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過江 第二節 手持菜刀砍電線

據說劉海柱走得那是相當的快,可能是被剛才火車上那獅子座老娘們兒氣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手持菜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那氣勢剛剛地,特洶湧,特磅礴,特澎湃,特激揚。儘管劉海柱手中拿鐵傘的尖划到地上以後沒冒出啥火星子、火點子,但是劉海柱心中那火苗子可是騰騰的直冒。

這個80年代初山海關外的小鎮的雪日的黃昏沒幾個人出來溜達,那能末到腳脖子的積雪中,就劉海柱一個人的腳印。這串孤單單的腳印,徑直指向了鎮供銷社後面的第一家。

這家院子還真不小,房子是典型的中國八十年代東北民居,完全是土坯結構,連塊磚都沒有。當年,建這樣的房子基本不用花啥錢,哥兒幾個坨些坯再找幾根大木材半個月就蓋成了。通常東北農村外面都掛著些大辣椒、豆角絲、玉米之類的東西,可這家居然沒有,一看就不是過日子人家。但這家院里居然放著三台自行車,而且院子里廂房邊上的牲口圈裡,還拴著一頭騾子和一頭毛驢。那年頭,家裡有一頭毛驢子已經是富裕的象徵了,可這家居然有兩頭大牲口。這在農村,絕對算是大戶了。

「有人在家嗎?」劉海柱喊。

「誰呀?」幾聲狗叫後,棉門帘子拉開了,出來了一個身穿藍色人民服的彪形大漢。

「我是來找車子的。」這家院子不小,劉海柱和他至少距離有20米,天已經擦黑了,相互間都看不清楚,倆人得扯著嗓門喊。

「來我家找啥車子啊,操!」

這彪形大漢一嗓子吼完,家裡那棉門帘子又拉開了,出來個瘦高個。劉海柱聽見了他倆在那嘀咕:

「二哥咋了?」

「他說他來找車子的。」

劉海柱沒那麼好的耐性,他已經壓抑了半個下午了:「你說話乾淨點兒,我是來找車子的。」

「哎呀我操?」這彪形大漢這句「哎呀我操?」是疑問句的發音,可能是他想不到有人單槍匹馬的來找車子,更想不到來找車子這人還挺橫。

「我朋友車子丟了,我看你們院里有沒有!」劉海柱扯著嗓門喊。

「操,來我家找啥幾吧車子!」瘦高個說話了。

「操,你心裡沒鬼就讓我進去!」劉海柱一看院里那三台二八式永久大卡,就知道自己找對地方了。那年頭,在農村的什麼樣兒的人家能有三台自行車,根本不可能。

「滾你媽遠點兒,我憑啥讓你進來找。」說著,這哥倆還朝大門走來了,那瘦高個兒,還順手抄起了放在房子門口的一個挑水的扁擔。

劉海柱不作聲了。他憑藉著自己上百場街頭鬥毆的經驗看出來了,這哥倆兒出門就是想動手。人打架就是一股氣勢,繃緊了神經以後驟然間勃發出來,劉海柱不能說話,說話就泄了元氣。據說劉海柱在20多歲時有個習慣,就是在街頭無論走到哪兒都四處看看,不看別的東西,就看地上有沒有磚頭子。因為戰鬥時刻都有可能發生,誰先揀起一塊磚頭子誰就佔了先機。今天劉海柱也四處看了,這是農村,地上沒磚頭子,而且連塊像樣的石頭都沒有。

劉海柱只能抓緊了手中的傘,這傘,是唯一能招架那扁擔的工具。雖然他面無懼色,但他也是緊張,這種緊張,是大戰前該有的緊張。

這哥倆兒看見劉海柱默不做聲了,以為眼前這瘦子和前幾天來這要車子的那個朋友一樣,怕了。

鐵柵欄門打開了,被這哥倆兒很輕易的打開了。這哥倆兒,終究會為輕率的打開這門而後悔。

「這是你找車子的地方嗎?」藍色人民服的手指頭都快戳在了劉海柱的臉上了。

「那裡面,有我朋友的車子,我都看見了。你不讓我進我也得進。」劉海柱那大眼睛裡寫著倆字:倨傲。

「你說啥?」

「你不讓我進,我也得進!」

「我他媽的讓你進!」

瘦高個兒根本沒廢話,掄起扁擔夾著風就砸了下來。

劉海柱早就做好了準備,倆手抬起鐵傘一迎就架住了那扁擔。順勢一腳就踹向了瘦高個兒的小肚子。這瘦高個兒根本就沒想到劉海柱敢還手,而且身手還如此敏捷,被劉海柱這一腳端了個正著,一聲悶哼。這時劉海柱也感覺眼眶子上火辣辣的一陣劇痛,原來他雖然架住了扁擔,但卻被扁擔上的鐵鉤子砸在了眼眶子上。

這時,那藍色人民服一拳又打了過來,劉海柱被剛才那一鐵鉤子打得有點兒迷煳,腮幫子上又中了一拳。劉海柱劇痛之下倆手掄起鐵傘,傘把重重的棰在了藍色人民服的脖子上,藍色人民服一個趔顫,差點沒摔倒。話說,有人被打了吃痛的第一想法就是轉頭就跑,還有人是迎面衝上不打回來絕不罷休。劉海柱顯然屬於後者。

