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回 真命主爵受王位 假響馬路阻新人

那大王立起身來,走上前道:「請王嫂上馬。」三春道:「你是何等之人,敢稱我為王嫂?」那大王笑道:「實不相瞞,我乃南宋王之妹丈,高懷德便是。只因南宋王是大媒,故今某來迎接。」遂叫家將上前叩頭。三春大喜道:「原來是高侯駕臨,適才衝撞,萬勿掛懷。」遂分付左右,取出銀兩,賞賜了家將。三春同懷德相見了二兄,敘新親之禮。弟兄二人道:「有勞高侯台駕來迎,足為榮耀。」懷德道:「豈敢。只為汝南王乃當今之虎將,聞知被令妹所伏,弟等不信,故作此態,實欲請教武藝耳。」眾皆大笑。陶龍道:「如此作耍,以性命為兒戲,倘或失手,豈不可惜?」高懷德道:「適才所射之箭,頭上無鐵,不致傷人。但是令妹的錘,實為利害,弟若接得不快,此時喪之久矣。自今以往,再不敢輕敵了。」眾復大笑。正是:

不學安知倫類理,無文徒識淳龐風。

畢竟鄭恩問的甚麼心事,且聽下回分解。

頭戴三尖光溜帽,身穿八卦團花襖。

金鑲玉帶束腰間,粉底烏靴隨舞蹈。

世宗問道:「三御弟,朕聞你定下一頭親事,也該奏與朕知,早早完娶,因何只不提起?」鄭恩道:「這多是二哥做的事務,於臣何干?」世宗道:「男女居室,人之大倫,汝怎麼推諉別人?」鄭恩道:「臣本不要這女人,多是二哥與臣為媒。」世宗道:「朕今差官前去,迎接陶三春到京,與汝完姻,以成大禮。」鄭恩奏道:「方才臣已說過,總不要這女人。如陛下要去迎來,這原是二哥做的媒,任二哥娶了去。」世宗微笑道:「汝說來言語,通無道理,聘定婚姻,讓與媒人,自古以來,從無此理。朕逆知汝意,不過嫌他力勇,常恐受他教訓耳。然汝雖懼他,朕實嘉悅,下次汝或不知禮貌國法,即著王妃盡情責罰。傳旨,著禮部知道,即日差官四員,安備半朝鑾駕,前往陶家莊,迎接陶三春到京,擇日與三御弟汝南王鄭恩成親。」龍袖一拂,駕退還宮。文武官員,一齊退出。

時懷亮問兄以父母之事,懷德將父死潼關,母存故土之言,說了一遍。懷亮悲聲大慟,不勝凄傷,方知父親託夢有自來也。

略把形容來點染,方知勁敵勝男兒。

陶三春通身結束,騎了一匹白馬,手執兩柄銅錘,帶領家將,擁至前面,一馬當先,大喝道:「何處毛賊,敢來阻路?」只見那大王一馬衝出,叫聲:「女將看箭。」一聲響,箭打三春左耳擦過,三春不曾提防,吃了一驚。聽得弓弦響處,又是一箭從右耳邊射來,三春放下錘,一手接住,喝道:「毛賊,有箭盡數射來。」那大王驀地里又放一箭,從中射來,剛到護心鏡,被三春順手一錘,打落馬前。兩邊觀者盡皆喝彩。三春提錘,拍馬衝來。那大王挺槍迎架。這陶三春的銅錘,重有八十二斤,當時見大王一槍刺來,急把一錘架開了槍,那一柄錘早又飛到,那大王暗暗喝彩。兩個戰在當場,殺在一處,戰有三四十合。三春也是暗暗思想:「此人槍法利害,不像個響馬,吾且未可傷他性命。」心下一想,手略一松。那大王見三春手慢,忙把槍望肋下用力一撥,思量要撥他下馬。不想被三春用肋夾住,將一柄銅錘放下,趁手捻住了槍頭。那大王用力把槍一扯,卻拖不動。說時遲,那時快,三春早把這柄銅錘當頭蓋下。那大王慌了,棄了槍,雙手接住了錘柄,再也不放。三春即便跳下馬來,只一扯,反把大王扯落馬下。三春大喝道:「沒本事的毛賊,饒你去罷。」

且說南宋王趙匡胤,一日請高懷德到府商議道:「陶三春勇力過人,曾將鄭恩力伏,自恃高強,目無能人,今出嫁到京,未免視吾等亦如同類。吾意欲於路送信於他,使他知懼。然遍觀在京諸將,皆非敵手,惟汝比張、鄭力大,可與為敵。汝可帶領兩府家將,只做打圍。先差家將暗暗告知宮官,不可慌亂。汝便裝做響馬,要他買路錢,他自然發怒,親自出來交鋒,便可試他武藝高下了。汝且見機而作,然後說明相接之意,使彼知我勇猛之人,亦為不少,且使鄭恩日後也有光彩。」懷德笑而從之,整備停當,按期出城,打點行事。慢提。

卻說世宗收兵還朝,進宮請了太后安。從此,朝廷政事,皆自親裁,補偏救弊,賑恤民瘼,朝野盡皆歡悅。因想趙匡胤等諸將能用命效力,合當封爵,以酬其功。於是論功之大小,定爵之次第:遂以都虞候趙匡胤進爵封為南宋王;鄭恩封為汝南王;高懷德、張光遠、羅彥威、張永德皆封列侯;岳元福、馬全義、符彥卿皆封節度使,分鎮外郡,以其年老,免於上朝;馮益、史魁、高懷亮等封為御林軍都督;進王朴為丞相。改元顯德。分賜宅第於王侯等。未得衙署者,又令各自挑選家將以實之。眾臣各各謝恩而退。

