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胡蝶曲》

紛紛修竹上彈章,誰放周師入晉陽,

畢竟傾城更傾國,還須分謗到紅妝。

錢苕隱是相信「張學良迷戀胡蝶」這個謠言的,他以傳聞當作事實,在《胡蝶曲》中憑自己的想像描寫了「九·一八之夜」張、胡的「二人世界」:

別人的「兒女私情」,寫來有如目睹,詩人可謂富於想像力了。不過倘若只以詩論詩,則這一段是可以與吳梅村的《圓圓曲》相媲美的。

她拍的第一部影片是上海明星公司製作的《火燒紅蓮寺》,她飾演紅姑,一炮而紅。《胡蝶曲》寫她轟動影壇的情況云:

但當時上謠言的當的,豈止馬君武一人,還有一位曾任北大教授的錢苕隱,也寫了一首《胡蝶曲》,雖不及馬詩流傳之廣,寫得卻更加出色,大可與吳梅村的《圓圓曲》相媲美。曲甚長,擇錄其中片斷,略加註釋。

馬君武博學多才,他任廣西大學校長時,不論文理工農,哪一科教授請假,他都可以代課。他原本是留學德國學化工的,科學才是他的「本行」。他寫的詩以《哀瀋陽》兩首最出名,但可惜這兩首詩卻是上了謠言的當的。由於它的流傳,令胡蝶幾乎蒙上不白之冤。

按:胡蝶是廣東人,十六歲即隨家人至上海拍電影,故云「仙蝶飛來南海家」也。

春駒卻向燕台住,一曲霓裳人盡顧,

太息燕脂北地顏,為他金粉南朝誤。

虎帳牙旗督八州,十三年少富平侯,

才驚相見便相許,彼是無愁此莫愁。

鳳城正是中秋夜,羅襪香塵生舞榭,

玉笛梅花並較量,瓊枝璧月雙無價。

酒闌人倦畫樓陰,擁髻燈前意不禁,

綉被焚香魂欲醉,良宵何止值千金。

金虹銜璧可憐宵,猶道將軍抱舞腰,

十二瓊樓春栩栩,何心河上賦逍遙。

軍書火急來行館,倒趯鞾尖渾不管,

只覺瞢騰綺夢酣,那知東北胡塵滿。

「九·一八事變」後,張被劾罷官,胡蝶仍然從事電影工作。有識者雲,東北失陷,乃是當時最高當局的決策(先安內而後攘外)造成的,張學良不過奉命執行「不抵抗政策」而已。是耶非耶,非我所知,但胡蝶則可能是格於當時形勢,不能自辯,以致謠言傳遍國中。如我的記憶無誤,她是在中國大陸解放後,來到香港,方始公開當年真相的。

她不僅「分謗」而已,還險遭暗殺。由於謠言深入人心,某次她在南京參加戲劇演出的時候,曾被人以炸彈放置戲院恐嚇,雖未演成慘案,亦云無妄之災矣。此事《胡蝶曲》亦有述及。詩云:「菊部聲名動石城,秦台傅粉一含情,忽驚金彈拋林外,無復瓊花唱後庭。」錢的《胡蝶曲》可歸結為「紅顏禍水」四字,非但誤信謠言,觀念亦甚迂腐,有詩才而欠識見,惜哉!

陳定山撰的《春申舊聞》有記胡蝶一則,可作「消得江南十萬魂」的註解:「蝶粵人,從影於明星公司,初無藉藉名,與夏佩珍合演《火燒紅蓮寺》,人始知有紅姑,而排名不出佩珍上,顧其圓姿替月,朱唇宜笑;尤以笑靨生春,使人見之,不飲自醉。肌理稍黑,益增其艷。及成名,凡女皆喜效胡蝶,一時舞榭酒樓,名門北里,無不以蝶名。」即名門閨秀和歡場女子(北里)都以名字中有個「蝶」字為時髦,其「巴閉」亦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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