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英雄相殘 第八章 好大膽的乘鳶之術

第二日清晨,夷羊玄羿略作盤算,便和東關旅下山,到附近小鎮找了些乾糧和米面,準備再次深入石窟內研究洞壁中的超時代知識。

兩人依著脫困而出的路徑,背著一些食糧和用品再次從地下河川深入石窟,這一回因為已經知道了甬道中的特性,走起來便自在許多。

走入石室之後,夷羊玄羿便在各個石室間逐一清查每個地點的狀況,發現這殘存的「半個」石窟中並沒有太明顯的破壞,相反地有不少所在有著很仔細的修繕痕迹,顯然當年羊城中人曾經花過不少工夫重新修整這個奇妙的寶庫。

他在羊城中幾乎居住了半生的歲月,雖然長年待在碧落門中,但是和羊城的子民們也有著不少交往,像當年曾經救過東關旅等人的桑羊頡便算得上是他的弟子。

因為有了這樣一層關係,老人深知羊城中人的一些習性和慣用手法,略一推敲,東關旅見他算了算方位,又走了幾個古怪的步伐,來到一個洞之前。

然後,夷羊玄羿只是輕輕一敲,整片石牆便放下一塊一人寬的石板,而在石板的後方卻是一處小室,小室之中,卻滿滿地塞著許多衣物、干制米糧和照明器具。

羊城中人仰仗著先祖傳下的許多奇術,又有碧落門的幫助,因此在一些日常用品上,享受及舒適的程度遠遠超過東周當世的水準。

兩人有了這批羊城的貯物,已經不用再擔心食衣居住的瑣事,因此在洞窟中的生活更為專註,也能專心研究石壁上狄孟魂留下的超時代智慧。

夷羊玄羿仔細鑽研了幾項知識之後,發現在這些原始的記載中,羊城中的智者更時時留下精闢的領悟和註解,讓夷羊玄羿和東關旅研究起來更為得心應手,簡直就像是跑進了糖果屋中的小童,嘴裡、手裡、懷裡雖然已經塞滿了眾多的喜好之物,眼裡卻仍然貪婪地四下張望。

洞中的歲月雖然光線暗淡,不見天日,但是這一老一少對於超時代的智識卻是狂熱好奇,對於居住在這深邃的地底毫無怨言,深深地將精神投注在各類知識之中,簡直已經忘記了石窟之外還有一個琅琅乾坤,花花世界。

唯一能夠約略提醒東關旅時光仍在流逝的,只有頭上的毛髮和臉上的鬍子,只要頭髮又散落額前,鬍子又長到一垂眼就可以看見,那便知道又是個把月的時間已經過去。

這石窟中的知識,最早出自上古奇人狄孟魂之手,這狄孟魂和眾生化警察一樣,也是來自二十四世紀的未來之人,但是他在二十四世紀之時卻是個飽學之士,曾經受過高深的教育,對於古代史、生物學和醫藥病理之學相當熟悉,當年在石壁上留下的知識,也以這些領域的學問居多。

但是後來羊城的智士開始在此研究之後,有的人除了將狄孟魂記載中難懂之處加上註解之外,還自己加上了不知道從何而來的一些機械學、土木工程之學的知識,因此東關旅和夷羊玄羿這一番鑽研下來,卻平白多了不少對機械土木之學的了解。

有了這樣的了解,再對照起當日駱德爾敘述的星箭之事,兩人對於這些額上有星芒的奇異族類,還有那些巨大強壯的星箭機械人又多了不少的領悟。

石窟中的知識浩瀚無盡,簡直沒有什麼止境,石窟中的時間之感也隨著兩人待在裡面的歲月增加,變得更加模糊,簡直已經到了不知寒暑,不知干支甲子的地步。

有一次東關旅突然想起來,發現自己在很久以前便已經不曉得外頭是何年何月,只是發現偶爾去了一下外頭的世界,有時候明明記得不久前還是白雪皚皚的銀色世界,怎麼下一次出去卻已經是艷陽高照的天氣?

後來他勉力地算了算,這才知道已經和夷羊玄羿身處在此超過了兩年的歲月。

只是他生命中的親人都已經大部分凋零,唯一的妻兒又在那個一去便永不能生還的東海深處,也等於沒有這兩個至親之人。

既是無親無故,外頭的世界便沒有什麼留戀之處。

而老人夷羊玄羿當然更是無牽無掛,他年齡近百,一生不曾婚娶,所識得的舊友絕大多數都已經離開人世,當然比東關旅更沒有牽絆。

這一日,兩人發現已經又在石窟中待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沒有出去,東關旅從狄孟魂的記載中得知,不管你覺得在陰暗處有多舒服,但是人身上有些維持性命的元素,得靠曬太陽才能取得,否則便會有性命之憂,剛巧兩人又剛剛結束了一場花了數月的鑽研之學,便決定一起出去外頭走走。

