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回 王景分兵襲馬嶺 向訓建策取鳳州

匡胤即日辭駕,點押倉糧五百餘車,離汴京,來到秦州,先差人報知王景。王景對向訓說道:「主上今差趙王押運軍糧,已到秦州。但蜀道險阻,此糧難進,又恐蜀兵一知,甚非吾利。」向訓道:「公且勿憂,小將早已思算定了:今只引精兵五千,密出陳倉口,候接趙王糧草到此,必無失誤。」商議已定,即便引兵來見匡胤,且道:「蜀中有可取之勢,只得糧餉難繼,為可憂也。若使大軍臨成都,則蜀之君臣不擊而降矣。」匡胤道:「將軍言者是也。但今日此糧何以得進?」向訓道:「蜀道崎嶇,車轂難行,只可令步騎負載,密從間道悄悄至馬嶺寨,方保無虞。」匡胤聽了,大喜道:「王軍師推公有將才,今果然矣。」乃將糧食盡用布囊盛之,差步卒五百餘人,各自擔荷負載,隨了向訓,悄悄的投赴馬嶺寨去了。

且說王景打聽康倉消息,忽報鳳州城郭堅固,守備甚嚴,近日康倉與蜀將交戰,頗失其利,因此屯兵望救。王景乃召向訓商議,向訓道:「鳳州,蜀之咽喉,必有重兵固守。今所以必欲先取者,只為我運糧可通,無後顧之患。君宜親往取之,庶有成績。」王景稱善,便令向訓守黃花谷,自領馬軍一萬,與張處存、蕭必勝來到風州,離城十里下寨,整頓器械,以備交鋒。消息傳入城中,守將趙彥韜與節度使王環便欲點兵出敵,都監趙彥榮諫道:「王景,周之名將,若與之戰,恐未得利;不若固守,以老其師。」彥韜道:「此言是怯也,正宜與他一戰,以挫其勢,使彼不敢輕視鳳州。」王環道:「斯言有理。」遂下令整兵迎敵。

是時向訓又與王景議道:「吾兵雖然屢勝,今已深入其地,但黃牛寨守將張處存、蕭必勝尚未賓服。倘控扼我後,阻絕歸路,是為深患,不可不圖。必須命勇將擊而破之,方免後禍,且得放心長驅入穴也。」王景道:「公言誠當。然吾觀張、蕭二將乃智勇之士,不若先使能言者諭以禍福,說之來降,彼見蜀兵連敗,諒自允從;如若不從,再議加兵。公以為何如?」向訓道:「主將說得是也,小將願請一往。」王景道:「公掌帷幄重任,豈可輕身?當令別將前行,庶無他慮。」只見部將韓烈近前說道:「小將願往說他二人來降。」王景大喜,即允其行。

哨馬報入王景軍中,王景與向訓議道:「蜀道路徑叢雜,急切難行。近聞鄉人傳說,此去有一黃花谷最為險要,若使蜀人據守,吾軍難以進取矣。誰敢領兵先取黃花谷?使吾易於調度。」有裨將張建雄挺身出道:「小將願往。」王景大喜,即撥兵二千。張建雄領命而去。王景又差驍將康倉引兵一千,往鳳州阻蜀兵歸路。康倉亦領兵去了。王景分撥定了,自與向訓堅守營寨,按兵不出。

殺氣南來戰膽寒,征雲冉冉蔽空山。

英雄預定驅戎策,談笑須臾過此關。

當日韓烈上了馬,帶了一二從人,徑望黃牛寨來。行至關下,高聲叫道:「守關的頭目,快去報與主將知道,說有周將韓烈有事要見。」軍士聽說,連忙報入中軍。張、蕭二將令開關放人。那韓烈至帳中,相見坐下。張處存問道:「將軍駕臨,有何見諭?」韓烈道:「某主將素聞二位乃世之豪傑,每懷渴想,欲見無由,故雖奉詔伐暴,而於二位貴地不忍以一卒相加。況我師已入蜀境,惟二位據守獨寨,旁無救應,深為二位危之。且我中朝聖主,恩澤所及,遠近皆欽。某故不避斧鉞來見將軍。將軍莫如棄暗投明,決然歸附,他日英名重於竹帛,宏勛烈於鼎鍾,豈不偉哉?愚意以為如此,未知二位尊意若何?」處存聽了這一席話,暗思:「蜀主荒淫,時勢已去,吾等孤立於此,焉可挽回?不如權且歸附,再為區處。」遂開言說道:「蒙將軍以大義相招,足感盛德,某等當於明日領所部來見將軍也。」

驍勇王公武略奇,征西將卒建旌旗。

不勞張箭英雄伏,千載功勛布遠夷。

卻說張建雄領兵到了黃花谷,鳴金擂鼓,吶喊搖旗。那王鑾已知周兵來到,即忙披掛上馬,領兵出關,大罵道:「不知進退之賊!今已深入吾地,尚不知死期耶?」建雄不答,掄刀拍馬,直取王鑾。王鑾挺槍迎敵。兩馬相交,雙器並舉,二將戰上七十餘合,王鑾力怯,敗回關去。張建雄奮臂大呼:「斬將奪關,在此一舉!」驅兵乘勝殺進。蜀兵不能抵敵,棄關而走。王鑾大敗,逃奔成都。

詩曰:

