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回 韓令坤擒剮孟俊 李重進結好永德

當下二將戰到三十餘合,孟俊招架不住,回馬望本陣而走。令坤催動後軍追殺。孟俊正走之間,忽聽得山後一聲炮響,衝出一員大將,乃是元帥趙匡胤,知得揚州交兵,故此大軍從六合殺來,正遇陸孟俊兵敗。那孟俊見是匡胤,驚得心膽皆裂,那裡敢戰?回馬又走,恰好今坤一馬追到,孟俊措手不及,被令坤生擒於馬上。唐兵大敗,四散而逃。匡胤見擒了陸孟俊,收兵回六合去訖。

話說周世宗不允和議,率督大軍來取壽春。當時兵至城下,旨令攻城,城上矢石如雨點打來。部將張瓊見了,慌請世宗退避,不防城上一箭射來,正中張瓊背上,死而復甦。眾兵救回營中,看時,鏃深透骨,不能拔出。瓊令取酒飲了一大卮,方今手下人砍骨取鏃,血流數升,至死不變神色。後人有詩讚之:

匡胤大勝,收軍回營,諸將各各獻功。匡胤差人至世宗處報捷。世宗大喜,下令旨,駕幸揚州。竇儀奏道:「今兵疲糧少,南唐屢敗於吾,彼之用兵已無成矣。陛下宜回駕大梁,命大將屯兵於緊要之處,以為進取之計,不出數月,彼之君臣必來納款也。」世宗准奏,即日下旨,車駕回京。賴李重進攻圍泰州,張永德屯兵滁州,韓令坤坐鎮揚州,高瓊屯守六合。其餘文武官員,隨駕班師。詔旨既下,請將各領部兵分遺。次日,車駕離店境,一聲炮響,大小三軍徑往汴梁進發。有詩為證:

卻說鍾、李二人回見唐主,奏知:「世宗不允和議,推其意,只為主公不肯稱臣之故耳。為今之計,主公還須奉表稱臣,以安民庶。」唐主從其言,差司空孫晟、禮部尚書王崇質奉表稱臣於世宗,願歲歲朝周,年年進貢。二臣領旨出朝,至周營見了世宗,俱說唐主願奉聖朝之命。世宗道:「此舉朕本要准,只為劉仁贍據守泰州,屢抗天命,彼今若肯來降,方允爾議。」隨差中使同孫晟等到泰州城下,詔示仁贍歸款。仁贍上城,見了孫、王二臣,即戎服拜於城上。孫晟謂仁贍道:「公受國恩,不可投降。」仁贍謝其教,因嚴兵以守之。中使報知世宗,世宗大怒,召孫晟欲斬之。晟道:「臣為唐宰相,豈可令節度使外降耶?」世宗嘉其忠,遂赦其罪,遣晟復唐主之命,臨行,世宗謂之道:「歸告汝主,早定所議,勿自取悔辱。」

萬騎南來殺氣高,臨危於此顯英豪。

鏃深莫出心雄烈,為顧君王豈憚勞。

恃勇無謀可嘆嗟,一時俘獲倒殘戈。

軍前說話先招釁,立使臨刑受苦多。

唐主既斬孫、李二臣,即拜弟齊王李景達為兵馬大元帥,陳覺為監軍使,領兵五萬,以拒周師。先著大將陸孟俊領兵一萬救泰州。旨下,陸孟俊來至泰州,與劉仁贍合兵固守,聲勢甚大。周兵遁去。孟俊欲進兵復取揚州。揚州守將韓令坤聞之,無心固守,將欲棄去。世宗聞此消息,大驚道:「若唐兵復得揚州,大勢去矣。」急令元帥趙匡胤領兵二萬屯六合,以援揚州。匡胤領旨,兵至六合屯紮,下令道:「揚州兵過六合一步者,斬其足。」韓令坤聞令,不敢棄城,遂嚴加防守。

令坤亦收兵入城。左右綁進陸孟俊,令坤令置於陷車,解赴世宗處發落。正欲推出,忽被令坤側室楊氏看見,放聲大哭,來見令坤道:「此賊昔日殺我全家百口。今日幸得相逢,望將軍勿解御營,當把此賊碎為萬段,與妾報仇。」言罷又哭。原來陸盤俊當時在馬希烈部下,抄滅楊昭耀家,以其女生得美麗,獻與馬希烈為妾。及韓令坤攻破揚州,希烈又獻與令坤為偏房。今日楊氏聞知捉了陸孟俊,欲報前仇,故此哭上帳來。韓令坤聽言,即令押回軍前,責之道:「汝今日怎不取我之頭,獻與唐主,博個節度使耶?既被吾擒,當取汝心肝,薦一杯酒。汝有何言?」孟俊道:「死則死矣,何有言耶?」令坤喝令左右,綁在木樁上剮之。左右得令,一時間將盂俊首身剮割殆盡。後人有詩證之:

時陸孟俊進言道:「公今堅守此城,吾自領所部兵去取揚州。」仁贍道:「不可。揚州韓令坤驍勇之將,非他人所比;兼之趙匡胤屯兵六合以為援,聲勢相依,勝負莫卜。不如共守此城,候齊王兵到,然後計議而行,方為上策。」陸孟俊大怒道:「若如此遷延時日,畏懼不進,何日克服故土也?」遂不聽仁贍之言,自領部兵,望揚州而來,離城五里安營。

韓令坤聽報唐兵來到,即忙整兵出迎,兩下擺開陣勢。陸孟俊橫刀出馬,指令坤道:「汝周兵不早退走,獨守孤城,直欲吾取汝首級,以獻唐主耶?」令坤大喝道:「我中朝有百萬之師,平南唐在於指日;汝尚不自量力,強來戰鬥,我誓必殺汝,以伸士民之怨!」孟俊大怒,掄刀直取令坤。令坤舉刀相還。兩馬相交,雙兵並舉,好一場大戰。有詩為證:

