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回 犬戎主大鬧鎬京 周平王東遷洛邑

犬戎主教四面放箭,箭如雨點,不分玉石,可憐一國賢侯,今日死於萬鏃之下。

眾人齊聲拱立曰:「某等願受教訓。」

東屏先生有詩曰:

虢石父奏曰:「吾王速遣人於驪山舉起烽煙,諸侯救兵必至,內外夾攻,可取必勝。」

掘突收拾殘兵,謂公子成曰:「孤不聽卿言,以至失利,今計將何出?」

申侯在陣上望見石父出城,指謂戎主曰:「此欺君誤國之賊,不可走了。」戎主聞之曰:「誰為我擒之?」孛丁曰:「小將願往。」舞刀拍馬,直取石父,斗不上十合,石父被孛丁一刀斬於車下。戎主與滿也速一齊殺將前進,喊聲大舉,亂殺入城,逢屋放火,逢人舉刀,連申侯也阻當他不住,只得任其所為,城中大亂。

左先鋒滿也速,早把幽王車仗擄住。

武公曰:「此計甚善。」

幽王心膽俱裂。鄭伯友再令舉烽,烽煙透入九霄,救兵依舊不到。犬戎兵追至驪山之下,將驪宮團團圍住,口中只叫:「休走了昏君!」

幽王與褒姒唬做一堆,相對而泣。鄭伯友進曰:「事急矣,臣拚微命保駕,殺出重圍,竟投臣國,以圖後舉!」

幽王曰:「朕不聽叔父之言,以至於此。朕今日夫妻父子之命,俱付之叔父矣!」

當下鄭伯教人至驪宮前,放起一把火來,以惑戎兵,自引幽王從宮後衝出。鄭伯手持長矛,當先開路,尹球保著褒後母子,緊隨幽王之後。

正商議間,國舅申公遣人齎告急表文來到。平王展開看之,大意謂:「犬戎侵擾不已,將有亡國之禍。伏乞我王憐念瓜葛,發兵救援。」

約行半里,背後喊聲又起,先鋒孛丁引大兵追來。鄭伯叫尹球保駕先行,親自斷後,且戰且走。卻被犬戎鐵騎橫衝,分為兩截。鄭伯困在垓心,全無懼怯,這根矛神出鬼沒,但當先者無不著手。

衛武公曰:「臣職在司徒,若主上一行,民生離散,臣之咎難辭矣!」遂先期出榜示諭百姓:「如願隨駕東遷者,作速準備,一齊起程。」祝史作文,先將遷都緣由,祭告宗廟。至期,大宗伯抱著七廟神主,登車先導。秦伯嬴開聞平王東遷,親自領兵護駕,百姓攜老扶幼,相從者不計其數。

石父捐軀尹氏亡,鄭桓今日死勤王。

三人總為周家死,白骨風前那個香?

卻說宜臼在申,終日納悶,不知國舅此去,凶吉如何。忽報鄭世子齎著國舅申侯同諸侯連名表章,奉迎還京,心下倒吃了一驚。展開看時,乃知幽王已被犬戎所殺,父子之情,不覺放聲大哭。掘突奏曰:「太子當以社稷為重,望早正大位,以安人心。」

惟司徒衛武公低頭長嘆,平王曰:「老司徒何獨無言?」武公乃奏曰:「老臣年逾九十,蒙君王不棄老耄,備位六卿,若知而不言,是不忠於君也;若違眾而言,是不和於友也。然寧得罪於友,不敢得罪於君。夫鎬京左有崤、函,右有隴、蜀,披山帶河,沃野千里,天下形勝,莫過於此。洛邑雖天下之中,其勢平衍,四面受敵之地,所以先王雖並建兩都,然宅西京,以振天下之要,留東都以備一時之巡。吾王若棄鎬京而遷洛,恐王室自是衰弱矣!」

申侯曰:「下國有車三百乘,願為引導。」

又隴西居士詠史詩曰:

申侯大排筵席,管待四路諸侯。只見首席衛武公推箸而起,謂諸侯曰:「今日君亡國破,豈臣子飲酒之時耶?」

平王曰:「舅氏自顧不暇,安能顧朕。東遷之事,朕今決矣!」乃命太史擇日東行。

武公曰:「老夫年邁無識,止為臣子,義不容辭,勉力來此。掃蕩腥膻,全仗上國。今計將安出?」

又有一絕,詠鄭伯友之忠。詩曰:

且說申侯在城內,見宮中火起,忙引本國之兵入宮,一路撲滅,先將申後放出冷宮。巡到瓊台,不見幽王、褒姒蹤跡。有人指說:「已出北門去矣!」

料走驪山,慌忙追趕。於路上正迎著戎主,車馬相湊,各問勞苦。說及昏君已殺,申侯大驚曰:「孤初心止欲糾正王慝,不意遂及於此。後世不忠於君者,必以孤為口實矣!」亟令從人收殮其屍,備禮葬之。

多方圖笑掖庭中,烽火光搖粉黛紅。

自絕諸侯猶似可,忍教國祚喪羌戎。

平王曰:「犬戎侵奪岐豐,勢甚猖獗,且宮闕殘毀,無以壯觀。朕之東遷,實非得已。」

昔童謠所云:「月將升,日將沒,弧箕箙,實亡周國。」正應其兆。天數已定於宣王之時矣。

單說世子掘突,年方二十三歲,生得身長八尺,英毅非常。一聞父親戰死,不勝哀憤,遂素袍縞帶,帥車三百乘,星夜賓士而來。早有探馬報知犬戎主,預作準備。掘突一到,便欲進兵。

