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百善孝為先

二〇〇一年。

這一年,中國申奧成功;

這一年,我知道了阿里巴巴網;

這一年,我知道了中國製造網;

這一年,我還知道了環球資源網;

……

又到了春節,令人生厭而又無法逃避的春節。從一九九八至二〇〇一年,我就沒過過一個開心的春節,全是垃圾透頂的日子。

以往大年三十,母親都要親手做上十幾道菜,擺滿整個八仙桌,全家人圍著吃,多少有幾分喜慶。這個年三十,母親擦乾淚水,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要給我們兄妹倆做年夜飯。妹妹哭了,死活不讓母親動手。母親說:「小梅,大過年的不能哭,哭是不吉利的,我們要笑,這樣你爸在地下才會安心。」

我沒有出去打牌,陪著妹妹做了一桌子菜。我們一人做一道菜,都是用肉混炒各種蔬菜。我們做不了母親的那些花樣來,也做不出母親那種口感來,但我們做出了一道道家的溫暖。母親笑了,由衷的微笑,久違的微笑。妹妹在擺碗筷時特意擺了四個人的,我明白妹妹的心思,但後來被我偷偷撤下了。我不想勾起母親的痛苦。

吃過年夜飯,我們全家人圍著電視看春節晚會,我們聽宋祖英的《越來越好》,看趙本山與范偉的《賣拐》,笑聲短暫地沖走了每個人心頭的糾結與鬱悶。然而只是短暫地擺脫,當關上電視機後,一切就又捲土重來,在深深的夜裡折磨我們,像冬天綿綿不絕的黑夜。

父親,你在陌生的地方過得好嗎?你那裡是不是很黑,就像我們的夜晚一樣黑,黑乎乎的,黑得深不見底?

父親,我們想念你,牽掛你在二〇〇一年的第一個凌晨。

父親,我剛才聽了江濤、韓磊、滿江唱的《好男兒》,我也想做個好男兒,你要相信我。

下半夜三四點鐘,我在模模糊糊中睡去,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夢見我考上大學了,父親很開心。

正月初三,隔壁吳嬸與我母親坐在我家門口的小凳子上聊天,我坐在家中讀余華的小說,她們的談話清晰地傳入我耳中。起先,吳嬸是在勸我母親不要因為我父親去世的事情過於傷心,慢慢又將話題扯到了兒女身上。母親的話語中透露著對我的關心與希望,難免又流露出更多的擔憂。

吳嬸對我母親說:「你們家兩個孩子比我們家還是強多了,我們家那個兒子你是知道的,媳婦娶不娶得上還是個問題。還有綠葉,唉,夠煩心的了,綠葉哪能同你們家小梅比呀,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吳嬸走後,我問母親:「綠葉怎麼了?」

母親說:「綠葉在江蘇打工時跟江西弋陽一個男人好上了,去年結的婚,這邊也沒辦酒席,男方只給了綠葉家一萬元彩禮。聽你吳嬸說,現在綠葉那邊的公婆對綠葉很不滿意,要求兒子同綠葉離婚,也不知離了沒有,你吳嬸正為這事煩心呢。」

我說:「吳家不是讓吳老實先娶上老婆再放綠葉出嫁的嗎?怎麼這回又同意了,而且還是遠嫁到江西?」

母親說:「能有什麼辦法?不同意的話綠葉死活要跟人家走。真這樣的話,到時一分錢彩禮都拿不到,白給別人家養這麼大一個女兒。」

我沒再說什麼,但是心中為綠葉小小糾結了一下,畢竟我曾經還偷偷喜歡過她。

第二天,綠葉就從弋陽婆家回到了娘家,但綠葉的男人沒有來。按常理來說,這麼遠的路應該是夫妻雙雙回來才是常情。依情形看來,吳嬸說的有關綠葉鬧離婚之事十有八九是真實的,並不是空穴來風。

又過了兩三天,我在屋後的菜園子里碰見了綠葉。綠葉很大聲地叫了我一聲大勇哥。這妹子就是這副大嗓門,往往嚇人一跳。

綠葉大聲說:「大勇哥,你爸死了啊。」

我鬱悶透頂,趕緊轉移話題問:「聽說你結婚嫁到江西去了?」

綠葉說:「是的,不過又回來了,不去了。」

我問:「為什麼不去了?」

綠葉說:「我們要離婚了。」

我又問她:「為什麼事要離婚啊?」

綠葉說:「他們家人嫌我燒的菜不好吃,洗的衣服不幹凈,還說我是繡花枕頭。大勇哥,你說我能不生氣嗎?所以我把鍋給敲了個洞,我老公就打我,把我趕回家來了。」

我心裡對綠葉又可氣又可憐,頓生一股憐憫之情。

我和綠葉正說著話,村支書經過路邊看到了我,他喊我晚上去他家喝酒,說是來了幾個外村的朋友。我知道喝酒是次要的,主要是喊我晚上陪他們玩牌。

我對村支書說:「福叔,我正要去你家呢。」

福叔問:「有事嗎?」

我說:「去年我爸問你借的三千塊錢該還你了。」

福叔說:「不急,不急,我又不等這錢用,你先拿著用吧,等有錢了再還我。」

我走過去從口袋中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一沓錢,塞到他手上讓他點點,福叔說:「不用點了,我還信不過你大勇侄子?對了,聽說你在浙江辦了個廠子,不錯啊,有志氣,有魄力。」

我說:「不是什麼廠子,只是替人家加工點活,掙不了幾個錢。」

福叔說:「慢慢來,不著急。等你廠子做大了就考慮一下村裡,把廠搬回家來辦,呵呵,增收一下我們村的副業嘛。」

我笑笑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的,就是這天太遠了。」

「不遠不遠,很快的,要對自己有信心。我走了,記得晚上來我家喝酒。」福叔說完,笑笑走了。

傍晚時分,我正在苦思冥想如何找借口推託不去他家喝酒、打牌,我妹小梅的同學談天來了,說是同學其實就是未公開的男友。這下我就有了有力的借口,當時就往福叔家打了一個電話,解釋了一下不能去的原因。

談天與小梅是大學同學,關係一直很好,好到可以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只是沒有畢業,雙方父母也沒到正式會面的份兒上。還有幾個月就該畢業了,所以談天就迫不及待到我家來拜望我母親,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我對談天的印象不怎麼好,感覺這個人不像是在校生,很圓滑,也很世故,我讓我妹對他多留幾個心眼。可惜我妹正處在熱戀中,哪裡能聽得進去。

母親對談天倒是熱情,見小夥子長得白白凈凈的,又知書達理,再加上愛屋及烏,所以對談天的第一印象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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