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十六 奪風情村婦捐軀 假天語幕僚斷獄

林公重賞了俞門子,准其復役,合縣頌林公神明,恨和尚淫惡。後來上司詳允,秋後處決了,人人稱快。都傳說林公精明,能通天上,辨出無頭公案,至今蜀中以為美談,有詩為證:

卻說杜氏家裡見女兒回去了兩三日,不知與丈夫和睦未曾?叫個人去望望。那井家正叫人來杜家接著,兩下里都問個空。井家又道:「杜家因夫妻不睦,將來別嫁了。」杜家又道:「井家夫妻不睦,定然暗算了。」兩邊你賴我,我賴你,爭個不清。各寫一狀,告到縣裡。縣裡此時缺大尹,卻是一個都司斷事在那裡署印。這個斷事,姓林名大合,是個福建人,雖然太學出身,卻是吏才敏捷,見事精明,提取兩家人犯審問。那井慶道:「小的妻子向來與小的爭竟口舌,彆氣歸家的。丈人欺心,藏過了,不肯還了小的,須有王法。」杜老道:「專為他夫妻兩個不和,歸家幾日。三日前老夫妻已相勸他氣平了,打發他到夫家去。又不知怎地相爭,將來磨滅死了,反來相賴。望青天做主。」言罷,淚如雨下。林斷事看那井慶是個樸野之人,不象惡人,便問道:「兒女夫妻為什麼不和?」井慶道:「別無甚差池,只是平日嫌小的粗鹵,不是他對頭,所以尋非鬧吵。」斷事問道:「你妻子生得如何?」井慶道:「也有幾分顏色的。」斷事點頭,叫杜老問道:「你女兒心嫌錯了配頭,鄙薄其夫。你父母之情,未免護短,敢是賴著另要嫁人,這樣事也有。」杜老道:「小的家裡與女婿家,差不多路,早晚婚嫁之事,瞞得那個?難道小的藏了女兒,捨得私下斷送在他鄉外府,再不往來不成?是必有個人家,人人曉得。這樣事怎麼做得?小的藏他何干?自然是他家擺布死了,所以無影無蹤。」林斷事想了一回道:「都不是這般說,必是一邊歸來,兩不照會,遇不著好人,中途差池了。且各召保聽侯緝訪。」遂出了一紙廣緝的牌,分付公人,四下探訪。過了多時,不見影響。

話說臨安有一個舉人姓鄭,就在本處慶福寺讀書。寺中有個西北房,叫做凈雲房。寺僧廣明,做人俊爽風流,好與官員士子每往來。亦且衣缽充軔,家道從容,所以士人每喜與他交遊。那鄭舉人在他寺中最久,與他甚是說得著,情意最密。凡是精緻禪室,曲折幽居,廣明盡引他游到。只有極深奧的所在一間小房,廣明手自鎖閉出入,等閑也不開進去,終日是關著的,也不曾有第二個人走得進。雖是鄭舉人如此相知,無有不到的所在,也不領他進去。鄭舉人也只道是僧家藏疊資財的去處,大家湊趣,不去窺覷他。一日殿上撞得鍾晌,不知是什麼大官府來到,廣明正在這小房中,慌忙趨出山門外迎接去了。鄭生獨自閑步,偶然到此房前,只見門開在那裡。鄭生道:「這房從來鎖著,不曾看見裡面。今日為何卻不鎖?」一步步進房中來,卻是地板鋪的房,四下一看,不過是擺設得精緻,別無甚奇怪珍秘,與人看不得的東西。鄭生心下道:「這些出家人畢竟心性古撇,此房有何秘密,直得轉手關門?」帶眼看去,那小床帳鉤上吊著一個紫檀的小木魚,連槌系著,且是精緻滑澤。鄭生好戲,手除下來,手裡捏了看看,有要沒緊的,把小槌敲他兩下。忽聽得床後地板「鐺」的一聲銅鈴晌,一扇小地板推起,一個少年美貌婦人鑽頭出來。見了鄭生,吃了一驚,縮了下去。鄭生也吃了一驚,仔細看去,卻是認得的中表親威某氏。元來那個地板,做得巧,合縫處推開來,就當是扇門,關上了,原是地板。裡頭頂得上,外頭開不進。只聽木魚為號,裡頭鈴聲相應,便出來了。裡頭是個地窖,別開窗牖,有暗巷地道,到灶下通飲食,就是神仙也不知道的。鄭生看見了道:「怪道賊禿關門得緊,元來有此緣故。我卻不該撞破了他,未必無禍。」心下慌張,急掛木魚在原處了,疾忙走出來,劈面與廣明撞著。廣明見房門失鎖,已自心驚;又見鄭生有些倉惶氣質,面上顏色紅紫,再眼瞟去,小木魚還在帳鉤上擺動未定,曉得事體露了。問鄭生道:「適才何所見?」鄭生道:「不見什麼。」廣明道:「便就房裡坐坐何妨!」挽著鄭生手進房,就把門閂了,床頭掣出一把刀來道:「小僧雖與足下相厚,今日之事,勢不兩立。不可使吾事敗,死在別人手裡。只是足下自己悔氣到了,錯進此房,急急自裁,休得怨我!」鄭生哭道:「我不幸自落火坑,曉得你們不肯舍我,我也逃不得死了。只是容我吃一大醉,你斷我頭去,庶幾醉後無知,不覺痛苦。我與你往來多時,也須憐我。」廣明也念平日相好的,說得可憐,只得依從,反鎖鄭生在裡頭了。帶了刀走去廚下,取了一大鍋壺酒來,就把大碗來灌鄭生。鄭生道:「寡酒難吃,須賜我鹽菜少許。」廣明又依他到廚下去取菜。

詩云:

美色從來有殺機,況同釋子講于飛。

色中餓鬼真羅剎,血污遊魂怎得歸?