公子成諫曰:「我兵兼程而進,疲勞未息,宜深溝固壘,待諸侯兵集,然後合攻,此萬全之策也!」

卻說犬戎自到鎬京擾亂一番,識熟了中國的道路,雖則被諸侯驅逐出城,其鋒未曾挫折,又自謂勞而無功,心懷怨恨,遂大起戎兵,侵佔周疆。岐豐之地,半為戎有,漸漸逼近鎬京,連月烽火不絕。又宮闕自焚燒之後,十不存五,頹牆敗棟,光景甚是凄涼。平王一來府庫空虛,無力建造宮室,二來怕犬戎早晚入寇,遂萌遷都洛邑之念。

犬戎主看見袞袍玉帶,知是幽王,就車中一刀砍死,並殺伯服。褒姒美貌饒死,以輕車載之,帶歸氈帳取樂。尹球躲在車箱之內,亦被戎兵牽出斬之。

話說申侯進表之後,有人在鎬京探信,聞知幽王命虢公為將,不日領兵伐申,星夜奔回,報知申侯。申侯大驚曰:「國小兵微,安能抵敵王師?」大夫呂章進曰:「天子無道,廢嫡立庶,忠良去位,萬民皆怨,此孤立之勢也。今西戎兵力方強,與申國接壤,主公速致書戎主,借兵向鎬,以救王后,必要天子傳位於故太子,此伊周之業也。語云:『先發制人』,機不可失。」

襄公曰:「君侯此言,文、武、成、康之靈也。」

幽王聞變,大驚曰:「機不密,禍先發,我兵未起,戎兵先動,此事如何?」

話分兩頭。

又太史伯陽父辭云:「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馬逢犬逐。慎之,慎之。弧箕箙。」羊被鬼吞者,宣王四十六年遇鬼而亡,乃己未年;馬逢犬逐,犬戎入寇,幽王十一年庚午也。

掘突讓衛侯先行,撥轉車轅,重回鎬京,離二十里,分兩處下寨。

教人打聽秦、晉二國起兵消息。探子報道:「西角上金鼓大鳴,車聲轟地,綉旗上大書『秦』字。」

行不多步,早有犬戎兵攔住,乃是小將古里赤。鄭伯咬牙大怒,便接住交戰。戰不數合,一矛刺古里赤於馬下,戎兵見鄭伯驍勇,一時驚散。

平王升殿,眾諸侯百官朝賀已畢,平王宣申伯上殿,謂曰:「朕以廢棄之人,獲承宗祧,皆舅氏之力也。」進爵為申公。申公辭曰:「賞罰不明,國政不清,鎬京亡而復存,乃眾諸侯勤王之功;臣不能禁戢犬戎,獲罪先王,臣當萬死。敢領賞乎?」堅辭三次,平王令復侯爵。

戎主笑曰:「國舅所謂婦人之仁也!」

世子掘突曰:「小子身無寸功,迎立一事,願效微勞,以成先司徒之志。」

平王曰:「今犬戎逼近鎬京,禍且不測,朕欲遷都於洛何如?」太宰咺奏曰:「今宮闕焚毀,營建不易,勞民傷財,百姓嗟怨,西戎乘釁而起,何以御之?遷都於洛,實為至便。」兩班文武,俱以犬戎為慮,齊聲曰:「太宰之言是也。」

再說申侯在城中聞知四國兵到,心中大喜。遂與小周公咺密議:「只等攻城,這裡開門接應。」卻勸戎主先將寶貨金繒,差右先鋒孛丁分兵押送回國,以削其勢;又教左先鋒滿也速盡數領兵出城迎敵。犬戎主認作好話,一一聽從。

卻說滿也速營於東門之外,正與衛兵對壘,約會明日交戰,不期三更之後,被衛兵劫入大寨,滿也速提刀上馬,急來迎敵。其奈戎兵四散亂竄,雙拳兩臂,撐持不住,只得一同奔走。三路諸侯,吶喊攻城,忽然城門大開,三路軍馬一擁而入,毫無撐御,此乃申侯之計也。

約行二日,塵頭起處,望見無數兵車,如牆而至,中間坐著一位諸侯,錦袍金帶,蒼顏白髮,飄飄然有神仙之態。那位諸侯,正是衛武公姬和,時已八十餘歲矣。掘突停車高叫曰:「我鄭世子掘突也。犬戎兵犯京師,吾父死於戰場,我兵又敗,特來求救。」

掘突不敢窮追,入城與諸侯相見,恰好天色大明。褒姒不及隨行,自縊而亡。胡曾先生有詩嘆云:

武公曰:「此鄭世子也。」遂將鄭伯死難,與幽王被殺之事,述了一遍,二君嘆息不已。

武公又奏曰:「申公既能召戎,定能退戎。王遣人問之,必有良策。」

武公曰:「國不可一日無君,今故太子在申,宜奉之以即王位,諸君以為如何?」

戎主在夢中驚覺,跨著剗馬,徑出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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