蜀主聞此消息,召大小眾臣商議。有雄武軍節度使韓繼勛啟奏道:「周兵此來,必然先攻鳳州,蓋此地乃全蜀之咽喉,敵人所必爭之地也,陛下可命大將,嚴兵據守。再點驍勇之人,領兵據住馬嶺寨要衝,於小路去處,盡都塞斷,以絕周師糧道。則敵兵雖有百萬之眾,亦無所用矣。」蜀主從其言,即命大將李廷珪、支審征二人為統軍使,帶領精兵二萬,來拒周師。又遣大將趙彥韜領馬步軍五千,屯住風州,為堅守之計。再令精細軍士,往馬嶺左右小路去處,各各塞斷。蜀主分撥已定,李廷珪等諸將各自領命而行。

匡胤率領兵馬,自回汴京,見了世宗,奏知運糧交代,並無誤失。又道:「西蜀有可取之勢,正將士肯用命之秋,陛下當獨斷於衷,不宜誤聽左右,而失此機會也。」世宗聽奏,滿心大悅,即下詔:「除王景為招討使,向訓為都監軍,速行進兵,以張天討。」使臣領旨,往馬嶺寨軍中,宣了詔書。王、向二人謝恩畢,款待過了天使,相送回京去訖。然後下令諸將,各整戰具,備候進兵。

這日,王景領兵來到黃牛寨下,只見旌旗峰列,劍戟林排,阻住要衝,大兵不能前進。王景傳令安營,計圖攻取。當有裨將王儀進策道:「小將聞黃牛寨守將乃張處存、蕭必勝二人守把,俱是智勇兼全之輩,他今據險以守,阻住要害,吾兵如何進得?不若先取其易,而後攻其難。近日訪問土民,此處有一條小路,可通馬嶺關,彼處守軍單弱,攻之甚易。主將當偃旗息鼓,從這小路秘密進兵。若得此關,則黃牛寨不難破矣。」王景聽了,大喜道:「此計甚妙。」即時暗傳軍令,人馬連夜從小路而行。此時喜得殘月微光,軍士不用火炬,穿谷渡澗,秘密前行,將至黎明,已到馬嶺寨下。

不說王景等已取馬嶺寨。再說于吉、趙季禮二將逃進成都見駕,報稱:「周兵勢銳,已被襲取馬嶺寨,望主公恕罪。」蜀主聽說,大怒道:「汝二人既為守將,平日不能預練甲兵,據險固守;今又不能儘力拒敵,反是望風而走。有何面目來見我耶?」喝令推出斬首號令,然後與眾臣商議退周兵之策。樞密使王處古進道:「近來周兵勢盛,所到無敵。主公若要保安西土,除非結連北漢、南唐,陳說利害,求其相援,若使二國允從,則周兵首尾受敵,必然退矣。」蜀主從其言,遣使往二國求救。是時二國得了求救文書,盡皆依允赴援。

卻說世宗駕坐早朝,有王景捷音報到,百官稱賀。世宗謂王朴道:「出師之利,皆先生舉薦之力也。」王朴頓首道:「此乃陛下天威遠及,將土用命所至耳,臣何力之有?」世宗造使賜王景、向訓及諸將錦袍各一領,其餘部下頭目兵卒犒以財帛。使臣領旨,往王景營中宣了旨意,交點御賜物件。王景拜受已畢,俵分將士,送天使回京去訖,即與諸將商議進兵。向訓道:「蜀兵屢挫其勢,不敢再來交兵。為今之計,且待康倉取鳳州勝負如何,然後發兵征進,未為晚矣。」王景依言,遂按兵不動。

次日平明,前鋒趙彥韜當先出馬。王景橫刀勒馬,立於門旗之下,對彥韜說道:「天兵入境,各處關隘皆被我師所取。汝有何能,不早歸降,而猶拒敵耶?」趙彥韜大怒道:「汝等無故加兵於蜀,敢在陣前饒舌,直欲自尋死路耳!」言罷,舞刀直取王景。王景正待親戰,陣後一將躍出,大聲道:「待小將斬此匹夫。」王景視之,乃蕭必勝也。必勝拍馬掄刀,抵住彥韜交戰。兩下金鼓齊鳴,喊聲大舉。二將戰上六十餘合,彥韜力不能支,回馬敗走。必勝縱馬追來,剛到城河邊,一刀斬彥韜於馬下。王景驅兵掩殺,蜀兵大敗。張處存奮勇爭先,正遇王環,交馬三合,生擒於馬上。周兵一擁攻入。刺斜里康倉引兵殺到,蜀兵退走不及,拋戈棄甲而逃,其餘投降者不可勝數。王景按轡入城,安撫百姓。亂兵捉得趙彥榮,綁縛來見。王景令釋其縛,與王環一同散拘軍中。二人心懷忿恨,不食而死。王景既得鳳州,威聲大振,遠近皆驚,於是成、階二州,各各獻城投降。

卻說蜀將李廷珪、支審征敗回蜀中,素服請罪。蜀主赦之,與群臣商議迎敵之策。樞密副使劉邦義奏道:「周師堅銳,所向無敵,近來一連失去數處關隘。大王若再出兵,勝負難保。不若遣人齎書入中原,與世宗講和,收兵罷戰,乃為上計。」蜀王依議,命儒臣修書,遣使入京,奉上議和之書。時世宗覽其書云:蓋聞兵乃危事,戰為逆德。臣守西蜀一隅,未敢有犯;而中朝耀武興師,侵我邊疆,果何所見者耶?今臣願請歲時修通好之禮,往來如兄弟之國,休兵息民,蓄食省費,於陛下非無所利。不然,蜀道險阻,糧餉難運,勞師經歲,暴骨草莽,於兵既無所益,且於陛下君臨天下,撫邇綏遠之意,未有當也。臣實情陳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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