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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稍稍放縱一下,來一點幻想吧。W·馮特從某個地方閃現出來,除了我們之外,誰也看不見他。他此番回來是想看看,他自己在一個世紀以前發動的一門科學運動,現在已經變成何等模樣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演講飽,神情嚴肅而莊重,這位教授先生的影子十分困惑地呆視著他的一些學術後代們。他們在一次有關認知理論的科學大會上討論著海底軟體動物記憶的分子基礎,另外一些人卻在大談可以模擬平行分布處理的計算機程序。可是,在別的一些方面,他又允許自己不動聲色地露出少許欣慰的笑容,因為他得知,50年前,在美國,一共只有4000名心理學家,可今天,估計有149000(70000人處於博士水平,79000人處於碩士水平)心理學家,增長了近40倍。
可是,當這位馮特醫生飄然來到美國心理學會時,他一臉的笑容頓時消散,露出不滿之色。他在這裡得知,在過去二十多年時間裡,大多數新的心理學博士都已經不再是研究人員,而是工業心理學家、教育業心理學家和——到目前為止人數最多的一類——臨床及顧問心理學工作者。馮特曾極力反對教育心理學和類似的一些把這門科學用於實用用途的做法,可是,這一點——即與人們交談,聽他們講一些私人問題——卻是最壞的,這是對心理學極可惡的降格。他還聽說,大多數美國人如今談起心理學工作者的時候,都認為他就是處理有精神衛生問題的病人的工作者,這使他萬分驚訝。我的天啊!
在過去的半個世紀里,心理學對美國人產生的所有影響中,沒有哪一種比它對美國人考慮和處理感情及精神問題的方式所帶來的改變更為普遍的。許多的不幸、失敗、失去能力、不滿足和錯誤的言行,他們的父輩都曾歸結為性格軟弱,邪惡或者命運所致,可現在在大多數美國人眼裡都是心理疾病造成的,因此可以通過精神衛生工作者加以處理。
按照這種想法,每年有約5000萬美國人訪問心理治療者,達1.2億萬人次。精神病院和普通醫院精神病房的住院病人則又有數百萬次的心理診療。累積起來算,每3個人中就有一個人與心理治療有些瓜葛——這就是約8000千萬人。
約有三分之一的治療是由心理學者進行的,另有三分之一是由精神病醫生進行的,其餘由臨床社會工作者、臨床精神衛生顧問和教區工作人員進行的。所有這些職業工作者儘管其背景和義務各個不同,可都在使用一些符合心理學的療法,這與用生理的、社會的和宗教的方法來治療精神病大為不同。(然而,精神病醫生卻是用藥物來治療病人的,同時也用或不用心理療法。)
心理學最初並不是一門實用科學,它的培訓中心並不培養「保健工作者」,而是研究人員和理論家。這門學科在二戰之後迅速發展,跟其它的許多學科一樣,每年授予的理學博士人數在1945年和1970年間增長了10倍。可接著,本科生的增長大潮退下去了,新學位持有人難以找到教學工作,所有學科的博士學位生產急劇下降——除心理學之外,這門學科還是保持增長的勢頭。
可是,到本世紀70年代,心理學並不是作為一門純科學,而是作為好幾種形式的實用科學增長起來的,其中,保健科學是最大的一種。研究心理學者的出產到70年代中期還呈增長趨勢,可接著就迅速下降了,而保健工作者(臨床、諮詢和學校的心理學家)的出產卻持續增長。
儘管自1970年起研究心理學家的絕對人數增長了,可它還是在穩定地按這門學科的比例在縮小,現在只佔到所有博士和碩士級心理學工作者的七分之一。臨床和諮詢心理學者現在約佔一半,他們大多施行心理治療(其餘的人只做測驗和評估工作)。
儘管臨床心理學工作者的人數有所增長,但是,約有三分之二的心理治療要求是由其他一些人來滿足的,如我們在前面已經提到過的:全國的30000精神病醫生中的2.1萬人,他們大多把大部分時間花在私人診療上;8.1萬臨床社會工作者,其中大部分人在機構或者醫院背景下進行心理治療工作,可同時其中的一些人也做或者只做私下裡的治療;2000國家頒發了證書的臨床精神衛生顧問;2000教區工作人員;還有數目不詳的其它人也把自己叫做心理治療者——這個詞在大多數州里沒有法律禁用規定——這些人當中有的接受過相當程度的培訓,有的完全沒有。