說這小和尚正是後生之年,陽道壯偉,精神旺相,亦且杜氏見他標緻,你貪我愛,一直弄了一個多時辰,方才歇手。弄得杜氏心滿意足,杜氏道:「一向聞得僧家好本事,若如方才老厭物,羞死人了。元來你如此著人,我今夜在此與你睡了罷。」智圓道:「多蒙小娘子不棄,不知小娘子何等人家,可是住在此不妨的?」杜氏道:「奴家姓杜,在井家做媳婦,家裡近在此間。只因前日與丈夫有兩句說話,跑到娘家,這幾日方才獨自個迴轉家去。遇著雨走進來避,撞著你這冤家的。我家未知道我回,與娘家又不打照會,便私下住在此兩日,無人知覺。」智圓道:「如此卻僥倖,且圖與娘子做個通宵之樂。只是師父要做一床。」杜氏道:「我不要這老厭物來。」智圓道:「一家是他做主,須卻不得他,將就打發他罷了。」杜氏道:「羞人答答的,怎好三人在一塊做事?」智圓道:「老和尚是個騷頭,本事不濟,南北齊來,或是你,或是我,做一遭不著,結識了他,他就沒用了。我與你自在快活,不要管他。」

杜氏見智圓去了好一會,一定把師父安頓過。聽得床前腳步晌,只道他來了,口裡叫道:「我的哥,快來關門罷!我只怕老厭物又來纏。」老和尚聽得明白,真箇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厲聲道:「老厭物今夜偏要你去睡一覺!」就把一隻手去床上拖他下來。杜氏見他來的狠,便道:「怎的如此用強?我偏不隨你去!」吊住床楞,恨命掙住。老和尚力拖不休。杜氏喊道:「殺了我,我也不去!」老和尚大怒道:「真箇不去,吃我一刀,大家沒得弄!」按住脖子一勒,老和尚是性發的人,使得力重,果把咽喉勒斷。杜氏跳得兩跳,已此嗚呼了。

那老和尚出於突然,不曾打點,又道是上天顯應,先嚇軟了。那裡還遮飾得來?只得叩頭,說不出一句。林公叫取夾棍夾起,果然招出前情:是長是短,為與智圓同好,爭風致殺。林公又把智圓夾起,那小和尚柔脆,一髮禁不得,套上未收,滿口招承:「是師父殺的,屍見埋後園裡。」林公叫皂隸押了二僧到園中。掘下去,果然一個婦人,項下勒斷,血跡滿身。林公喝叫帶了二僧到縣裡來,取了供案。大覺因姦殺人,問成死罪。智圓同奸不首,問徒三年,滿日還俗當差。隨喚井杜兩家進來認屍領埋,方才兩家疑事得解。

杜氏見他不進來,心裡不解,想道:「想是他未敢輕動手。」正待將袖子去薰籠上烘,只見床背後一個老和尚,托地跳出來,一把抱住。杜氏殺豬也似叫將起來。老和尚道:「這裡無人,叫也沒幹。誰教你走到我房裡來?」杜氏卻待奔脫,外邊小和尚湊趣,已把門拽上了。老和尚擒住了杜氏身子,將陽物隔著衣服只是亂送。杜氏雖推拒一番,不覺也有些興動,問道:「適才小師父那裡去了?卻換了你?」老和尚道:「你動火我的徒弟么?這是我心愛的人兒,你作成我完了事,我叫他與你快活。」杜氏心裡道:「我本看上他小和尚,誰知被這老厭物纏著。雖然如此,到這地位,料應脫不得手,不如先打發了他,他徒弟少不得有分的了。」只得勉強順著。老和尚摟到床上。行起雲雨來:

一覺睡到天明起來,覺得陽物莖中有些作癢,又有些梗痛,走去撒尿,點點滴滴的,元來昨夜被杜氏推落身子,陽精瀉得不暢,弄做了個白濁之病。一發恨道:「受這歹婆娘這樣累!」及至杜氏起來了,老和尚還厚著臉撩拔他幾句。杜氏一句話也不來招攬,老大沒趣。又見他與智圓交頭接耳,嘻嘻哈哈,心懷忿毒。到得夜來,智圓對杜氏道:「省得老和尚又來歪廝纏,等我先去弄倒了他。」杜氏道:「你快去,我睡著等你。」智圓走到老和尚房中,裝出平日的媚態,說道:「我兩夜拋撇了師父,心裡過意不去,今夜同你睡休。」老和尚道:「見放著雌兒在家裡,卻自尋家常飯吃!你好好去叫他來相伴我一夜。」智圓道:「我叫他不肯來,除非師父自去求他。」老和尚發恨道:「我今夜不怕他不來!」一直的走到廚下,拿了一把廚刀走進杜氏房來道:「看他若再不知好歹,我結果了他。」

一個欲動情濃,倉忙唐突;一個心情意懶,勉強應承。一個相會有緣,吃了自來之食;一個偶逢無意,栽著無主之花。喉急的渾如那扇火的風箱,體懈的只當得盛血的皮袋。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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