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棍 第十六節 放鴿子

儘管劉海柱在這一仗里吃了大虧,但是劉海柱卻一夜成了名。為什麼呢?原因有二:

1、在1982年我市最繁華的「商業區」跟市中心最大的混子頭子打了一架,被二十多個人打,卻沒被打死,不但沒死,還打斷了張浩然的鼻樑骨。而且,後來傳說變成了四十多人手持片刀砍劉海柱一個人,劉海柱沒死。還有更離奇的,說劉海柱讓五十多個人每人照他腦袋來一下,然後,劉海柱沒死……把劉海柱說成了《哈利波特》里的伏地魔。

2、劉海柱那解放大卡車60脈的猛衝已經把人嚇得夠嗆,他居然還回輪碾!這顯然是要置人於死地。如果說第一下撞過去的時候有衝動的成分在內的話,那麼回輪這一下充分說明了劉海柱在理智的前提下那不碾死人不罷休的勁頭兒。

像劉海柱這樣的渾人,還有誰敢惹?!

成名歸成名,但劉海柱卻在第二天從醫院裡消失了,抓了一大堆葯以後消失的,蹤跡全無,他具體去哪兒了沒人知道。劉海柱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已經是二月二了。醫生都說:這人消失了肯定是想死吧!這人的天靈蓋被鈍器打出了個窟窿,當時沒死還能來醫院已經是個奇蹟了,居然他還自己私自出院了,一旦感染,必死無疑!

在劉海柱消失的這段時間,張浩然也著實消失了一段時間,有傳說說張浩然是怕劉海柱尋仇。反正,倆人一齊不見了。

就在這倆互相都要掐死對方的硬茬子消失的時候,我市自不再文革武鬥以來最大的一起鬥毆開始了。這場流氓鬥毆就其場面和惡果而言,遠勝文革時我市的任何一場武鬥,只是這場鬥毆屬於冷兵器鬥毆,武器遠沒文革武鬥那麼先進。

這樣的大場面,當然是來自於兩位頂級江湖大哥的爭鬥。不錯,就是東霸天和土匪大院的盧松。

這兩個加在一起幾乎控制著全市當年至少30%混子的江湖大哥的爭鬥,是因為一起「放鴿子」事件。

現在人們對「放鴿子」這個詞的理解大概是:不守承諾,說到沒做到。但是要知道,在三十年前的中國,「放鴿子」是像「仙人跳」一樣的專業犯罪術語、黑話。「放鴿子」這個詞在中國過去三十年激蕩的變化中顯然是被重新演繹了,被演繹得更加廣泛了。

什麼叫「放鴿子」?養鴿子的人會把鴿子放飛出去,這鴿子說不定就會帶著一群有主人或沒主人的鴿子飛回來,這叫「誘鴿」。

當時慣用的一種詐騙就是用這樣的方式:把一個看似清純良家少女模樣的姑娘簡單的打扮打扮,對外謊稱她父母雙亡,雖然不像是舊社會一樣在身上插個草標寫上「賣身葬母」,但實際意思大概也差不多。到了農村看著哪個富裕人家的小伙兒正打著光棍,找個說媒的就開始撮合,由於要的聘禮大概是正經人家姑娘的一半再加上這姑娘模樣不錯,所以很容易就把這親事說成,然後結婚。通常1、2個月後的某一天,在這家沒人的時候,家裡的驢、馬、騾子這樣的大牲口、還有豬、自行車、現金,全都飛了。這些有可能是從後院牆「飛」的,也有可能是被一個收豬的車拉走的。反正等這戶農村人家的人回來時,肯定是人財兩空、家徒四壁。

「鴿子」又回到了主人的身邊,帶著「戰利品」回來的。

這種詐騙方式在當今看來一點兒都不高明,甚至有點弱智,誰要是現在這麼操作肯定腦子有問題。但是在20多年前,這樣的詐騙卻大行其道。

為什麼啊?因為剛剛經歷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國人們都太單純,對這樣已經在中國絕跡了幾十年的騙術沒有絲毫的防備。這些淳樸的農民剛剛分到了點兒地,手裡剛剛有了倆閑錢,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呢,哪兒想到就這麼兩年就冒出這麼多牛鬼蛇神來。

其實牛鬼蛇神們也是始終在探索詐騙之路,在其後的二十幾年裡不斷更新自己的技術手段,老百姓的防範意識也是越來越強。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還是不斷有人在受騙。可能有人會問難道放鴿子結婚時不需要登記戶口薄嗎?可能還真不用,比如二狗在農村的親戚在八十年代經常十幾歲才上戶口,可見當時農村對戶口的管理有多松,隨便一句「戶口薄找不到了,等補完再領證。」可能就煳弄過去了。

話說回來,「放鴿子」這活兒,不是誰都能幹的。只要是詐騙,就存在被拆穿的風險,而且「放鴿子」放出去的是個人,是個女人。如果沒點兒保障,這失手的鴿子下場會怎樣可想而知。所以,「放鴿子」這一行為的背後,必定有個流氓團伙在撐腰。

