿罪。此兒實吾女與斗甥所生,妾恐污吾女之名,故命侍者棄於夢澤。妾聞姜嫄履巨人跡而生子,棄之冰上,飛鳥以翼覆之,姜嫄以為神,收養成人,名之曰棄,官為后稷,遂為周代之祖。此兒既有虎乳之異,必是大貴人也!」鄖子從之,使人收回,命其女撫養。逾年,送其女於楚,與斗伯比成親。楚人鄉談,呼乳曰「谷」,呼虎曰「於菟」,取乳虎為義,名其子曰谷於菟。表字子文。今雲夢縣有於菟鄉,即子文生處也。谷於菟既長,有安民治國之才,經文緯武之略。父伯比,仕楚為大夫。伯比死,谷於菟嗣為大夫。及子元之死,令尹官缺,楚王欲用斗廉。斗廉辭曰:「方今與楚為敵者,齊也。齊用管仲、寧戚,國富兵強,臣才非管、寧之流明矣,王欲改紀楚政,與中原抗衡,非斗谷於菟不可。」百官齊聲保奏:「必須此人,方稱其職。」楚王准奏,遂拜斗谷於菟為令尹,楚王曰:「齊用管仲,號為仲父,今谷於菟尊顯於楚,亦當字之。」乃呼為子文而不名。

周惠王之十三年也,子文既為令尹,倡言曰:「國家之禍,皆由君弱臣強所致,凡百官采邑,皆以半納還公家。」子文先於斗氏行之,諸人不敢不從。又以郢城南極湘潭,北據漢江,形勝之地,自丹陽徙都之,號曰郢都。治兵訓武,進賢任能,以公族屈完為賢,使為大夫,族人斗章才而有智,使與諸斗同治軍旅,以其子斗班為申公。楚國大治。齊桓公聞楚王任賢圖治,恐其爭勝中原,欲起諸侯之兵伐楚,問管仲。管仲對曰:「楚稱王南海,地大兵強,周天子不能制。今又任子文為政,四境安堵,非可以兵威得志也。且君新得諸侯,非有存亡興滅之德,深入人心,恐諸侯之兵,不為我用,今當益廣威德,待時而動,方保萬全。」桓公曰:「自我先君報九世之讎,剪滅紀國,奄有其地;鄣為紀附庸,至今未服。寡人慾並滅之,何如?」管仲曰:「鄣雖小國,其先乃太公之支孫,為齊同姓,滅同姓,非義也。君可命王子成父率大軍巡視紀城,示以欲伐之狀,鄣必畏而來降,是無滅親之名,而有得地之實矣。」桓公用其策,鄣君果畏懼求降,桓公曰:「仲父之謀,百不失一!」君臣正計議國事,忽近臣來報:「燕國被山戎用兵侵伐,特遣人求救。」管仲曰:「君欲伐楚,必先定戎,戎患既熄,乃可專事於南方矣。」畢竟桓公如何服戎?且聽下回分解。

狐裘尨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

史蘇私謂大夫里克曰:「晉國將亡,奈何?」里克大驚,問曰:「亡晉者何人?」史蘇曰:「其驪戎乎?」里克不解其說,史蘇曰:「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女妹喜歸之,桀寵妹喜,遂以亡夏;殷辛伐有蘇,有蘇氏以女妲己歸之,紂寵妲己,遂以亡殷;周幽王伐有褒,有褒人以女褒姒歸之,幽王寵褒姒,西周遂亡。今晉伐驪戎而獲其女,又加寵焉,不亡得乎?」適太卜郭偃亦至,里克述史蘇之言,郭偃曰:「晉亂而已,亡則未也。昔唐叔之封,卜曰:『尹正諸夏,再造王國。』晉業方大,何亡之患?」里克曰:「若亂,當在何時?」郭偃曰:「善惡之報,不出十年,十者,數之盈也。」里克識其言於簡。再說獻公愛驪姬,欲立其子奚齊為嗣。一日,與驪姬言之,驪姬心中甚欲,只因申生已立做世子,無故更變,恐群臣不服,必然諫沮,又且重耳、夷吾,與申生相與友愛,三公子俱在左右,若說而不行,反被提防,豈不誤事?乃跪而對曰:「太子之立,諸侯莫不聞。且賢而無罪,君必以妾母子之故,欲行廢立,妾寧自殺。」獻公以為真心,遂置不言。獻公有嬖倖大夫二人,曰梁五、東關五,並與獻公察聽外事,挾寵弄權,晉人謂之「二五」。又有優人名施者,少年美姿,伶俐多智,能言快語,獻公尤嬖之,出入宮禁,不知防範,驪姬遂與施私通,情好甚密,因告以心腹之事,謀離間三公子,徐為奪嗣之計。優施為之畫策:「必須以封疆為名,使三公子遠遠出鎮,然後可居中行事。然此事又必須外臣開口,方見忠謀,今『二五』用事,夫人誠以金幣結之,俾彼相與進言,則主公無不聽矣。」驪姬乃出金帛付優施,使分送「二五」。優施先見梁五曰:「君夫人願交歡於大夫,使施致不腆之敬。」梁五大驚曰:「君夫人何須於我。必有囑也,子不言,吾必不受。」優施乃盡以驪姬之謀告之,梁五曰:「必得東關為助乃可。」施曰:「夫人亦有饋,如大夫也。」於是同詣東關五之門,三人做一處商議停當。次日,梁五進言於獻公曰:「曲沃始封之地,先君宗廟之所在也;蒲與屈,地近戎狄,邊疆之要地也。此三邑者,不可無人以主之。宗邑無主,則民無畏威之心;邊疆無主,則戎狄有窺伺之意。若使太子主曲沃,重耳、夷吾分主蒲、屈,君居中制馭,此磐石之安矣。」獻公曰:「世子出外可乎?」東關五曰:「太子,君之貳也,曲沃,國之貳也,非太子其誰居之?」獻公曰:「曲沃則然矣。蒲、屈乃荒野之地,如何可守?」東關五又曰:「不城則為荒野,城之即為都邑。」二人又齊聲讚美曰:「一朝而增二都,內可屏蔽封內,而外可開拓疆宇,晉自此益大矣!」獻公信其言,使世子申生居曲沃,以主宗邑,太傅杜原款從行。使重耳居蒲,夷吾居屈,以主邊疆。狐毛從重耳於蒲,呂飴甥從夷吾於屈。又使趙夙為太子城曲沃,比舊益加高廣,謂之新城。使士蔿監築蒲、屈二城。士蔿聚薪築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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