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連窩都沒了,現在只能回鄉下老家

一九九九年。

我一九九九年的靈魂是扭曲的,我急功近利,夢想著發財致富。我忘卻了很多,滿腦子的利慾金錢,但又無所適從,在社會的夾縫中苦苦地尋找著發財的契機……

離婚後,我將房子留給了金子,我沒要。我知道自己沒錢養女兒,這房子就當是給金子的補償。

我瞞著金子給銀子隨了二百元禮。銀子沒要,銀子說:「姐夫,還是你自己留著花吧,我知道你很需要錢,當然我更希望你能掙到錢並很快與我姐復婚。」我一言地不發地把紅包放回了自己的口袋。末了,銀子還叫我不要怨恨她的母親,母親也是為了她姐的幸福。我點點頭,憋著嘴想了一下,說:「我不會恨你媽的,我會成為富人給你媽媽看看,我要讓你姐成為富人家的太太,過上好日子。」

我面臨的最大困境是無處可居,城裡的家已經不屬於我了,不再是我的家了。

好在我還有父母,好在已近年關,我有了過年這個借口回家居住。於是,我滿目悲情、千瘡百孔地回到了鄉下。我明白自己將面臨父親的責罵、無盡的悲憤,以及親人們對我無窮的失望。我的落魄似長江之水滔滔不絕,我的沮喪如秋後細雨綿綿無期。

一個讓老婆丟棄的男人回家了!一個讓父母怨憤的兒子回家了!

從城裡到鄉下的家有二十公里,我沒有坐車,背著行囊一路步行,以此方式來懲罰自己的失敗與落魄。無人能解救我,生我養我的父母也無能為力。上帝是偉大而無所不能的虛幻者,而我是渺小、一無所能的存在者。

我一路走著,像個來自異鄉的流浪漢。

到家時父親還好沒在家裡,母親看到我疲乏的身子時吃了一驚,她問我是怎麼了。我說:「沒事,中巴車壞在路上,我就走回來了。」

母親又問:「前些天剛回來的,怎麼又回來了,沒事吧?」

我說:「這不是快過年了嘛,在城裡也沒事可干,就乾脆回家等過年了。」

母親「哦」了一聲,說:「那你怎麼不把孩子帶回來?金子一個人上班又要帶小孩不累啊?」

我說:「她姥姥帶著呢,她姥姥不讓我帶回來,說鄉下太髒了,不衛生。」

母親沒再說什麼,半信半疑地忙做飯去了。我輕吐了一口氣,第一關算是過去了。接下來還有第二道、第三道……不知道有多少道關等著我。我想,反正自己現在是死豬一頭,還怕開水燙?

我隨時準備著為我的離婚付出代價。我不知道這個代價將是多大,我是否能挑得起。

當天吃晚飯時,父親居然也沒問我為什麼又回家了。我想是母親已經告訴過他了。這第二道關也算順利度過。我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能包幾時算幾時,容我慢慢給他們解釋。如果突然說出來,對他們而言無疑是八級大地震,到時地動山搖不可收拾。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唉!

在臘月,鄉下人無農事可操勞,會聚在一起打麻將。以往我也是個喜歡玩牌的主兒,但眼下我沒那個心思。我白天在樓上看小說,晚上早早入睡。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就是宅男,一個農村的土宅男。我感覺到有根無形的繩子拴住了我,使我羞於見人,偶爾走出家門也是去上廁所,低著頭,見人都躲躲閃閃。

我早已習慣先前村民們同我打招呼時的話,「大勇,回家來過年了?城裡的媳婦也回來了吧?」現在,我已經不再是城裡人,我又回到了鄉下。我一事無成,吃父母的,花父母的,連村裡最沒用的吳老實都比不過,人家吳老實還知道給別人放放牛,掙點兒錢給他媽媽貼補家用。

直到有一天,我上廁所時被村支書看見了,他喊我去他家打牌。村支書算是村裡有身份的人了,同我父親的關係也非常好,我不能不給他面子。於是,我就開戒了,沒日沒夜地從支書家玩到別人家,只要有賭局我都會去湊手。我沉浸在了麻將中,白天忘卻了煩惱。可是到了夜裡,我就想金子,想我的女兒,想我們的家,想那種貼心窩的溫暖。我很擔心即將爆發的家庭戰爭,因為父親遲早會知道我離婚的事實。

父親對我一天到晚不著家只顧玩牌很反感,他訓斥我說:「雖然你已經成了家,有了孩子,是做父親的人了,但你還是我的兒子,如果你再繼續這樣賭下去,就給我滾回城裡去!」

於是,我停了三天沒有玩牌,但不玩牌,我又心煩意亂、坐卧不安。有時一篇小說我看了三分之一還不知半點兒意思,心思全不在書上,也不知在哪裡。我用雙手發狠地掐自己的脖子,直至面色蒼白才放手,我不是想自殺,只是虐待自己。

煩,真他媽煩!

有人借酒消愁,我借賭消愁。我不能不賭,只有賭才能讓我過剩的精力不放在想「未來」上。我沒有聽父親的話,又去賭了。

其間,我上師專的妹妹小梅放寒假回家了,她也勸我別再賭了,我卻沖她吼,讓她少管閑事。

我妹小梅雖然書比我讀得多,上了大專院校,但在家裡的地位始終不如我,就因為我是男的,她是女的,她續不了家裡的香火。但是小梅後來幫了我很大的忙,沒有她,我就沒有今天的成就,可能最多也就是個小打小鬧的類似加工廠的小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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