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霸天清楚的很,陳瑋峰這下算是完了。要是個普通人干出陳瑋峰這樣的事來,或許只會判個十五年或者二十年的,因為畢竟是蔫土匪捅刀子在先。但陳瑋峰不同,他在全市所有的派出所里都掛著號,惡名在外。同樣的罪行陳瑋峰就得罪加一等,而且,犯了事兒的陳瑋峰又畏罪潛逃,再罪加一等。
這下陳瑋峰還能有好?肯定不是死刑就是死緩。
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如果是東霸天跑路,或許還說不定真能在外面扎了根隱藏個十幾二十年,因為東霸天這智商在那擺著呢。可陳瑋峰哪有東霸天這智商啊?能在外面跑上個一年半載不被抓住已經是奇蹟了。而且,陳瑋峰跑出去的時候沒帶錢沒帶糧票,不再犯罪怎麼活?肯定是跑到哪兒罪就犯到哪兒。這樣下去,沒幾天就得完蛋。
在楊五家那冰房冷屋裡,東霸天輾轉反側又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別人犯愁還能撓撓腦袋,可東霸天連撓腦袋都不能撓?為啥啊?!縱橫交錯阡陌交通整整十道大刀疤,誰自己撓腦袋啊?!那得多虎。
半夜,馮朦朧來了,看樣子是才錄完筆供。坐在東霸天旁邊一句話都不說。東霸天也沒問,問也是白問。這哥倆兒沉默了足足十分鐘。
「哥。」還是馮朦朧先說話了。
「恩……」
「你說陳哥要是被抓著,能判死刑嗎?」
「……」東霸天沒說話,他又不是法官,他要是法官,他宣判陳瑋峰無罪。
「哥,你說如果我不找陳哥來吃飯,他或許就不會犯這麼大的事兒,是嗎?」
完了,馮朦朧心裡有陰影了。
「二子,你別瞎琢磨。這蔫土匪是出了名的蔫壞,他盯著陳瑋峰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不動手他明天也得動手,今天也好,他不是把蔫土匪給乾死了嗎?要是今天你不提醒他一聲,說不定他就被蔫土匪捅死了。一個是捅死別人,另一個是被人捅死。你選哪個?!」東霸天就是會開導弟弟。
「當然是捅死蔫土匪啊!」
「那就對了!總比被人捅死好。再說,陳瑋峰也未必會判死刑。」
「是嗎?我覺得也未必是死刑。」
東霸天沒再說話,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東霸天對誰都沒耐心,就對弟弟有耐心,那耐心跟張浩然老師教導三十個流氓弟子差不多。
「白鴿呢?」東霸天問。
「在家呢,也剛回家。」
「恩。」
「哥,你也回家吧。現在出了人命,你在外面不安全。」
「我?你就別管了,你先回家吧!」
馮朦朧走了,東霸天還是睡不著。
馮朦朧的確不欠陳瑋峰什麼,但是東霸天卻欠陳瑋峰的,而且欠的還太多。具體的事兒就不說了,單說陳瑋峰走上混子這條路,東霸天就居功至偉。如果沒有東霸天,誰能想像小時候連螞蚱都不敢動手去抓的陳瑋峰會成為掐脖王子?而且還敢於在鬧市的街頭殺人?東霸天在不自覺中,一直在把忠厚的陳瑋峰當槍使。
還有陳白鴿,東霸天不知道也沒注意陳白鴿什麼時候由一個小女孩變成了個大姑娘,等東霸天發現陳白鴿已經變成了個大姑娘的時候,陳白鴿已經跟他手下的那群小兄弟混在一起了。再後來,陳白鴿又去當了鴿子,徹底跌進了萬丈深淵。
東霸天愧對這兄妹倆。
或許連馮朦朧都不知道他臨上警車時的那句「陳哥讓你照顧白鴿」對東霸天的衝擊有多大。陳瑋峰已經決定一輩子不理東霸天了,而且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真的能做到。但是在逃亡之前,還是把妹妹託付給了他。
這叫什麼?這就叫信任。
欠陳瑋峰的,東霸天基本上是沒辦法還了。現在東霸天能做的,是對得起陳瑋峰對他的信任。
這血債,只能用人來還了。
東霸天必須現在就要見陳白鴿,因為現在陳白鴿的人身安全都有問題。蔫土匪死了,陳瑋峰跑了,誰也不能保證土匪大院沒人會對陳白鴿下手。
東霸天起床,穿衣服,出門,外面真冷,東北晝夜溫差大,有時候白天都接近零度了,到了晚上又是零下二十度。凍得上下牙不停撞擊奏出了交響曲的東霸天敲開了陳白鴿的家門,形容憔悴的陳白鴿拉開了大門,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來了」。
