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天賜

丘比特大叔,射我吧!

眾人馬聚頭的地點在望京一家海鮮酒樓,這裡我們也來過一兩次,皆因袁老二和這家酒樓的老闆關係優良,菜品實在是一般。當然,老二選這裡的目的明顯——人熟地不生,主場優勢,包房又夠大。

車停到酒樓門口,大器和陳吉吉從另一邊也下車過來會師,我把兩邊人互相介紹了一番,付裕打電話喊老二下樓接人。

譚墩無比熱情地握住大器的手,卡碟似的重複著久仰久仰,眼睛卻一直偷瞄旁邊的陳吉吉,醉翁之意只在山水之間的狀態,連尚在醉酒中的大器都看出來了。於是大器適時地假意奉承,實則點醒道:「老譚是吧,我也常在電話里聽老寶和老付說起你。啊,這位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啊!」

溫小花正滿臉陰天地盯著譚墩的舉動呢,旁邊一聽,點頭微笑:「謝謝,我不是他女朋友。我又不傻。」

周圍幾位都笑。

譚墩頓時雙重尷尬。被大器識破色狼嘴臉在先,又被溫小花直接吐槽在後,直接導致胸悶氣短,下肢無力,內臟出血,表情扭曲,我知道,此刻他內心的潛台詞一定是:你們聊,我先死了。

袁老二跟老闆要的是這家酒樓最大的包房,不算沙發茶几衣架魚缸等陳列,還擺了兩張桌,二十人在這兒打群架一點不擠。

初見的幾人都被七嘴八舌地介紹熟識,其實無非也就是之前出場的那幾個人,剛落座倒茶,有人推門進入,看了一眼眾人愣了一下,吐舌頭退出,在我們也都愣神的時候,再次探頭進來:「嗨!我還以為走錯了,上個洗手間來了這麼多人啊?」

袁老二招手讓人進來,一旁的付裕扭頭壓低聲音問:「就是她吧?你還真把她帶來了啊!」

老二點點頭:「就當面試了,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讓她整容去。」

我好奇得剛要張嘴,被譚墩一腦袋塞進來,雙目閃光地搶問:「誰啊這是?誰啊誰啊!」

付裕斜了譚墩一眼,扭頭回答我的目光詢問,還故意小聲不讓譚墩聽見:「好奇吧,說出來嚇死你,這是二哥的外甥女。」

我倒真的瞠目結舌了一下,外甥女?看著比我們小不了幾歲啊,明顯成年了。

袁老二起身,伸手拉過那丫頭指點了一圈,他是這麼說的:「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叫寶哥,這是骨頭哥,這是我新認識的華僑兄弟陳大器,叫陳哥,這個……譚墩,你叫譚叔。」

老譚剛起身堆出個笑臉伸手想跟外甥女接觸一下,一聽老二的解說詞愣了,委屈起來:「怎麼個意思啊?到我這兒怎麼就叔了啊?」

付裕大笑:「很明顯啊,提醒你安分守己,差著輩分呢。」

大家都笑,老二朝付裕挑了下大拇指,繼續介紹,但輪到在座的倆女孩,他表情獃滯了一下,接著義無反顧地張嘴就來:「這是你陳哥的妹妹,陳格格;這位是你譚叔的女朋友,叫……哦!叫溫翠花。」

大夥笑得東倒西歪,陳吉吉笑得都埋了臉下去,付裕和骨頭幾個邊笑邊鼓掌。我拍著手給了老二一拳:「二哥,你真是膽大,一共就倆女士,你敢一個都沒叫對!人家叫陳吉吉!」

溫小花也是一臉又氣又笑地接話:「就是的啊!什麼翠花啊,再說我都說了我不是他女朋友,你怎麼非得把我往牛糞上插啊。」說著話朝那外甥女擺擺手:「你好啊妹妹,我叫溫小花。」

老二一臉不在乎道:「叫什麼不行,你又不插我這堆牛糞。得,一會兒我罰杯酒行了吧妹妹?」看著溫小花得勝似的一揚下巴,老二又把身邊的丫頭推出來給大夥認識。

這丫頭叫周小天,初春涼颼颼的天氣露個大腿穿雙靴子,梳著個齊劉海的娃娃頭,精緻可愛的小模樣,居然神奇地和鍾馗轉世一樣的袁老二是親戚,但比老二小不了幾歲,按他們家裡的排資論輩,成了老二的外甥女。大學畢業後跑到北京來,投靠所謂的舅舅袁老二,目前在一家貿易公司上班。

我正在疑惑剛才老二在介紹時為什麼單單漏掉了付裕,一聽這話心裡就釋然了,沒猜錯的話,老二是想安排他這小外甥女去付裕的公司。揣測中朝著付裕挑眉毛示意了一下周小天方向,付裕點頭撇嘴聳了下肩膀,多年默契,這一來一去就什麼都心知肚明了。