東霸天就是我市當年的「鴿子王」,當時東霸天整個團伙每天都在吃香的、喝辣的,靠的就是「放鴿子」和「仙人跳」。當然現在的江湖大哥早就不屑於去干這樣的事兒了,都去搞工程開礦了,可當年東霸天干這個可是相當領先潮流的。

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鴿子王東霸天放出的一個鴿子。當時東霸天手下至少有五個鴿子,這個鴿子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她不但長得最漂亮最精明,而且還是東霸天最親信的手下哼哈二將其中之一的親妹妹。當時東霸天手下直接的兄弟至少有20多個,但是這些靠東霸天吃飯的小兄弟絕大多數見到東霸天都不敢大聲說話,因為東霸天顯然是個精神多少有些分裂的人,比較暴戾。

能跟東霸天說上話而且能被東霸天當朋友看的,就倆人,一個綽號叫胡司令,另一個就是這鴿子的親哥哥。

據劉海柱說,鴿子的哥哥姓陳,純粹的莽漢一名,是東霸天手中的一桿槍,有啥硬骨頭都會讓他去啃。說這姓陳的又多莽撞呢?劉海柱也舉了個例子:這姓陳的跟人吵架從來沒吵到過第三句,也就是你一句然後我一句直接就動手了,要麼就是我一句然後你還一句就動手了。而且,這莽漢打架有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無論是挑釁還是真動手,他的第一招肯定都是伸手就掐人家脖子!

「掐脖子」肯定不是武術中的某個招式,即使在街頭鬥毆也不怎麼實用,可這莽漢就愛用。為什麼呢?因為掐人家脖子是對敵人的蔑視,是展現自己的強大。眼睛一瞪牙一咬,單手掐住人家脖子,這是一種什麼氣勢?!磅礴啊!何等的磅礴!!氣吞萬里如虎!封狼居胥!

二狗掐指一算,過去三十年中,二狗所知道的愛掐人家脖子而且總能掐成功的就倆: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李瑋峰。這莽漢居然有我們國足隊長李瑋峰才有的大氣磅礴!要知道,李瑋峰從李金羽的脖子掐到德國人的脖子,再從德國人的脖子掐到日本人的脖子,這三個脖子足足用了三、四年才掐完,可這陳姓莽漢有時候一天就能掐三個人的脖子!當然了,他掐脖子在造詣上還是不能跟李瑋峰比,因為李隊長不但掐出了中國而且還掐出去了藝術,比如李隊長翹起蘭花指用中指和大拇指輕輕掐住李金羽咽喉和滿面春風一臉微笑去掐了日本隊長鈴木啟泰的脖子的這兩個鏡頭,可能在這陳姓莽漢的掐脖子生涯中從沒出現過。這種舉重若輕的風度不是誰想能學就學到的,必須得當上國足隊長才差不多。這陳姓莽漢能達到的境界就一個字:「虎」。

以下為了方便起見,就把這陳姓莽漢稱之為陳瑋峰,把他的妹妹稱之為陳白鴿。據說陳瑋峰和東霸天兩個人從小住隔壁,而且倆人家庭成分完全相同,都是知識分子家庭。不同的是落實政策以後,東霸天的父母恢複了工作,而陳瑋峰的父母則早已離開了人世。按理說,陳瑋峰和陳白鴿也都應該安排工作,可是他倆的父母去世太早,這兄妹倆都是過於劣跡斑斑,不可能有單位接收,所以,這哥倆兒繼續跟著東霸天混。

在出事兒之前,東霸天也說:「現在咱又不缺姑娘,你別讓你妹妹去干這事兒了。」

「我也總說她,可她非說要多賺幾年錢。」

「聽我的,最後一次吧!」

「行啊,最後一次!」

好像有個自然規律,那就是啥事兒基本都出在最後一次上,陳白鴿也沒逃過這定律。看來人要是做什麼事兒想收手,一定要立馬就收,千萬不能抱有「最後一次」的僥倖心理。

大家都說,這陳白鴿不但長得水靈秀氣、舉止得體,怎麼看怎麼像是大家閨秀,說她是職業騙子誰信啊。當然陳白鴿本來就是大家閨秀,只是這大家閨秀在前些年的浩劫中變了質。

當然了,如果說這陳白鴿不是那麼的乖巧討人喜歡,她的成功率也不會那麼高,近似於100%,不但屢屢得手從沒失手,而且別的鴿子都是只能釣到一般的富戶,這陳白鴿動輒就釣到村長兒子,厲害不?而且這陳白鴿在幹活兒的時候是鴿子,平時就是這群兄弟們的公共汽車,她好像是很enjoy這樣的生活,這總沒人逼她吧?

她這次失手純屬大意,也可能因為是最後一次狂歡,她不但想順走這家人家的東西,還想把她「老公公」的哥哥家裡的東西也一起帶了,結果,被抓了個現行。她和接她回巢的兩個,被留了下來。所謂自然村這東西,一般一個村子就兩、三個姓,互相之間都是親戚。

兩個男人還好,頂多就是挨揍。可陳白鴿被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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