大兵分作三隊而回。不想世宗是夜身體發熱,遍身疼痛,急宣太醫官看脈,送葯調治。過了兩日,只見周身發出棋子般的天泡瘡來,痛苦難挨,呻吟呼喚。匡胤等眾將寸步不離,左右服侍。世宗道:「朕心意煩悶,蒸熱發渴,有甚清潔涼水,取來與朕解渴。」匡胤遂分付眾人,四下去尋清潔涼水。眾臣領命,各各提壺執罐,分頭去尋。

單馬趨營智識高,一時論說怨頓消。

心交義合相歡洽,應是周王重俊豪。

重進看罷書,勃然大怒道:「豎子此謀,欲反間吾君臣耶?」即令囚下來使,以書呈報世宗。世宗得書大喜,謂群臣道:「重進不負於朕,斯言信矣。」群臣皆稱賀。范質奏道:「帥臣忠勤若此,何患南唐不滅乎?陛下但俟捷音而已。」世宗乃加授李重進為青州節度使。下詔在外將士,各宜用命。使臣頒旨,赴各軍宣示。不提。

令坤既剮孟俊,軍威大振。消息傳入齊王李景達軍中,大驚不止,乃與部下商議進兵。教練吳用進言道:「韓令坤雄據揚州,趙匡胤兵屯六合,勢相依援。今大王之兵當從要路而進,先攻六合,則揚州指日下矣。」齊王從其言,下令兵馬渡長江,竟趨六合。匡胤聞此消息,即領兵馬,離六合二十里設立重柵堅守,按兵不動。過了數日,齊王兵已到於平川之地,擺開陣勢。匡胤亦領軍來與齊王對陣。牙將高瓊拍馬向前道:「汝唐兵屢敗於我,何不早降,以救生靈之苦?」齊王道:「汝等周兵,不知進退,妄恃強橫,侵我封疆,今日好好退去,可保無傷;不然,叫汝等死無葬身之地。」高瓊大怒,縱馬搖槍,殺奔南陣。齊王背後衝出一將,乃是大將岑樓景,使一把大刀,有萬夫之勇,拍馬舞刀,與高瓊接戰。兩下金鼓震地,喊殺連天。二人戰到三十餘合,不分勝負。南陣吳用見岑樓景戰高瓊不下,提斧出馬助戰。鄭恩見了大怒,沖開坐馬,提刀殺入陣中,把南兵沖作兩段。吳用見鄭恩威猛,不戰而走,早被鄭恩趕上,一刀結果了性命。鄭恩縱馬夾攻,岑樓景不能抵敵,拖刀大敗而走。高瓊怒聲如雷,殺聲大吼,沖入陣來。後面匡胤催軍掩殺,唐兵大敗,死傷極多。齊王不敢戀戰,與岑樓景沖開血路,逃奔舒州去了。

奉命宣行志亦勤,謗言預入竟難分。

請看守土歸中朝,惟有東門三尺墳。

匡胤自己也帶了銀壺,上馬取路而尋。當時約跑了五六里路,到一山腳邊,漸聞水聲潺潺,急下馬往前看時,乃是一帶山溪,恁的清澈,十分潔凈,心中大喜。正欲去取,忽見上流頭有三個胖大和尚,偏身破爛,坐在水中洗浴。匡胤道:「呀!我幸而看見,若不見時,取了這水,進與聖上,豈非反受其毒?」就對和尚說道:「汝等出家人,尊奉佛教,方便為心,怎的把這壞爛身軀,在水內洗凈?但知自己爽利,卻不道遺害於眾民,飲之皆受其毒。汝等慈悲之心,豈如是乎?」那三個和尚呵呵笑道:「貴人有所不知,我等三人,原非洗浴,只為被柴王拿去燒得痛苦,故此在這涼水中浸著,覺得有些好處。」匡胤聽畢,猛然驚悟,暗想:「這等說來,這三個和尚莫非就是三尊銅佛?如此顯靈,真令人不可思議。」遂合掌說道:「阿彌陀佛。我周天子只為五代干戈擾亂,欲救生民,故此起兵剿除偽命。又因軍士缺少錢糧,無處取給,萬不得已,暫借菩薩金身,權為救濟,不想造下罪孽,無量無邊。但佛祖當時曾有割肉喂鷹、捨身喂虎之事,伏願推此慈悲,矜蒙赦宥,念周主原係為民救急,非關昏德荒淫。俟歸朝之日,虔心懺悔,重塑金身。望菩薩容納。」那和尚道:「那些小事,僧人原也不計。但蒙貴人應許還我等法像,當得與他醫治了罷。況他還有二年君位,此時未致有傷,只因火熱太猛,聊為示罰而已。貴人只將此水取去,搽上患處,自然愈好,速請回駕罷。」

匡胤頂禮拜謝,抬起頭來,不見了三個和尚,心甚驚訝。慌忙將銀壺舀取溪水,上馬飛行,回至營中,問眾臣道:「汝等取水,聖上可曾飲么?」眾臣道:「飲雖飲了,只是疼痛不止,此時覺得昏迷更見沉重。」匡胤忙進御營,取過金盆,將水傾出,用孔雀毛撩水,搽勻瘡上。世宗正在昏沉,覺得一時暢快,心地清涼,開眼一看,正見匡胤手執羽毛,撩水搽瘡。只見那瘡自經這水一搽,即便愈好,真是甘露沁心,手到病除,不一時,遍體瘡痍歸於無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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