走到出口之處,看看外頭透出來的光芒知道此刻應該是清晨,兩人略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以搓揉生熱的方式按摩眼球,在出口處適應了好一會,這才再次走入燦爛的陽光之中。

其時正是早春時分,天空微有雲朵,陽光暖暖地灑了下來,並沒有夏日艷陽的強凶霸道。

東關旅微微眯著眼睛,走到一處空曠的山崖旁,軟軟垮垮地坐在草地之上,遠眺晴空下的大地江河,想起近日來對石窟中學問的領悟,心中除了滿足之外還有幾分得意,這樣的想法襲上心頭,頓時覺得全身舒暢,簡直就想要放直喉嚨,忘情地大叫幾聲。

這樣的大叫念頭剛起,還沒來得及做出來,卻聽見身後不遠處的夷羊玄羿居然搶先叫了出來。

「啊呀!」

在東關旅的記憶中,這位胸懷奇學的老者向來不是個容易大驚小怪的人,平素總是氣定神閑,彷彿就是天塌下來,也在他的盤算之中,根本沒有什麼值得驚駭之處。

因此,這時候老人這樣突然地大叫出聲,倒讓東關旅嚇了一跳。

他還來不及回頭,只聽見老人「砰砰砰砰」的快步向他接近,越過東關旅,一個縱身便站在懸崖的最邊緣之處。

「在那兒!」夷羊玄羿大聲說道:「那個物事!」

順著老人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片朗朗晴空,偶有幾朵雲彩,但是乍看之下,卻並沒有看見什麼。

「啊?」東關旅將手掌放在眼上極目眺望,但是卻仍然看不見有什麼玄機。「有什麼在那兒嗎?」

夷羊玄羿巍然地站在崖上,雙手叉腰,同樣也將手掌放在眼上,聲音洪亮地大聲說道。

「是桑羊!是桑羊放的乘鳶!」

東關旅一怔,想起了少年時代曾經乘過羊城奇人桑羊頡的奇巧器械「乘鳶」,再定睛一看,果然看見了東南方的天空有著一個像是飛翔巨鷹的小小身影。

只見那巨鷹般的物體輕飄飄地在天空盤桓飛翔,但是只要留神細看,便可以發現它的飛行軌跡總是限定在同一個範圍之內,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機械式地在天空不住盤桓滑翔。

「這便是『乘鳶』嗎?」東關旅奇道:「難道有羊城的人到了這裡?」

「這個乘鳶和當年你們乘坐到羊城的不同,當時你們乘坐的器械要比這個大上許多,你們乘坐的那個能夠載人,而現在這一種乘鳶只能在天空滑行,和風箏差不了多少。

只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呢?按理說桑羊那小子不敢違背我說的話才是啊……難道桑羊那小子……」

「這具乘鳶有什麼不對之處嗎?」東關旅好奇地笑道:「看前輩彷彿很困惑似的。」

「當然困惑,因為這具乘鳶是我精心設計出來的東西,而且我曾經三令五申地向桑羊頡那小子嚴厲規定,若不是有生死存亡的急事,絕對不准他用上這具『千里一線』乘鳶!

你不知道,桑羊這小子是個大驚小怪的好事之徒,有時候一件不算嚴重的事,被他一沾惹上了就會嚴重好幾倍,有些不關痛癢的事,他卻要搞到全天下都知道!

就因為這樣,當時我還告訴過他,說即使是你桑羊頡自己快死了,也不準用上這具乘鳶,除非是發生了比他自己要送命還要嚴重的事,這才能夠使用……」

「如此說來,難道是桑羊前輩出了什麼大事?」東關旅驚道:「那我們還不去看看?」

夷羊玄羿沉吟了一會,最後只得咬咬牙,沉聲說道。

「你說得對,我們便只好去看看……」說著說著,他卻仍然有些不悅地說道:「只不過如果是不關痛癢的小事,這小子的皮就給我繃緊一點了……」

聽著這個平素豪邁乾脆的老人這樣一反本性地嘀嘀咕咕,東關旅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心中常常感念當年桑羊頡在水月居救他一命,又將他帶至羊城的恩德,因此得知桑羊頡可能有急事求救,便巴不得能立刻前往救援。

兩人辨認了一下那乘鳶飛舞盤桓的方位,估算大約是在東南方大約十里之處,距離並不算遠,很快便能抵達。

那狄孟魂石窟的東南方約十里處的山下是一處小鎮,名字叫做東牛鎮,兩人下了山,腳程算是極快,不多時便已經走到了東牛鎮。

只見在鎮口處有條荒涼的小路,夷羊玄羿抬頭看了看乘鳶的方位,沉聲說道。

「就在那兒。」

兩人快步走了過去,只見在正午的大太陽下,小路上荒草漫漫,走了好一陣子也看不見半個人影,夷羊玄羿略辨方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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