所有這些學科里的心理治療現在處理的病人比任何時候都還要廣泛一些。(「病人」這個詞是精神病醫生和心理學工作者用的;許多其他的治療者都把這些人叫做「客戶」,以避免「病人」這個詞所包含的醫療含義。這些詞在這種情形之下都是同義詞。)
以前,心理治療主要用於一些與現實接觸沒有什麼問題,但有神經毛病的一些人,這些人遭受焦慮、恐懼、迷戀和強迫性行為、歇斯底里症、臆想症、起源於心理毛病的身體疾病的折磨——總的來說就是,所有這些人都有神經症。(DSM-Ill,美國精神病學協會的診斷標準1980年版和DSM-Ill-R,1987年版,裡面都省去了作為診斷範疇的「神經症」,以前歸入該名下的精神毛病現在都以單獨的精神疾病範疇來定名。可是,「神經症」、「神經病」等用詞現在在一般的行醫者和普通人中間仍然在流行,因此,本書中時不時還沿用該說法。)今天,許多人尋找心理治療的幫助,為婚姻衝突、父母和孩子之間的問題、與工作相關的麻煩、孤獨、害羞、無法成功和任何可以列在「生存的麻煩」名下的東西——按照1991年有關紐約都市生活問題的一些新聞的說法,甚至包括壘球守衛、扔直線球和擊球中無法解釋的困難。
另外,一些嚴重的精神病人,以前都是用長期的溫水浸泡、胰島素或者電擊痙攣休克法和甚至腦葉切除術治療的,很少用心理治療,因為心理治療一般也找不到這樣的病人。可現在,通過一些精神鎮定藥物,他們都被帶回到了現實之中,並能夠得到心理治療的益處了。在本世紀50年代,足有五十多萬人被鎖在全國的精神病院里,自從氯丙晴和其它一些精神鎮定劑在50年代中期出現以後,這個數字減少了三分之二,只有16萬多人。大部分以前被關起來的病人,現在都住在生活區里,他們的精神疾病就在生活區的精神衛生中心裡通過藥物進行控制和心理治療。
心理治療因此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而且為人們所廣泛接受——有過心理治療體驗的人在過去的3O年裡增長了近3倍——不過,長期以來,心理治療一直受人責難,一些人認為心理學是一種假科學,另一些人認為心理治療只是一種欺騙性的療法。
有一些人攻擊心理治療的理由是,臨床心理工作者和其他一些心理治療師本人也承認,他們所做的一些事情更多的是出於直覺,而理性的成分較少,它更多的是一門藝術而非科學。許多做學術和研究工作的心理學家長期以來也有這樣的觀點,即心理療法不值得稱作他們從事的這門科學的一部分。1956年,一位心理學家大衛·貝肯在美國心理學會的出版物《美國心理學家》上撰文說:
在許多心理學者中,有一種普遍的感覺是,臨床心理學(即心理療法)在科學上難以撐持。臨床心理學經常被看作是一門藝術,或者,如果評論者態度嚴苛一些的話,它可能被認為是企圖通過神秘方法獲取知識,又企圖以魔術辦法帶來療效。
幾年之後,心理學家馬文·卡恩和塞巴斯蒂安·桑托斯戴芬諾又在同一個刊物上寫文章說,臨床心理學「處於一種焦慮、矛盾、不安和自疑中。臨床心理學說它是一門科學,然後又說它是一門藝術」。1972年,然後又在1986年,伊·富勒托里用了一整本書的篇幅來說明,心理療法與巫醫和方士差不多,他們是想通過可比較的非科學辦法在病人身上獲取療效,而富勒托里本人就是一位精神病醫生。
另有一種攻擊是1961年由托馬斯·沙茨發動的,此人是精神病醫生和心理療法同行中長期令人討厭的人物。他說,精神疾病是由臨床醫生紡織出來的一個「神話」,這些人是社會秩序的跟屁蟲,他們把一些社會不允許的、有偏差或者獨特個性的行為全部定性為精神疾病。
更有另外一些人攻擊說,心理療法工作者們錯誤地宣稱,一些療法可以治療很多種的精神疾病,而實際上,這些評論者強調說,它只對有限的幾種病症有效。1983年,奧克蘭的一位心理學者和心理療法工作者伯尼·西爾伯傑爾德在他的《美國的退縮》中說,心理治療法只對少數幾個問題有效,可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它幾乎無效或者只有很少的療效,而且比藥物效果差,不如簡單地跟朋友談一談的效果好。
最近幾年,另有一種支持性的評論說,心理治療法工作者說他們可以處理的若干情形,實際上其根源在生理學方面,不是靠心理療法可以治好的。
比如,臨床(嚴重的)抑鬱症,在許多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