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十一 何道士因術成奸 周經歷因奸破賊

元來何正寅有個好本錢,又長又大,道:「我不賣弄與他看,如何動得他?」此時是十五六天色,那輪明月照耀如同白日一般,何道說:「好月!略行一行再來坐。」沈公眾人都出來,學前黑地里立著看月,何道就乘此機會,走到女牆邊月亮去處,假意解手,護起那物來,拿在手裡撒尿。賽兒暗地裡看明處,最是明白。見了何道這物件,累累垂垂,且是長大。賽兒夫死後,曠了這幾時,念不動火?恨不得搶了過來。何道也沒奈何,只得按住再來邀坐。說話間,兩個不時丟個情眼兒,又冷看一看,別轉頭暗笑。何道就假裝個要吐的模樣,把手拊著肚子,叫:「要不得!」沈老兒夫妻兩個會意,說道:「師傅身子既然不好,我們散罷了。師傅胡亂在堂前權歇,明日來看師傅。」相別了自去,不在話下。

綉枕鴛衾疊紫霜,玉樓並卧合歡床。

今宵別是陽台夢,惟恐銀燈剔不長。

賽兒見人物標緻,衣服齊整,心中歡喜;都受了,留在衙里。每日吹彈歌舞取樂。

四海縱橫殺氣沖,無端女寇犯山東。

吹蕭一夕妖氛盡,月缺花殘送落風。

陳林就招呼眾人,一齊趕入賽兒家裡,拴上門,正要拿何道與賽兒。不曉得他兩個妖術已成,都遁去了。那一伙人眼花撩亂,倒把錢氏拿住,口裡叫道:「快拿索子來!先捆了這淫婦。」就踩倒在地下。只見是個婦人,那裡曉得是錢氏?元來眾人從來不認得錢氏,只早晨見得一見,也不認得真。錢氏在地喊叫起來說:「我是陳林的妻子。」陳林慌忙分開人,叫道:「不是」。扯得起來時,已自旋得蓬頭亂鬼了。眾人吃一驚,叫道:「不是著鬼?明明的看見賽兒與何道在這裡,如何就不見了?」元來他兩個有化身法,眾人不看見他,他兩個明明看眾人亂竄,只是暗笑。牛小春說道:「我們一齊各處去搜。」前前後後,搜到廚下,先拿住董天然;柴房裡又拿得王小玉,將條索子縛了,吊在房門前柱子上,問道:「你兩個是甚麼人?」董天然說:「我兩個是何師傅的家人。」又道:「你快說,何道、賽兒躲在那裡?直直說,不關你事。若不說時,送你兩個到官,你自去拷打。」董天然說:「我們只在廚下伏侍,如何得知前面的事?」眾人又說道:「也沒處去,眼見得只躲在家裡。」小牛說:「我見房側邊有個黑暗的閣兒,莫不兩個躲在高處?待我掇梯子扒上去看。」何正寅聽得小牛要扒上閣兒來,就拿根短棍子先伏在閣子黑地里等,小牛掇得梯子來,步著閣兒口,走不到梯子兩格上,正寅照小牛頭上一棍打下來。小牛兒打昏暈了,就從梯子上倒跌下來。正寅走去空處立了看,小牛兒醒轉來,叫道:「不好了!有鬼。」眾人扶起小牛來看時,見他血流滿面,說道:「梯子又不高,扒得兩格,怎麼就跌得這樣凶?」小牛說:「卻好扒得兩格梯子上,不知那裡打一棍子在頭上,又不見人,卻不是作怪?」眾人也沒做道理處。

眾人鬼廝鬧,賽兒、正寅兩個看了只是笑。賽兒對正寅說:「兩個人被縛在柱子上一日了,肚裡飢,趁眾人在堂前,我拿些點心,下飯與他吃。又拿些碎銀子與兩個。」來到柱邊傍著天然耳邊,輕輕的說:「不要慌!若到官直說,不要賴了吃打。我自來救你。東西銀子,都在這裡。」天然說:「全望奶奶救命。」賽兒去了。眾人說:「酒便吃不得了,敗殺老興,且胡亂吃些飯罷。」丟兒廚下去盛頓,都是烏黑臭的,聞也聞不得,那裡吃得?說道:「又著這賊道的手了!可恨這廝無禮!被他兩個侮弄這一日。我們帶這兩個尿鱉送去縣裡,添差了人來拿人。」一起人開了門走出去,只因裡面嚷得多時了,外面曉得是捉姦。看的老幼男婦,立滿在街上,只見人叢里縛著兩個俊悄後生,又見陳林妻子跟在後頭,只道是了,一齊拾起磚頭土塊來,口裡喊著,望錢氏、兩個道童亂打將來,那時那裡分得清楚?錢氏吃打得頭開額破,救得脫,一道煙逃走去了。一行人離了石麟街徑望縣前來。正值相公坐晚堂點卯,眾人等點了卯,一齊跪過去,稟知縣相公:從沈公做腳,賽兒、正寅通姦,妖法惑眾,擾害地方情由,說了一遍。兩個正犯脫逃,只拿得為從的兩個董天然、王小玉送在這裡。知縣相公就問董天然兩個道:「你直說,我不拷打你。」董天然答應道:「不須拷打,小人只直說,不敢隱情。」備細都招了。知縣對眾人說:「這姦夫、淫婦還躲在家裡。」就差兵快頭呂山、夏盛兩個帶領一千餘人,押著這一干人,認拿正犯。兩個小廝,權且收監。

