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賴寶愛琢磨 關於細緻

我徹底是個五大三粗的人,一點不細緻,一點沒耐心,不懂得生活的情趣。

這一點是我在超市發現的。我越多次去超市,就越發現這個真諦。

那些無敵的婦女同志媽媽桑神仙,一次次不經意間打擊我對生活的信心。老話常說過日子要細緻點,我也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在努力,希望能讓自己更細緻一些,別糟蹋了生活,但在殘酷的實事面前,在無數少婦老婦大嬸大媽英勇驚人的行為藝術面前,我一次次相形見絀,最後悲哀地發現,我是一個永遠不可能把日子過得那麼細緻的人。

其實開始看見超市裡那些細緻人類挑蔬菜和肉食的時候,沒覺出什麼來。人家很精心地挑一顆菜拿在手裡,然後在菜周邊,開始把一片片一丫丫破損的或者蔫爛的菜葉掰掉,這很正常,誰都想買新鮮菜么,但眼睜睜看著一顆大腿般粗細的蔬菜愣是被掰成小臂粗細才算善罷甘休,我就有點鬱悶了,至於的么?你是買菜還是買菜心來了?

我還看見細緻人類在那買肉食,拿起一個雞腿使勁揉搓,手指甲滑進肌肉里來回弄啊弄啊,買雞脖鴨脖也是一樣,拿著一根脖子,就跟擰毛巾似的,雙手握住後反方向使勁擰,水分全給擰出來了,好吧,這有道理,水分壓秤的么,這麼擰是合理的,但有的神仙在那咬牙切齒擰了半天,把雞脖就擰成雞脖肉乾了,居然不要了,扔回檯子上了……我靠,我至此沒在超市買過這類東西,誰知道這些細緻人類的手在擰雞脖之前都摸過什麼神秘地區啊。

好吧好吧,上述可能都是合理的,過日子要細緻么,但賣螃蟹的某些人都細緻到生靈塗炭了,跳了幾隻肉蟹或者大閘蟹,拿起來算腿數,哎?這隻螃蟹少了一隻後腿,於是抓起另一隻,生生把人家的蟹鉗子掰下來扔塑料袋裡,過了秤封了袋,美滋滋地走去結賬了,為什麼不再挑一隻腿全的呢?因為腿全的比較大,大就貴啊。估計這位回家還得跟左鄰右舍吹呢,看我今天佔了大便宜了,多弄了一隻蟹鉗子,哈哈哈,不等過年了,今晚我就吃了它!但人家螃蟹在水缸里不鬱悶么?瑪勒格碧的,臨死之前還被禍害成獨臂神尼了。

好吧,這也算正常,細緻么,買螃蟹買整個的,少了腿肯定要補回來啊。但我看見那些買橙子還非得摳掉橙子連枝的那塊屁股的,買西紅柿也摳那塊綠癤,摳壞了摳裂了就扔進去重拿的,買紅棗一個一個挑進塑料袋,挑了二十幾個之後開始打開袋子低頭重新一個個甄別已經挑好的棗有沒有不滿意的,對棗進行複賽選拔的……這些也算細緻?

嗯,算,過日子么,買東西挑食品肯定得稱心如意才行么。所以你看那些在超市粗糧櫃檯前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的,那些才是細緻天王——挑紅豆綠豆,一粒一粒的,挑大豆小豆,一粒一粒的,甚至買散裝大米都是一粒一粒的挑,撿一顆還拿眼前看,就跟挑鑽石似的!

你覺得我誇張了?那我再跟你說一個親眼看見終極細緻天王的事,就前幾天,在超市,倆媽媽桑,在那挑東西,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輕輕抓起一小點兒,然後蹭啊搓啊,剩下那麼幾粒,裝進塑料袋。

她們倆挑的那個東西,叫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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