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曼谷的四大名剎

近五年來三度到泰國去旅遊,朋友們問我為什麼那樣熱愛泰國,我告訴他們說,「Thailand」在暹羅文,就是自由國土的意思,人民溫良恭儉,勤勞樸實,不像東南亞其他國家人民,對於中國人在有意無意之中,露出幾分驕人傲氣,讓人覺得很不舒服。曼谷在東南亞國家裡,可算數一數二的大都會,居民早已超過二百萬,直叩三百萬大關。其中一半是外僑,而外僑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華僑,所以泰國朋友說「無華不成市」,倒也不是虛名溢美的。這個白象王國,在十八世紀緬甸大軍傾巢來犯,一舉攻佔了當時的首都「大城」,那時有一位華裔青年軍官叫鄭昭的,收拾殘餘,在「尖竹汶」以保鄉衛民為號召,率領一百多艘各式漁船,從暹羅灣溯湄南河而上,首先奪回吞武里跟曼谷,軍威大振。不久把緬軍全部逐出國境,國土重光,在泰國歷史上形成了十四年的吞武翟王朝。

鄭昭勛業彪炳,復國功高,因此贏得暹羅全民愛戴,擁立為王。這時雖然戰事敉平,而若干邊遠地區還是群雄割據互相鼎峙的局面,當時北部清邁,叫作孟萊王國,聲勢浩大。鄭王率軍北指,攻克清邁,劃清邁為直轄邦,先後征服了寮國、柬埔寨,開疆拓土,把國土擴張了一倍以上,功勛蓋世,比以前任何王朝,聲勢都要壯大。這位開基創業神明睿智的大英雄,想不到競被他的女婿「策格里」借口其出身微賤,又屬華裔,於是親率所轄禁衛軍圍攻吞武里。鄭工深慮人民再遭兵燹,竟毅然下詔遜位,削髮為僧遁人空門。「策格里」登上王位,理應心滿意足,誰知他鴟梟成性,趕盡殺絕,把他的岳父大人緝獲歸案斬首市曹。倒是後來國人念念不忘鄭王的豐功偉績,把他墳墓建築成一座高達一百五十英尺的舍利塔,建築得塗金錯銀,藻繪複雜,層台高聳,丹楹重柱拱衛四周,塔基底座,並雕塑一排神情高傲的怒目金剛,以資護法。從湄南河上泛舟遠眺,翠甍雲構,挺拔突兀,彷彿對鄭王最後的遭遇反映出怨懟難伸的氣氛。塔旁蓋有一座兩廈重棼的鄭王廟,又名「曙光寺」,因為飛檐啄角,都是五彩瓷片,貝殼螺鈿,雕鏤復疊而成。晨熹遙望,珠光煥爛,眾彩迷離,所以博得「曙光」雅譽。正殿供奉鄭王塑像,羅列駢車綉旌,黃旗紫纛,燈火青熒,莊嚴肅穆。殿外廣場小販雲集,泰國各地土產手工藝品應有盡有。不過那些小販總是漫天要價,要是沒有識途老馬,就地還錢,那非吃虧不可,所以沒有熟習當地商情的人陪同,外來陌生人,是不敢隨便問津的。寺內各處庭院門旁,都有身逾尋丈,犀甲鐵鎧,金鉞玉斧的石質守護神雕像,彷彿中國的神荼鬱壘,可惜已有幾尊土蝕風化頭斷手殘,而現代石匠又沒有那種高度技術來修護保養,聽其荒廢風化,過不幾年,恐怕露冷秋寒,無跡可尋了。

