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敗了盧松的東霸天徹底成了江湖中毫無爭議的一哥,而劉海柱和郝土匪這倆渾人又把張浩然拉下了馬。就這麼不到倆月的時間,江湖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本來是三極的江湖,變成了單極。
現在的東霸天有點像冷戰剛結束後的美國,一超獨大,指哪打哪。像是陳衛東、大虎這樣的本來就是二流的江湖大哥,根本不敢湊這熱鬧,只敢遠遠的觀戰再感慨感慨。在1982年初,誰見到東霸天不打憷?聽到這名字就哆嗦。
當然,也有西霸天李燦然這樣的本拉登似的恐怖分子想襲擊襲擊東霸天,可是東霸天會怕嗎?儘管後來西霸天李燦然證明了自己不是本拉登這樣的小綹子土匪,但是當時在東霸天眼中,他就是個本拉登,頂天也就是個薩達姆,根本不在話下。東霸天不是都詩朗誦了么:「蚍蜉撼樹談何易。」
張老六給東霸天送煙時表情那個卑賤啊,就跟幾百年化外之國給天朝上供似的。因為張老六這人本來就卑賤,而且他現在隨時都有被劉海柱拍殘的危險,所以更是沒法不卑賤。
卑賤這東西和謙恭是兩回事兒,儘管謙恭到了一定程度就是卑賤了,但是本質完全不同。謙恭讓人覺得受到尊敬和舒服,而卑賤則讓所有人都反感。
東霸天對狗腿子張老六就挺反感,而且對他送那條中華煙也沒什麼太大的興趣,他東霸天還缺幾盒煙抽不成?當時他跟張浩然要煙無非也就是想挫挫張浩然的威風。
「馮哥,你認識劉海柱嗎?」
「認識啊,不熟。」
「最近他總找我們麻煩,你能不能跟他說說……」
「哈哈,你們怎麼惹上他了?」東霸天也知道劉海柱有多渾。
「一點兒小事唄,你能不能幫忙說下。」
「你們那誰,那張浩然怕他了?」
「那倒不是……」
「怕就怕唄,還說啥不是?」
「真不怕……」
「不怕那還找我幹啥啊!你們自己解決,把那劉海柱干殘不就行了嗎?」
「馮哥,別啊,我不是那意思。」
「什麼不是那意思啊,你們不怕還找我幹嘛?這事兒我不管……」
「馮哥,別呀,我們……」
「你們什麼你們?你們下個月的煙,什麼時候給我?」
東霸天就是霸道,不幫忙,但是煙卻照要不誤,因為這煙不是幫忙得來的,是他從張浩然那訛來到。東霸天清楚著呢。
「啊……下個月初。」張老六想不到東霸天如此「厚顏無恥」。
「好,那我等你煙。對了,告訴浩然啊,我真的特別喜歡他,沒他我哪兒能天天抽上中華啊,我是真喜歡。」
「啊,好……」
張老六灰頭土臉的走了。他這樣的人,灰頭土臉是常態,因為他的自身定位就是狗腿子。狗腿子不灰頭土臉誰灰頭土臉?
張浩然太低估東霸天了,居然想把東霸天當槍使。他以為就東霸天這個精神病,給點好處再恭維幾句就得意忘形了呢。哪知道東霸天的精神病特徵是其智商太高的外在表現形式,人家東霸天的智商,可能比他張浩然都高。
張老六走了以後,胡司令問東霸天:「這張浩然也不行啊,讓劉海柱嚇成這樣。」
東霸天嘆了口氣,沉吟了一下說:「毛主席說過:資產階級具有天然的革命不徹底性,因為他們捨不得放棄很多東西。而無產階級,失去的只是鎖鏈,得到的,卻有可能是整個世界。」
那個年代的人誰不會幾句毛主席語錄啊,都是張口就來,但是絕大多數人都不懂那些晦澀的繞口令似的句子,該用的時候亂用一通。但東霸天不同,他是個能把握精髓的人。
「你說的啥意思啊?」胡司令腦子轉彎太慢。
「我沒意思。」東霸天不是張浩然,他懶得跟智商低的人溝通。
「啥資產階級無產階級的,咱們不都是無產階級嗎?」胡司令求知慾也挺強,他應該跟張浩然老師混,不應該跟毫無耐心的東霸天混。
「張浩然就是混子中的走資派。」
「啊?那誰是無產階級啊?」
「柱子啊,他不是誰是?聽我弟弟說,連廠子都把他開除了。」
「那咱們算走資派嗎?」
「咱們是無產階級中的資產階級。」
「啥?!」
「啥也沒有,你快去琢磨琢磨我蓋房子的事兒吧!」
「恩,是啊,是啊!」
「你要是碰見柱子,你告訴他,我要請他喝酒。」
「我和他不熟啊!?」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呢?」
