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回 高懷德智取天井 趙匡胤力戰高平

卻說劉崇敗走,與白從輝收集敗殘人馬,只百十騎,晝夜兼行。北兵因高平一敗,膽喪心驚。當時來至一山,軍士飢餓難行,埋鍋造飯,正待舉箸,見塵頭起處,周兵追至,漢兵驚慌無措,棄箸舍食,倉皇奔走,力盡筋酥,苦不可言。匡胤追至二百餘里,見劉崇去遠,追之不及,方才收兵回奏。世宗道:「朕意必欲掃滅此賊,然後班師。」

世宗復召諸將商議,欲乘勝兵下河東,一舉而滅之。軍師王朴奏道:「陛下軍威至此,漢兵已經遠道,天威足以震之矣。當復綏之以德,懷之以恩,蕞爾小邦,自必順命,又何必勤兵遠地,親冒矢石乎?如陛下必欲彰其天討,近日北兵凋零,供給不堪,且待時熟年豐,再圖進取,亦為未晚。望陛下鑒納。」世宗道:「先生之言果善,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聞軍易動而難安,乘其大敗而不即平復,使劉崇養成賊勢,復兵入寇,大軍再動難矣。朕意已決,先生且勿言。」王朴見奏不允,默然而退,暗暗嘆息。時岳元福、符彥卿亦在隨征,世宗乃召二人道:「汝等乃朝中老將,深知兵法,今可領兵三萬北征。至河東城下,耀武揚威,以張聲勢,待朕駕臨,徐定攻取之計。」二將領旨,引兵望前而進。令李筠鎮守潞州,自與趙匡胤、劉詞、王朴等眾,統大軍接應。世宗分撥已定。

此一陣反敗為勝,都是趙、鄭、張、高、史、馬之力也。其時西營楊襄望見漢軍已勝,按兵不動;及見周兵轉勝,長驅攻至西營,急與耶律奇領所部兵逃遁。

世宗駕至懷州,眾將朝見。世宗即封張志忠為本州團練,管理軍民。即令諸將起程。時有指揮使趙晁,與通事合人鄭好謙私相議道:「賊勢甚大,未可輕敵。今陛下就要起程,恐非所利。」鄭好謙竟將趙晁之言奏知世宗。世宗怒道:「何物小丑,出此狂言,敢阻朕師,惑亂軍心耶?」傳旨將趙晁拿下斬首,以警其眾。此時卻值親軍使趙匡胤在側,見世宗要將趙晁斬首,慌忙奏道:「晁之言,忠言也。使群下人人如晁,陛下尚有何忠乎?望陛下宥之。」世宗怒猶不息,令左右放了。有詩為證:

世宗自懷州起兵,倍道疾行,不十日,大軍已到澤州,放炮安營。按下不表。

那樊受能、何徽被張元暉殺敗,投南而走,於路劫掠輜重,為自保之計;又揚言契丹兵大至,官軍已敗,餘眾皆降。世宗聞此消息,遣近臣諭止之。二人不聽,反將使者殺之。時世宗會戰,軍行太急,有劉詞部領後軍繼進,正遇著樊、何二人。劉詞問:「車駕何在?」樊愛能道:「契丹兵勢甚盛,吾等皆敗,即日車駕走潞州。公後軍只宜速退,不然,損兵折將,亦是無益。」劉詞大怒道:「君有難,臣當不顧其身而救之,豈言退耶?真狗彘不如也?」遂領兵前進,卻遇北漢兵萬餘騎阻住去路,兵不能行。天色將晚,南風越猛,劉詞揮兵衝擊,軍士皆鼓勇爭先,砍死漢兵無算,餘眾各不能敵,自顧性命,都爬山越嶺而逃。忽山坡後閃出趙匡胤來,因追殺北漢劉崇,得勝而回,遇見劉詞,合兵一處追殺,漢兵十亡其九,勢若山崩。二人直追過南平,乃收回人馬,但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棄下輜重器械不可勝計。後人有詠史詩以紀之:殺氣騰騰覆戰場,同平一戰最堪傷。

次日,諸將各各奏功。世宗命各營鋪內,得樊、何部下馬步諸軍降漢者,盡斬之。潞州守將李筠聞周天子大破漢兵,乃率領眾將接駕進城,朝拜已畢,世宗安慰一番,駐紮潞州,休兵秣馬,宴賞將士。北軍降順萬餘人,發調淮上屯紮。世宗分遣已定,與匡胤等商議道:「劉崇遁去未遠,誰敢領兵追趕?」匡胤道:「臣願住。」世宗大喜。匡胤遂與鄭恩、高懷德領兵三千,隨後追來。

話說周世宗因北漢結連契丹,舉兵入寇,廷議御駕親征,點兵選將,擇日出師,前隊先鋒高懷德引領本部精兵,直抵天井關下寨。這天井關乃是北漢邊邑。世宗因劉崇攻困潞州,且不去救,反領大兵,只從天井頭而進,此便是圍魏救趙之策也。當時探子報進關去。守關將乃是總兵官李彥能、慣使長槍,有萬夫不當之勇。劉崇見他驍勇。撥他前來,鎮守這個要緊去處。這日聽了此報,心中大怒、點兵出關。高懷德見關上有兵出來,便結陣以待。只見北軍隊里衝出一將,驟至陣前。高懷德抬眼一看、只見那將生得相貌兇惡,體段猙獰,戴虎頭盔,披金鎖甲,坐下青鬃馬,手執熟鋼槍。懷德高聲問道:「來將何名?」彥能答道:「吾乃北漢主駕下,鎮守天井關總兵李彥能便是。汝主既佔中原,奪漢天下,便當知止,為何興兵至此?欲尋死耶?」懷德道:「四海一家,吳越一統。汝北漢不來降順,反敢侵犯天朝。今天子發兵問罪,汝等快快獻關,可免一死;不然,打破城池。玉石俱碎,那時悔之晚矣。」李彥能聽了大怒,也不回言,拍馬挺槍直刺。懷德舉槍相迎。二將來往賓士,大戰有二十回合。高懷德槍法如神,名聞天下的,李彥能那裡抵敵得過?復又支持了幾合,殺得大敗而逃。後面匡胤大軍又到,便與懷德一齊掩殺。李彥能引得殘兵,披靡逃進關城,堅閉不出。

