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 小黑問彈鋼琴的
前幾天我第一次跟朋友去聽了一場鋼琴獨奏音樂會，很受震動。那些歌恍惚都聽過，那些節奏好像天然就形成的，而且那些曲子很長，有的竟然長達二十幾分鐘！我不說那個鋼琴家彈得好聽不好聽，有多妙（因為我才接觸，也沒什麼判斷力），我就是很好奇，為什麼那些音符，那麼多而且那麼密集，1234567，7654321，彈鋼琴的怎麼就能記得住呢？我知道非但要記住音符還得記住休止符呢！簡而言之，看上去密密麻麻的樂譜是如何被音樂家記住的？
A 青年鋼琴家宋思衡答小黑
曾有朋友拿起我放在琴上的樂譜，隨意翻了幾頁：「你是怎麼記住這些黑壓壓的小蝌蚪的？上萬？有的吧？」這是我人生中第二多被人問到的問題，第一是：你水平肯定超過鋼琴十級了吧？不過這一次難度有所增加，因為我從來沒有數完過一首大型樂曲的音符數量。特別是那些幾十頁密密麻麻的樂譜，就像從下往上數幾十層的高樓，到一半眼睛就對一塊兒去了。
數都數不清的音符，是如何被識譜並且演奏的呢？這看起來是個很深奧的問題，如同世界上其他很多深奧的問題，似乎一輩子都沒有辦法理解。其實在現實生活中，音樂家一樣有很多沒有辦法理解的問題，也許更多，因為他需要花大量時間在一個離現實很遠的世界裡自個兒待著。
然而最終和大多數人一樣，迫於成長的壓力還是開始理解一些現實事物。比如一些個善意的謊言，一些個惡意的實話。一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一些明知可為而不能為之。欺詐，壓迫，戰爭，殘暴，總之都是一些大人世界裡的鳥事。其實這些無非都是先習慣，後明白。如果不是習以為常，我還真就明白不了。
記住樂譜也沒什麼深奧的，無非就是如此。
最早也是在爸爸嚴厲的鎮壓下被迫去學習理解這些看似枯燥的樂譜並且不厭其煩地反覆練習和演奏，然而幾年之後我就愛上了這些密密麻麻的小蝌蚪。因為在經過戒尺和咆哮的幫助下熟練地閱讀和演奏這些枯燥的樂譜之後，我開始發現這些樂譜背後的秘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世界，一個能在飄逸著異國芬芳的土地上，建立自己王國的冷酷仙境。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之一，就是被迫地要去先習慣而後明白這個真假不辨的世界。就像企業家滿世界地強勢推銷他們最新的產品，美其名曰更好的生活方式，結果世界還真的被他們改變了。當然，至於好壞，我想他們是不會關心的。所謂潮流、風尚、生活方式，不過就是人類自己鼓吹出來的一個個漂亮的煙圈，你習慣了自然會為它埋單。
所以呢，有興趣的話先學一點點基本樂理，聽一點點古典音樂，習慣一點了，你就能理解了。
我們這輩子要習慣理解很多鳥事，所以你不在乎去多習慣理解一些。
不過音樂這一樣東西，也許會改變你的世界。
至少，它從來不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