玉佛寺是拉瑪一世也就是殺了岳父鄭昭自立為王的「策格里」所建,建廟已有二百多年歷史了。最初玉佛寺屬於宮廷中家廟,宸游禁地,所以跟皇宮相連,後來才隔斷宮牆,准許人民巡禮膜拜的。寺內翠瓦金鋪,雲霓陳彩,比起鄭王廟還要壯麗崇閎。正殿迴環九圈,雁翅明廊,台閣凌空,高逾尋丈。在寶蓋珠幢傘扇法器,銀燈紫吩輝映之下,矗聳巍峨。玻璃磚神龕內供奉一尊用整塊瓊玉雕成法相莊嚴的玉佛,這尊玉佛,晶瑩透碧,泰人視為國之重寶。法身披著斐鏵煥爛的金縷衣,衣共三套,分夏季、雨季、涼季,按季節的輪替而更換,換季是由國王御駕親臨主持,儀式肅穆逸麗,是當地一樁大事,報章雜誌都有照片文字刊載。一般人進入殿中禮佛,必須先在廊外脫下鼷鞋,才准進入。所有頂禮後的善男信女,無不虔誠崇敬,或坐或跪,潛心冥息片刻,凝眸仰視後,方起身退出。鑫側牆壁塗金錯銀,繪丹堊粉,從佛陀降生,歷經苦厄,一直到菩提證果,連綿相屬,雖無文字說明,如果了解佛陀一生,也可揣知來龍去脈。寺內各處除了式樣別緻的大小實心浮屠外,每一座殿堂前面,都塑有一對雞頭人身、雕弓翠羽的立像。有人說,這種塑像是根據泰國有名神話故事「曼蘿拉公主」而塑造的,泰國人為什麼喜歡這種半人半鳥的武士來充殿前武士,那就非我們一般外國人所能理解的了。

好像信仰佛教國家十之八九都有一尊卧佛。當年北平拈花寺方丈全朗老和尚曾經告訴過我,北平西山卧佛寺的卧佛名為涅檠佛,我想曼谷的卧佛,也不例外。卧佛寺的正殿特別高廣閎敞,我們去的時候,正趕上結紮鷹架,將整個廟!產殿堂藻繪塗丹,準備迎接查克里王朝建國二百年盛典。卧佛寺正殿供奉的卧佛,長達一百七十四英尺(比最近翁松山為六福村塑建卧佛長一倍有餘),卧佛全身鎏金,用手支頤斜卧殿上,僅僅小手指就長有三公尺,佛的雙足是十英尺見方的一塊琇瑛石板雕成,十根腳趾長短齊一,每一腳趾刻有三個螺旋紋,而左右腳掌都劃成一百二十多格,每一格中都鑲嵌一尊形態各異小佛。這尊卧佛,恐怕是世界上最大的卧佛了。泰國人拜佛,所買香燭,都扎在一起,並且夾有一張小金箔,這張小金箔是給您用來貼在菩薩身上的。卧佛巍然高卧,高不可攀,在卧佛寶榻之前,有一尊具體而微小型卧佛,信徒們何處有什麼病痛,就把金箔貼在小型卧佛那個部位,頭痛貼頭,腿痛貼腿,信之者說,如響斯應,靈驗不爽,所以這尊小佛,經過多年的貼金,簡直成了包金卧佛啦!

雲石寺也叫大理石寺,位置在皇家花園斜對面,整個佛寺建築所用石料,據說都是採用雲南大理石,石質晶瑩,比北平三大殿的大理石更為潔白。復殿重樓,雉門兩觀,甚至繚垣露檻,庭階廣路,無一不用大理石砌成。正殿門前蹲有泰式石獅一對,嘜疃諤諤,還帶點柔媚姿態,與中國宮殿前雄姿渾穆的石獅神情體態大異其趣,中泰國民性不同,從石獅子也都可以表現出來了。穿廊之外,清溪如帶,長虹卧波,橋欄篆浮寶獸、彩錯銅駝,橋齡當一世紀以上,中國的橋也不算少,還沒有一座像這樣崇巨壯麗的呢!

橋的彼岸另有一座雲石傑閣,檐牙高啄,丹碧相映,中座供奉光芒照眼全跏趺坐金佛一尊,高約十英尺,有人說法身是鎏金被體,有人說純金鑄造,不論是鎏金純金,但寶相莊嚴,低眉禪靜神情,足證泰國古代雕塑藝術的高超,是不輸中印兩個篤信佛法國家的。殿外廊腰縵回,供奉著二三十尊諸天菩薩,緇衣芒鞋,神祗內瑩,當然各有所本,不過我們不諳佛國經典,無法了解他們來因去果罷了,泰國是東南亞信奉佛教最虔誠,佛弟子寺廟最多的國家,今年又是查克里王朝在曼谷建都二百周年紀忿,所有寺院全都油漆彩繪煥然一新,如果去觀光,現在舉國慶典未終,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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