揀個好日子,元椿打扮做馬快手的模樣,與賽兒相別,說:「我去便回。」賽兒說:「保重,保重。」元椿叫聲「慚愧」,飛身上馬,打一鞭,那馬一道煙去了。來到酸棗林,是琅琊後山,止有中間一條路。若是阻住了,不怕飛上天去。王元椿只曉得這條路上好打劫人,不想著來這條路上走的人,只貪近,都不是依良本分的人,不便道白白的等你拿了財物去。

說這山東巡按金御史因失了青州府,殺了溫知府,起本到朝廷,兵部尚書按著這本,是地方重務,連忙轉奏朝廷。朝廷就差忠兵官傅奇充兵馬副元帥,兩個游騎將軍黎曉、來道明充先鋒,領京軍一萬,協同山東巡撫都御史楊汝待克日進剿撲滅,錢糧兵馬,除本省外,河南、山西兩省,任從調用。傅忠兵帶領人馬,來到總督府,與楊巡撫一班官軍說「朝廷緊要擒拿唐賽兒」一節。楊巡撫說:「唐賽兒妖法通神,急難取勝。近日周經歷與膝縣許知縣、臨海衛戴指揮詐降,我們去打他後面萊陽縣,叫戴指揮、許知縣從那青州府後面手出來,叫他首尾不能相顧,可獲全勝。」傅忠兵說:「此計大妙。」傅忠兵就分五千人馬與黎曉充先鋒,來取萊陽縣;又調都指揮杜忠、吳秀,指揮六員:高雄、趙貴、趙天漢、崔球、密宣、郭謹,各領新調來二萬人馬,離萊陽縣二十里下寨,次日準備廝殺。

到得家裡,父母兄弟多驚喜道:「去了一年多,道是死於虎狼了,幸喜得還在。」其實,侯元只在洞中得一日。家裡又見他服裝華潔,神氣飛揚,只管盤問他。他曉得瞞不得,一一說了。遂入靜堂中,把老叟所傳術法,盡行習熟。不上一月,其術已成:變化百物,役召鬼魁,遇著草木土石,念念有詞,便多是步騎甲兵。神通既已廣大,傳將出去,便自有人來扶從。於是收好些鄉里少年勇悍的為將卒,出入陳旌旗,鳴鼓吹,宛然象個小國渚侯,自稱曰「賢聖」。設立官爵,有「三老」,「左右弼」,「左右將軍」等號。每到初一、十五即盛飾,往謁神君。神君每見必戒道:「切勿稱兵,若必欲舉事,須待天應。」侯元唯唯。

賽兒就開了轅門,令方大領著人馬也殺出來。正好接著,兩員將斗不到三合,賽兒不慌不忙,口裡念起咒來,兩面小皂旗招動,那陣黑氣從寨里卷出來,把黎先鋒人馬罩得黑洞洞的,你我不看見。黎曉慌了手腳,被方大攔頭一方天戟打下馬來,腦漿奔流。高雄、趙天漢俱被拿了。傅總兵見先鋒不利,就領著敗殘人馬回大營里來納悶。方大押著,把高雄兩個解入寨里見賽兒。賽兒道:「監侯在縣裡,我回軍時發落便了。」賽兒又與方大說:「今日雖嬴他一陣,他的大營人馬還不損折。明日又來廝殺,不若趁他喘息未定,眾人慌張之時,我們趕到,必獲全勝。」留方大守營。令康昭為先鋒。賽兒自領一萬人馬,悄悄的趕到傅總兵營前,響聲喊,一齊殺將入去。傅總兵只防賽兒夜裡來劫營,不防他日里乘勢就來,都慌了手腳,廝殺不得。傅總兵、楊巡撫二人,騎上馬往後逃命。二萬五千人殺不得一二千人,都齊齊投降。又拿得千餘匹好馬,錢糧器械,盡數搬擄,自回到青州府去了。

許知縣對眾人說:「這裡與萊陽縣相隔四五十里,他那縣裡未便知得。兵貴神速,我與戴大人連夜去襲了那縣,留周大人守著這府。」二人就領五千人馬,殺奔萊陽縣來,假說道:「府里調來的軍去取旁縣的。」城上徑放入縣裡來。鄭貫正坐在堂上,被許知縣領了兵齊搶入去,將鄭貫殺了。張天祿、祝洪等慌了,都來投降,把一干人犯,解到府里監禁,聽侯發落。安了民,許知縣仍回到府里,同周經歷、蕭韶一班解賽兒等首級來見傅總兵、楊巡撫,把賽兒事說一遍。傅總兵說:「足見各官神算。」稱譽不已。就起奏捷本,一邊打點回京。

為頭的叫做馬綬,一個叫做福興,一個叫做牛小春,還有幾個沒三沒四幫閑的,專一在街上尋些空頭事過日子。當時馬綬先得知了,撞見福興、牛小春,說:「你們近日得知沈豆腐隔壁有一件好事么?」福興說:「我們得知多日了。」馬綬道:「我們捉破了他,賺些油水何如?」牛小春道:「正要來見阿哥,求帶挈。」馬綬說:「好便好,只是一件,何道那廝也是個了得的,廣有錢鈔,又有四個徒弟。沈公沈婆得那賊道東西,替他做眼,一伙人干這等事,如何不做手腳?若是毛團把戲,做得不好,非但不得東西,反遭毒手,倒被他笑。」牛小春說:「這不打緊。只多約兒個人同去,就不妨了。」馬綬又說道:「要人多不打緊,只是要個安身去處。我想陳林住居與唐賽兒遠不上十來間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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