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宋國納賂誅長萬 楚王杯酒虜息媯

細腰宮裡露桃新,脈脈無言幾度春?

畢竟息亡緣底事,可憐金谷墜樓人。

乾時長勺互雄雌,又見乘邱覆宋師。

勝負無常終有失,何如修好兩無危?

話說魯庄公大敗齊師,乃問於曹劌曰:「卿何以一鼓而勝三鼓,有說乎?」曹劌曰:「夫戰以氣為主,氣勇則勝,氣衰則敗。鼓,所以作氣也。一鼓氣方盛,再鼓則氣衰,三鼓則氣竭。吾不鼓以養三軍之氣,彼三鼓而已竭,我一鼓而方盈,以盈御竭,不勝何為?」庄公曰:「齊師既敗,始何所見而不追,繼何所見而追,請言其故?」曹劌曰:「齊人多詐,恐有伏兵,其敗走未可信也。吾視其轍跡縱橫,軍心已亂;又望其旌旗不整,急於賓士,是以逐之!」庄公曰:「卿可謂知兵矣!」乃拜為大夫,厚賞施伯薦賢之功。髯翁有詩云:

是年,齊桓公遣大行隰朋,告即位於周,且求婚焉。明年,周使魯庄公主婚,將王姬下嫁於齊。徐、蔡、衛各以其女來媵。因魯有主婚之勞,故此齊、魯復通,各捐兩敗之辱,約為兄弟。其秋,宋大水,魯庄公曰:「齊既通好,何惡於宋?」使人吊之。宋感魯恤災之情,亦遣人來謝,因請南宮長萬,魯庄公釋之歸國。自此三國和好,各消前隙。髯翁有詩曰:

卻說南宮長萬歸宋,宋閔公戲之曰:「始吾敬子,今子魯囚也,吾弗敬子矣!」長萬大慚而退。大夫仇牧私諫閔公曰:「君臣之間,以禮相交,不可戲也!戲則不敬,不敬則慢,慢而無禮,悖逆將生,君必戒之!」閔公曰:「孤與長萬習狎,無傷也!」

管仲秉政三年,齊國大治。髯仙有詩云:

太宰華督聞變,挺劍登車,將起兵討亂,行至東宮之西,正遇長萬,長萬並不交言,一戟刺去,華督墜於車下,又復一戟殺之。遂奉閔公之從弟公子游為君,盡逐戴、武、宣、穆、庄之族。群公子出奔蕭,公子御說奔亳。長萬曰:「御說文而有才,且君之嫡弟,今在亳,必有變。若殺御說,群公子不足慮也!」乃使其子南宮牛同猛獲率師圍亳。冬十月,蕭叔大心率戴、武、宣、穆、庄五族之眾,又合曹國之師救亳。公子御說悉起亳人,開城接應。內外夾攻,南宮牛大敗被殺,宋兵盡降於御說。猛獲不敢回宋,徑投衛國去了。戴叔皮獻策於御說:「即用降兵旗號,假稱南宮牛等已克亳邑,擒了御說,得勝回朝!」先使數人一路傳言,南宮長萬信之,不做準備。群公子兵到,賺開城門,一擁而入,只叫:「單要拿逆賊長萬一人,餘人勿得驚慌!」長萬倉忙無計,急奔朝中,欲奉子游出奔。見滿朝俱是甲士填塞,有內侍走出,言:「子游已被眾軍所殺!」長萬長嘆一聲,思列國惟陳與宋無交,欲待奔陳。又想家有八十餘歲老母,嘆曰:「天倫不可棄也!」復翻身至家,扶母登輦,左手挾戟,右手推輦而行,斬門而出,其行如風,無人敢攔阻者。宋國至陳,相去二百六十餘里,長萬推輦,一日便到,如此神力,古今罕有。