東霸天才注意到:陳白鴿現在不僅僅早已成了大姑娘,甚至臉上已經多少有了些滄桑。
白鴿今年是22歲還是24歲?東霸天有點兒想不起來了。
回到了房間,陳白鴿合衣鑽進了被窩,盯著天花板,一句話也不說。兩隻一向流光溢彩的大眼,今天黯然失色。
東霸天坐在炕沿,認真的端詳著陳白鴿,心裡肯定泛出五個字:這孩子,命苦。童年父母雙亡,青年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哥哥,早已是被眾人所唾棄的破鞋,而且,前段時間又被輪。雖然最後東霸天為她出了頭,她也挺感動,但是她真寧可東霸天不為她出這個頭。因為這樣一鬧,兩個團伙就有近百人都知道了這事兒,很快就會被全市的人都知道。以後想嫁人?不太可能了,誰能承受得住這個社會輿論?就算是來自農村的勞改犯,也未必會要她。
「吃東西了嗎?」東霸天問。
「沒。」
「你別太擔心了,你哥哥那麼聰明,不會被公安抓到的。」
「……」陳白鴿無奈的笑,是那種對生活喪失了希望的麻木的笑。
「你怎麼想的?以後咋辦?」
陳白鴿沉默了半晌,說:「哥,還記得我第一次當鴿子嗎?」
「記得,怎麼了?」
「那次,我真愛上了那個小夥子,我真不想回來了。」
「那你怎麼不跟我們說呢?」
「我不敢說,再說,我已經答應了你們要回來。」
「你……」
「哥,我還想再當一次鴿子。」
「恩?」
「當一個再也不飛回來的鴿子。我要找個農村的窮苦人家嫁了,然後一輩子也不回這裡了。」
「……」東霸天沒說話。其實,東霸天在來之前已經打定了主意,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哥,你說行嗎?」
「白鴿,你哥臨走之前,讓兒子囑咐了我:讓我照顧你。」
「恩,二哥也跟我說了。你看看,我就知道你們倆肯定能和好。你們倆這不是和好了嗎?這樣多好。就是不知道,我哥啥時候能回來……」陳白鴿的眼神里好像是有了點兒喜悅。
東霸天就算是鐵石心腸,現在也該被眼前這個彷彿是在說夢話的姑娘打動了。他彷彿是回到了20年前,陳白鴿又成了他懷裡抱著的那個咿呀學語的天真的孩子。
「你哥沒事兒,你相信我,就算是回來,也不會判死刑。」
「我覺得也是,現在的人怎麼都那麼壞呢?怎麼一動手就要殺我哥呢?警察也知道是那個人要殺我哥。」陳白鴿話多了起來。
「白鴿,剛才我說,你哥讓我照顧你。」東霸天又重複了一遍。
「我都聽見了啊,這還用我哥說嗎?你不是一直照顧我嗎?」
「我的意思是:我得照顧你一輩子。」
「你的意思是……」
「咱們倆結婚吧。」
陳白鴿愣了,她做夢也沒想到這輩子還有人會向自己求婚,而且,求婚這人居然還是自己一直喜歡的東霸天。自從她十七歲那年被住在自己家的一個哥哥的朋友半夜爬上了床糟踐了以後就一直自甘墮落,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髒了,配不上東霸天了,乾脆墮落到底。可現在,東霸天居然張口就要跟自己結婚?!
陳白鴿石化了,獃獃的看著東霸天。
「白鴿,咱們倆結婚吧。」
「……不用結婚,你照顧我就行了。你的心意我明白,我哥哥要是知道了也肯定高興。但結婚,真的不用了。」
「白鴿,咱們結婚吧。」東霸天說話神經質歸神經質,但是從不拖泥帶水,除了吟詩以外根本沒廢話。
「真不用。」
「聽我的,結。」
「……你,你不嫌我臟嗎?」陳白鴿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以前的事兒,我不管,以後,你就我這一個男人。誰敢碰你一指頭,我殺了誰。」
「哥……我可能,再也懷不了孕了。」陳白鴿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別叫我哥了,以後我是你丈夫。」
「哥……」陳白鴿哭了。
「明天我們就去領證去。」
陳白鴿哭得說不出話來。
東霸天拉滅了電燈,衣服都沒脫就鑽進了陳白鴿的被窩。
光東霸天的這些朋友,鑽進過陳白鴿被窩的至少就有十個。可東霸天真沒鑽進過這個被窩,因為以前東霸天一直把陳白鴿當小妹妹,兩個人太熟了,哪有哥哥對妹妹下手的?
倆人一晚上啥也沒幹而且一句話也沒說。早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