北漢勤兵因伐喪,蚍蜉撼樹不自量。

旌旗一指兵爭奪,鼠竄狼奔過晉陽。

且說北漢主劉崇見攻潞州不下,收兵屯於高平南岸。又聽報周兵奪去二關,兵到澤州,忙與眾將商議。遼將耶律奇獻策道:「周主此來,本為要救潞州,因見大王攻打不下,反奪去二關。今又仗得勝而來,行軍甚急,他將士疲乏,大王可以逸待勞,乘其疲乏,出兵四面攻之,必獲全勝。」劉崇然其言,即與契丹兵分東西對面安營:若有緊急,彼此出兵救應;若勝了周兵,按兵不動。耶律奇領諾而退。

冤魂千古無窮恨,鳥啄余腥下夕陽。

世宗駕駐天井關,查盤府庫,養馬三日,旨令前軍高懷德進兵,趙匡胤領中軍繼之。不只一日,兵到懷州。懷州守將張志忠,聽報前關已失,周兵來犯懷州,忙與子張信商議道:「我本是中原舊臣,誤被北漢勢脅,不得已而從之。今周主大兵已得天井關,又來侵犯懷州,不若投降,救此一城百姓,爾以為何如?」張信道:「爹爹所見,生民之福也。」於是張志忠即日出關,詣周營中投降。懷德便令往中軍投見匡胤。匡胤大喜,受了降書,飛報世宗。

欲將圖籍聯一統,怎許彈丸懷二心?

恩怨雖雲要從明,有時亦可用和均。

不是世宗能釋怨,怎來懷德報功勛?

忽見樊愛能、何徽二人俯伏階前,訴辯其敗兵之罪。世宗遽欲斬之,猶豫未決,謂張永德道:「樊愛能、何徽皆失機之罪,本當斬首;朕以為國家正當多事之秋,將士難得,欲赦其罪,使之立功。卿以為何如?」張永德奏道:「樊、何二人,素無大功,冒參節鉞,望敵先逃,殺使拒命,故騙劉詞,雖萬死不足以贖其罪;且陛下欲削平四海,包舉八荒,若不將軍令申明,嚴其賞罰,雖有熊羆之士,億萬之兵,安得而用乎?」世宗聽奏,點頭稱善,令將樊、何二人綁至軍前,數其罪而責之道:「遇敵先走,布散流言,搶掠財物,故殺使命,止後軍劉詞。汝等非是不能善戰,正欲將朕當為奇貨,賣與劉崇耳。」即令推出斬之。軍校得旨,將樊、何二人轎首,號令諸軍。由是,兵將聞之,各懷恐懼,知朝廷嚴肅,號令維新,不復行姑息之政矣。

詩曰:

五月,車駕自潞州起程,徑趨晉陽,直欲踹平城邑,方始回軍。有分教:志勵山河,親身於鋒鎬;氣橫霄漢,儘力於疆場。正是:

是日,世宗親勞諸將。張永德奏道:「親軍使趙匡胤,智勇過人。忘身為國,陛下當待以不次之賞,使人人自盛也。高平之戰,使諸將皆如樊、何二人,則陛下大勢去矣。」世宗深然其言,即封趙匡胤為殿前都虞候。匡胤謝恩,奏道:「高平一戰,皆諸將之勞,臣有何功,敢獨受其賞?」世宗道:「卿之功,朕念之不忘,卿毋辭焉,朕自有處。」遂又論功次第,以張永德、鄭恩、高懷德、劉詞、馬全義、史彥超等十餘人盡封為侯,以董龍、董虎、李通、周霸等加為副軍使。又召趙晁前來,厚加賞賜,以旌忠言。諸將齊呼萬歲,謝恩而退。有詩證曰:

劉崇欲親自出戰,一將上前說道:「待末將先挫周兵一陣。」劉崇觀之,乃先鋒張元暉也。元暉拍馬舞刀,沖至南陣,金鼓震野,吶喊喧天。南營里飛出中軍使樊愛能,挺槍縱馬來迎。兩馬相交,雙器並舉,戰到五十餘合,愛能槍法漸亂,招架不住。副將步軍使何徽見樊愛能要敗下來,綽起大斧,衝來助戰。張元暉力戰二將,全無懼怕。北漢陣上元帥白從輝橫刀躍馬,望南陣衝來。樊愛能、何徽抵敵不住,棄戰回馬而走。劉崇見南軍陣勢已亂,親督諸軍衝殺將來,矢如飛蝗,石如雨點。周兵大亂,被傷死者不計其數。世宗見勢已危,只得引兵親冒矢石,上前督戰。劉崇兵馬大進,如泰山壓卵一般衝來,南兵不能抵敵。親軍使趙匡胤見勢頭不利,對諸將道:「主上危急之時,正我等用命之日,諸軍當奮力禦敵,國家安危,在此一舉。」當有鄭恩奮然怒道:「我等豈可自愛其力,束手待斃?」遂與高懷德一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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