是時楚方強盛,滅鄧、克權、服隨、敗鄖、盟絞、役息,凡漢東小國,無不稱臣納貢。惟蔡恃與齊侯婚姻,中國諸侯通盟同兵,未曾服楚。至文王熊貲,稱王已及二世,有斗祈、屈重、斗伯比、薳章、斗廉、鬻拳諸人為輔,虎視漢陽,漸有侵軼中原之意。卻說蔡哀侯獻舞,與息侯同娶陳女為夫人。蔡娶在先,息娶在後。息夫人媯氏有絕世之貌,因歸寧於陳,道經蔡國。蔡哀侯曰:「吾姨至此,豈可不一相見?」乃使人要至宮中款待,語及戲謔,全無敬客之意,息媯大怒而去。及自陳返息,遂不入蔡國。息侯聞蔡侯怠慢其妻,思有以報之,乃遣使入貢於楚,因密告楚文王曰:「蔡恃中國,不肯納款。若楚兵加我,我因求救於蔡,蔡君勇而輕,必然親來相救。我因與楚合兵攻之,獻舞可虜也。既虜獻舞,不患蔡不朝貢矣。」楚文王大喜,乃興兵伐息。息侯求救於蔡,蔡哀侯果起大兵,親來救息。安營未定,楚伏兵齊起,哀侯不能抵當,急走息城。息侯閉門不納,乃大敗而走。楚兵從後追趕,直至莘野,活虜哀侯歸國。息侯大犒楚軍,送楚文王出境而返。蔡哀侯始知中了息侯之計,恨之入骨。楚文王回國,欲殺蔡哀侯烹之,以饗太廟。鬻拳諫曰:「王方有事中原,若殺獻舞,諸侯皆懼矣。不如歸之,以取成焉。」再四苦諫,楚文王只是不從。鬻拳憤氣勃發,乃左手執王之袖,右手拔佩刀擬王曰:「臣當與王俱死,不忍見王之失諸侯也!」楚王懼,連聲曰:「孤聽汝!」遂舍蔡侯。鬻拳曰:「王幸聽臣言,楚國之福。然臣而劫君,罪當萬死,請伏斧鑕!」楚王曰:「卿忠心貫日,孤不罪也。」鬻拳曰:「王雖赦臣,臣何敢自赦?」即以佩刀自斷其足,大呼曰:「人臣有無禮於君者,視此!」楚王命藏其足於大府,「以識孤違諫之!」使醫人療治鬻拳之病。雖愈不能行走,楚王使為大閽,以掌城門,尊之曰太伯。遂釋蔡侯歸國,大排筵席,為之餞行。席中盛張女樂,有彈箏女子儀容秀麗,楚王指謂蔡侯曰:「此女色技俱勝,可進一觴!」即命此女以大觥送蔡侯,蔡侯一飲而盡,還斟大觥,親為楚王壽。楚王笑曰:「君生平所見,有絕世美色否?」蔡侯想起息侯導楚敗蔡之仇,乃曰:「天下女色未有如息媯之美者,真天人也!」楚王曰:「其色何如?」蔡侯曰:「目如秋水臉似桃花,長短適中舉動生態,目中未見其二。」楚王曰:「寡人得一見息夫人,死不恨矣!」蔡侯曰:「以君之威,雖齊姬、宋子,致之不難,何況宇下一婦人乎?」楚王大悅,是日盡歡而散。蔡侯遂辭歸本國。楚王思蔡侯之言,欲得息媯,假以巡方為名,來至息國。息侯迎謁道左,極其恭敬,親自辟除館舍,設大饗於朝堂,息侯執爵而前,為楚王壽。楚王接爵在手,微笑而言曰:「昔者寡人曾效微勞於君夫人,今寡人至此,君夫人何惜為寡人進一觴乎?」息侯懼楚之威,不敢違拒,連聲唯唯,即時傳語宮中。不一時,但聞環佩之聲,夫人媯氏盛服而至。別設毯褥,再拜稱謝。楚王答禮不迭。媯氏取白玉卮滿斟以進,素手與玉色相映,楚王視之大驚。果然天上徒聞,人間罕見,便欲以手親接其卮,那媯氏不慌不忙,將卮遞與宮人,轉遞楚王,楚王一飲而盡,媯氏復再拜請辭回宮。楚王心念息媯,反未盡歡。席散歸館,寢不能寐。次日,楚王亦設享於館舍,名為答禮,暗伏兵甲。息侯赴席,酒至半酣,楚王假醉,謂息侯曰:「寡人有大功於君夫人,今三軍在此,君夫人不能為寡人一犒勞乎?」息侯辭曰:「敝邑褊小,不足以優從者,容與寡小君圖之!」楚王拍案曰:「匹夫背義,敢巧言拒我!左右何不為我擒下?」息侯正待分訴,伏甲猝起,薳章、斗丹二將,就席間擒息侯而縶之。楚王自引兵徑入息宮,來尋息媯。息媯聞變,嘆曰:「引虎入室,吾自取也!」遂奔入後園中,欲投井而死,被斗丹搶前一步牽住衣裾曰:「夫人不欲全息侯之命乎?何為夫婦俱死?」息媯嘿然。斗丹引見楚王,楚王以好言撫慰,許以不殺息侯,不斬息祀,遂即軍中立息媯為夫人,載以後車。以其臉似桃花,又曰桃花夫人。今漢陽府城外有桃花洞,上有桃花夫人廟,即息媯也。唐人杜牧有詩云:

宋桓公以蕭叔大心有救亳之功,升蕭為附庸,稱大心為蕭君。念華督死難,仍用其子家為司馬,自是華氏世為宋大夫。

世降道斁,綱常掃地。

堂簾不隔,君臣交戲。

君戲以言,臣戲以戟。

壯哉仇牧,以笏擊賊。

不畏強御,忠肝瀝血。

死重泰山,名光日月。

楚王安置息侯於汝水,封以十家之邑,使守息祀。息侯忿郁而死,楚之無道至此極矣。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強齊壓境舉朝憂,韋布誰知握勝籌?

莫怪邊庭捷報杳,繇來肉食少佳謀。

卻說群公子即殺子游,遂奉公子御說即位,是為桓公。拜戴叔皮為大夫,選五族之賢者為公族大夫,蕭叔大心仍歸守蕭。遣使往衛,請執猛獲;再遣使往陳,請執南宮長萬。公子目夷時止五歲,侍於宋桓公之側,笑曰:「長萬不來矣!」宋公曰:「童子何以知之?」目夷曰:「勇力人所敬也,宋之所棄,陳必庇之。空手而行,何愛於我?」宋公大悟,乃命齎重寶以賂之。先說宋使至衛,衛惠公問於群臣曰:「與猛獲,與不與孰便?」群臣皆曰:「人急而投我,奈何棄之?」大夫公孫耳諫曰:「天下之惡,一也。宋之惡,猶衛之惡,留一惡人,於衛何益?況衛宋之好舊矣,不遣獲宋必怒?庇一人之惡而失一國之歡,非計之善也!」衛侯曰:「善!」乃縛猛獲以畀宋。再說宋使至陳,以重寶獻於陳宣公。宣公貪其賂,許送長萬。又慮長萬絕力難制,必須以計困之。乃使公子結謂長萬曰:「寡君得吾子,猶獲十城,宋人雖百請,猶不從也。寡君恐吾子見疑,使結布腹心,如以陳國褊小,更適大國,亦願從容數月,為吾子治車乘!」長萬泣曰:「君能容萬,萬又何求?」公子結乃攜酒為歡,結為兄弟。明日長萬親至公子結之家稱謝,公子結復留款,酒半,大出婢妾勸酬,長萬歡飲大醉,卧於坐席。公子結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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