「恩,是啊,是啊!」
「……」東霸天懶得搭理胡司令了。
張浩然沒能請動東霸天,但卻給東霸天提了個醒:劉海柱這小子,是個可用之材。東霸天剛剛失去了陳瑋峰這個左膀右臂,迫切需要有人能補上這個位子,他看中了劉海柱。當然了,東霸天並不知道劉海柱和他弟弟是情敵,如果知道這事兒,東霸天肯定不會找劉海柱當左膀右臂。
東霸天得罪的人太多,可能自己也忘了,有個最大的無產階級混子李燦然正躺在病床上磨刀等著呢。李燦然這赤貧,比誰無產的都徹底,而且,他還領導著好幾個跟他一樣的無產者,窮啊,那是真窮啊。
其實此時的劉海柱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在一夜之間出了那麼大的名,他還為沒把張浩然拍死懊惱呢。帶著斗笠、鬍子拉碴的劉海柱現在比較沉鬱,也就是跟郝土匪這樣多年的哥們兒才能說上幾句話。
劉海柱還總被郝土匪責備,郝土匪說:「你干這事兒怎麼去找三扁瓜卻不來找我呢?三扁瓜和咱們不是一樣的人。你怎麼能把他拖下水呢?」
劉海柱辯解:「我和三扁瓜是哥們兒……」
「哥們兒就更不應該去找人家了?你以為人人都像咱們似的光棍一條?」
「那你說我應該找誰?」
「找我啊!二東子也行啊!」
郝土匪批評的還是有一定道理的,現在的劉海柱確實有點渾,確實有點不琢磨事兒。
「二東子幹嘛呢現在?」
「前幾天還來看我了呢,還帶了不少東西。二東子雖然是咱們的新朋友,但是真是夠意思,這樣吧,柱子,咱們去找二東子喝酒吧。」
「不喝!」劉海柱曾發誓再也不和郝土匪、二東子倆人同時喝酒。
「為啥?」
「頭疼,暫時還不能喝酒。」
「那咱們就去找二東子嘮嘮吧!」
劉海柱、郝土匪這兩個我市歷史上兩個造型最別緻的混子一起溜達著去二東子家了,路上,不少人對他倆指指點點,但他倆顯然不以為意。
二東子一見劉海柱就伸手想摘他的斗笠:「從哪兒弄來的?」
「別動!」
「咋了?」
「腦袋被砸漏湯了,現在好像這玩意兒和腦袋長到一起了。」
「操,你不怕感染啊?!」
「沒事兒。」
「那你咋洗頭啊?」
「過去一直沒洗!」
「那你刮刮鬍子總行吧!」
「懶得刮。」
二東子顯然有點震驚,因為劉海柱一向是以乾淨出名,褲線從來都是筆直。就算是進了拘留所,劉海柱的鋪位肯定也是所有人里最乾淨的。這劉海柱咋了?頭上挨了一下就變成邋遢大王了?
「你還真是埋汰!」二東子嘟囔了一句。
「收拾那麼乾淨有啥用?」
「那你把帽子沿往上提提啊!你這樣能看見人嗎?」
「能。」
劉海柱用斗笠擋住自己的眼睛應該是一種心理暗示,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眼睛,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心事,傷心事。越是外表看起來強大的人,心中越是有個脆弱的孩子。
這仨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蔫土匪被捅死、盧松和東霸天的決戰、東霸天跟陳白鴿結婚這些事兒上。與世隔絕了一個多月的劉海柱聽到了前兩個消息時沒怎麼吃驚,但是著實被東霸天跟陳白鴿結婚這消息給驚著了。
「咋了?柱子?」其實郝土匪跟二東子倆人聽到這事兒時吃驚的程度根本不比劉海柱小。
「沒事兒,沒事兒,那陳白鴿是我妹妹的同學,我妹妹說她小時候挺好的。」
「呵呵,大了可不怎麼好。」
「別說人家的事兒了,還是說說咱們吧。咱們咋也得有個營生吧?」劉海柱說。
「啥營生啊?張浩然干那事兒我可不幹。」郝土匪說。
「誰讓你干那事了?」
「那你說幹啥?」
「幹啥……」劉海柱也想不出。
不僅僅是劉海柱他們幾個想不出,那時候全中國的年輕人沒幾個能想得出的。只要沒工作,就是在家閑呆著,呆得久了,自然就會呆出事兒來,打架鬥毆成了娛樂活動。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