陶龍擇日起行。時有親戚都來送嫁,陶龍一概辭謝。這日,擺列王府執事,簇擁著鑾輿,前這後掩,好不威儀。那宮官騎馬,婢女乘車,弟兄兩個與那欽差官一齊坐馬押輿,縣官在後送行。只聽三聲炮響,鑾輿起行。那街道上鄰里男婦,挨肩擦背,夾道旁觀,個個誇獎,人人稱羨,都議論個不了,張望不休。那縣官直送至交界地方,然後辭去。正是:

魚鱗甲金光耀日,紅戰襖綉鳳朝陽。

錦襴裙顏色鮮艷,獸皮靴舒長穩步。

不覺又過了多時。那一日,只見本縣縣官到來報喜。陶龍弟兄接進大廳,見禮坐下。茶畢,縣官開言說道:「貴府令妹丈鄭,今封汝南王,御踢完姻,皇上特差禮部官四員,領帶宮官,排列半朝鑾駕,迎接王妃,不日將到,先有探事報來。為此,下官先來報喜。」陶龍、陶虎躬身拜謝,設席款待,因說道:「治民一介布衣,不知禮數,若明日天使到來,該是如何款待?望老父母指教。」縣官道:「天使到來,須設正席四桌,外備折席禮四封。鑾輿儀從,設備席五十桌,記點每人賞封銀二兩。其餘裝車夫役,與之酒飯,均為賞賜。其工食之項,到京時,鄭王自有給發。依此整備而行,便無疏失。」弟兄二人一齊致謝道:「愚弟兄村野之夫,幾乎失禮,承老父母所教,心目爽然矣。但俟天使到舍之時,望在先二日,差貴役相聞,好辦酒席。」縣官應允。酒散,謝別而去。那陶家二嫂聞知此信,進房道喜,說起縣官之言,不日天使就到。三春道:「妝奩什物,哥哥既都備下,不必說了。所有該用酒席、賞賜等項,將父母存下千兩之銀,聽用可也。」

貴賤不由妍娥定,富貧端在命途來。

話說楊延德日間聽了智聰長老相斷之言,心懷憂懼,寢不能寐,等眾人睡著,獨自披衣起來,悄悄往方丈之中,來見長老。此時長老正坐禪床,凝神定性。忽琉璃光照,見有人走進方丈中來,定睛一看,見是日間所相之人。便開言問道:「將軍因甚尚未安寢?暮夜到來有何話說?」延德道:「小可延德,甫聞禪師法語,心實不能自安。為此,篤志而來,懇求禪師慈悲為本,指點小可一條生路,得全首領於九原,死亦感德不朽。」智聰道:「此乃各人造化,數定無移,貧僧如何救得?將軍誤矣。」延德再三拜懇。長老見他心志誠實,便說道:「既將軍要得生路,別無方略,只有高飛遠舉,遁跡林泉,置世事於無心,超形跡於塵外,庶可全身遠害,自保其身矣。」延德道:「禪師之教,善全之策也。但小可思父子至親,情關憂戚,一旦分離遠去,於心亦不能安,如之奈何?」長老道:「明哲保身,智者所貴;承歡膝下,人子當然。念汝言出真心,貧僧不得不曲為籌矣。」遂乃取出小皮匣一隻與之,道:「此乃天機,慎勿泄漏,宜緊藏於身。平常不許開看,如遇大難,方可開看,內中有救汝之計,斷勿忘也。」延德接了皮匣,再拜而謝,歡歡喜喜歸至客房去睡。有詩為證:

那契丹主兵屯忻州,見有周兵阻住,不敢輕進。這日,忽報周兵都已撤去,不知何故。契丹主也先差人細細打聽,方知劉崇召山後楊家兵水淹了周師,以此得能退去。契丹主聽報,正在讚歎楊家之謀,忽有劉崇差官來到,送上金珠寶物,請契丹主回兵。契丹主得了賄賂,統領人馬回本國去訖。

且說差官督領車仗扈從人等,非止一日,到了縣中。縣官迎接,送歸公館,饋送禮物已畢,即差人飛報陶家。陶氏弟兄得報,分付門外搭起篷廠,屯紮車仗人馬,大廳上接待差官,側廳款待家將,車夫役人等在莊房內酒飯。叫下梨園,大排筵席。一應完備,等候到來。至次日清晨,早見一簇人馬,擁護而來:前面打著「汝南王奉旨迎親」的掮牌,排列著花簇簇的半朝鑾駕,恁的威儀;後面便是差官、宮監;縣官在後跟隨。一行人將次到庄,陶氏弟兄迎接進廳,開讀聖旨。弟兄謝過了恩,然後相見,賓主坐定,縣官側坐相陪。茶過三巡,便請入席,那酒筵豐盛,自不必說。當時點戲開場,酬酢勸侑,客主盡歡,席終而散。以下跟隨人等各各酒飯已畢。

詞曰:

鄭恩道:「二哥,我說過的,這女娃娃,委實不要他,娶來做甚?就是接了來,我也不肯與他成親。」匡胤道:「三弟,你說甚話?朝廷旨意,誰敢有違?汝若不遵,便是逆君大罪了。」鄭恩道:「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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