果然,袁老二把周小天塞到付裕旁邊坐下,單獨介紹了幾句,周小天笑得很到位,甜甜地叫著付總,然後就開始說起個人簡歷來。

付裕擺手攔著:「別別,還是叫付哥吧。咱們今天也別聊這些,這樣,這幾天你抽空來我公司我們再談,好吧?」

我理解付裕這狀態,企業公司什麼的,怕就怕親戚朋友的拉關係往裡塞些廢人,狗屁不通還混吃混喝,老付肯定也是怕這個,但礙於袁老二的面子又不好推辭。但他這麼一說,周小天臉色可就不太好看了,轉頭盯著袁老二,語氣低沉而兇狠:「胖子!你等著!」

我和付裕相視而笑,一物降一物,二哥原來也有怕的人。

落座閑聊,打聽局勢,據老二稱,另一方當事人已經趕來了,但人生地不熟的,且得找一會兒呢。

前前後後地說下來,幾個剛剛加入不明就裡的人士終於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了今晚到底是個什麼局。話題雖由骨頭事件聊起,可七嘴八舌地就聊跑題了。

大器完全亢奮了,估計是在國外憋的,太久沒和這麼一票話癆痛痛快快地說中國話了,借著酒勁兒結巴著發言,不時站起來手舞足蹈,不經意間還念叨出一串串的英文來。

一直因為付裕的不熱情而鬱悶的周小天,這時候巾幗不讓鬚眉了,對大器的英文對答如流,倆人有來言有去語,我們幾個在一旁都是一臉聽天書的表情,只有譚墩插不上話還死要面子,不時地假裝微笑點頭搭話:「Yes,Yes,Really?」——丫前幾天還跟我打賭英文字母是二十七個呢。

付裕這時開始對周小天刮目相看了,扭頭讚許地盯著人家,心裡肯定開始打算盤了,二十一世紀什麼最貴?女人才!況且他還是做進出口貿易的。

「小外甥女,你這英文不錯啊。」逮了一個大器說中文的空當,付裕主動跟周小天示好。

周小天很淡然地一瞥:「謝謝付哥,其實英文是我弱項,法文和日文還算拿得出手。」

付裕當即一臉便秘的表情,怔了兩秒才憋出一句:「才女啊,不早說呢!」

「我剛才介紹自己的時候是想說來著,還沒說到呢就被打斷了啊。」周小天一臉的小報復,眉宇間很有扮豬吃老虎的快感。

付裕一拍桌子:「得了,我賠罪,明天來我公司吧,咱們談談。」

周小天一撇嘴:「明天?看看吧,不一定有時間。」說著話根本不正眼看旁邊付裕的苦瓜臉。

老二在一邊笑開花了,知道這事托底了,大手一對掌。「看看!我盡干這積德行善的事!」說著話激昂地用力敲桌子喚周圍,「哎哎哎!你們以後都叫我新外號啊!打今兒起,我叫善老二!」

周圍七八雙眼睛都同時瞪圓,接著全部樂個東倒西歪。中華文字多麼博大精深啊,諧音就是其精髓之一……

十多分鐘後,桌上的新朋老友都已經混得很熟了,敵方還沒到場。老二讓骨頭打電話催,骨頭依舊百般推辭。老二無奈,對其一頓暴打,親自抄手機催人。

他那邊按著號碼,我這邊手機倒響了。

包房裡一片喧鬧,我只得拿著手機起身出去接聽。走到包房門口的我就傻眼了,來電顯示是——王欥欥!

「你在哪兒?」電話那邊聲音平靜,越平靜越讓我覺得不踏實。

側頭看了一眼身後,沒人注意我,立馬閃身出了包房。快步走到走廊在過道休息區拉了把椅子坐下:「有事?」語氣冷漠而不耐煩。冷漠是裝的,不耐煩是真的。被王欥欥奴役這麼久了,好不容易翻個身起個義還得提心弔膽的,何苦啊我。

「我問你在哪兒?」語速平緩,我甚至覺得電話那邊的王欥欥在憋笑。

我長嘆口氣:「我在外面呢,有事,回頭說吧。」

「你敢掛?」那邊明顯的威脅語氣。

哎呀我這暴脾氣!你當我真不敢掛是吧?我沖著手機無聲地惡罵了幾句,貼到耳邊緩和語氣:「我真的有事在辦。辦完打給你。」

就在我已經把手機從耳邊撤下,手指也奔著掛機按下去的瞬間,手機里悠悠地傳來一句:「你猜我在哪兒?」

「咔嚓」一個炸雷在我腦子裡閃亮轟鳴了一下。

王欥欥這句話,在我聽來是話里藏毒,下意識地抬頭向周圍打量了一番,生怕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拿著手機沖我獰笑……

「你——在哪兒?」底氣不足地反問時,眼角掃向四下,一號位安全,二號位沒情況,三號位安全……周圍沒有異常,提起的心墜下半寸,但依然覺得周圍危機四伏。

「那你在哪兒?」王欥欥的腔調里又開始出現了那種勝者為王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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