瘦高個兒又一扁擔掄了下來,劉海柱沒向後躲,也沒再用傘就擋,而是迎著扁擔沖了上去,鐵傘的尖直接扎向了瘦高個兒的肚子。瘦高個兒萬萬沒想到雨傘在打架時還有這效用,被這傘尖扎了個結結實實,一聲慘叫,扁擔綿軟無力的落在了劉海柱的肩膀上。劉海柱緊接又是一紮一踹,瘦高個倒在了雪地上。藍色人民服又一衝拳打在了劉海柱的耳朵上,劉海柱耳朵「嗡」的一聲過後也險些摔倒,回手又掄了這藍色人民服一傘把。

這時,屋子的棉門帘子又拉開了,又衝出了一個瘦高個兒,拖著一把鐵杴徑直朝大門口奔了過來。這家原來有哥仨!

那剛才被劉海柱踹翻在地的瘦高個兒又站了起來,一對三!劉海柱遠處用傘尖捅,近處用傘把掄,還不時的用傘去抵擋掄下來的扁擔和鐵杴,絲毫不亂。雖然身上被拍了好幾下,但是沒受大傷。反而是這哥仨每挨的一下都挺重。這哥仨里有倆拿著長武器,還有一個空手,可是在這近距離的混戰中,長的武器根本沒什麼效果,根本不敢用力掄,一旦砸到了自己的兄弟怎麼辦?!一分鐘過去了,這哥仨兒根本沒佔到任何便宜。

「我草你嗎!」棉門帘子又拉開了,出來個六十來歲的老頭,這老頭手裡,拿著一把砍柴的利斧!打架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下可好,連老爺子都抄著斧子出來幫忙了!

就在這老頭還沒奔到劉海柱跟前時,最兇險的一幕出現了:藍色人民服從背後拚死緊緊的摟住了劉海柱的腰,他大哥掄起鐵杴就朝劉海柱的頭拍了下來!

劉海柱雖然沒系統學過武術,但他卻是個街戰的天才。普通人遇見這情況肯定就是拚命的躲,或者閉著眼睛等死,可這劉海柱居然狠跺了一腳這藍色人民服的腳面子,然後用後腦玩命的向後猛的一撞藍色人民服的面門!用自己最脆弱的後腦殼子去撞別人最堅硬的前額,這種玩兒命的打法誰見過?!

倆人一起滾在了雪地上,鐵杴拍在劉海柱的大腿上,劉海柱打了個滾剛要起身,眼前就出現了一把亮晃晃的利斧。看來,這家下手最狠的居然是這個60多歲的老頭子!劉海柱又是一滾,順勢爬起。他沒向後跑,而是衝進了院子,他也沒向院子里的開闊地跑去,而是跑向了這家的牲口圈!這就是街戰天才的選擇,他的選擇是一個沒有退路的地方。當以一對多時,劉海柱在狹小的空間內開戰,盡量的製造混亂,背水一戰,不成功,則成仁。據說他這樣的方式是他當兵時連長教他的,那時候中國面臨北方的強敵,時刻有可能開戰,而且開戰以後的戰鬥方式極有可能是巷戰或者山地戰,所以,劉海柱受到了太多巷戰的熏陶,他最喜歡的方式就是破釜沉舟。

二狗曾聽人說過,一隻母藏獒可能會產下十隻小狗,但這十隻小狗中,只有一隻是藏獒。想知道這十隻小狗中哪只是藏獒的方法簡單又殘忍:把這十隻小狗放在一個籠子里,什麼都不喂,多日以後,活著出來的那隻,就是獒犬。劉海柱把這爺四個帶進了這已經有了兩個大牲口的「籠子」,能直著走出來的那位,就是獒犬。

劉海柱衝進去以後,牲口圈徹底亂套了,騾子和驢都毛了,尥蹶子了。這騾子和驢倆大牲口一毛,院子里的雞和鵝也都毛了,雞滿院子騰騰的飛,鵝子嘎嘎的亂跑,院里那隻大黃狗跟在主人汪汪的叫。熱鬧,真熱鬧。棉門帘子又拉開了,出來個老娘們兒,扯著嗓門喊:快來人啊!打上門來了!!

手持利斧的老頭第一個衝到了牲口圈門口,三個兒子在身後跟著。

隔著兩頭已經發毛了的大牲口,老頭子看到了倚在石頭槽子上的穩如泰山的劉海柱,也看見了劉海柱那雙鎮定自若的眼睛。這老頭活了六十來年,也在村裡打過無數次架,但還真沒見到過在如此兇險的情況下能做到如此風範的對手。

「有種,進來!」在狂躁的兩個不停原地亂跺的畜生後面,在這雞飛狗跳的院子里,劉海柱說出了這鏗鏘有力的四個字。

哥兒仨二話不說就要往裡沖,老頭子攔住了。這老頭子心裡打鼓了,眼前這個人,似乎的確不是一個一般人物。他沒有抱頭鼠竄,沒有跪地求饒,而是自己選擇了一個戰場進行決鬥。

「你出來!」老頭子喊。

「有種,進來!」劉海柱還是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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