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彗星龍族 第一章 宋國荒野的強梁

清朗的天空一望無際,湛藍的天頂之下,卻是一片大好的江河大地。

這裡是春秋時代,古中國的中原之地,走過一片險峻的山林,便到了宋國的邊境。

宋國,子姓,為前朝殷商的後裔所建的國家。

數百年前,那場慘烈的封神戰役將立國數百年的殷商王朝整個傾覆,在周武王姬發、周族總帥「太公」姜子牙的帶領下,來自三山四海的奇人異士們,從西方打到東方,據古書上說,那場亡國戰役的慘烈程度,簡直可以用「血流漂杵」來形容。

戰死殺傷之人,鮮血的流量聚成河流,連戰杵都能漂流其中,豈不是令人極為驚懼的慘烈之戰?

周王朝的巨大基業建立之後,當然殺不盡前朝忠於殷商的遺族,只能找個地方將他們安頓起來,那便是當今的宋國之地,殷商的宗姓為「子」,為了延續香火,宋國的王族們便以「子」姓為國內的宗主之姓。

春秋初期,宋國曾經一度有過強盛的時代,百年前的宋襄公曾經和五霸中的齊桓公、晉文公有過交流,雖然史書中有人曾將宋襄公名列春秋五霸之中,但是和齊桓公、秦穆公、晉文公的霸業相較之下,宋國的國力其實是要差上一截的。

此時距離宋襄公的時代又過了百年,宋國的國勢已經不如從前,但是在春秋時代眾封國之間,仍然算得上是個眾人不敢輕侮的強盛國家。

在宋國的邊境,有個小小的城鎮名叫榮邑,居民大多是累世住在宋國邊境的純樸農民,平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的是簡簡單單的平靜生活。

只是,這一日以來,榮邑的小小街道上,卻已經完全沒有了平靜安詳的氣氛。

城鎮中的茅屋、街道此時冒出了處處的濃重黑煙,妖邪萬分地向著天空盤旋而上,在鎮里也開始傳出了陣陣的尖叫慘呼聲響。

正午時分,正當鎮內居民揮著汗埋鍋造飯時,從鎮口的荒野處突然出現了一群鬼鬼祟祟的人馬,緊接著,整個榮邑便天翻地覆,成了個烽煙四起的煉獄。

這群人馬是遊走於各封國邊境的強梁盜賊,有個渾名叫做白馬寨,平日在邊境的荒野之處餐風露宿,遇到了人煙較少,沒有防禦的城鄉便強行攻入,大行劫掠。

這小城鎮榮邑是個人口不過數百餘人的小小地方,平日仰賴的是少數宋國邊境守軍,這些宋國軍隊偶然前來巡視,打擾民宅一陣,便是好一陣子不再出現,白馬寨的眾盜賊們便是瞧准了這點,便在此時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正午時分闖入了榮邑平靜安詳的街道,並且登時讓這座與世無爭的小小城鄉像是馬蜂窩一樣地騷動起來。

白馬寨的盜賊是群兇殘猛惡的小人,眾人一攻進榮邑便開始燒殺劫掠,四下放火,見人就砍,見錢就搶,轉眼之間,整個榮邑便燒起了數處的熊熊大火,幾戶民家隨著熾烈的火光砰然而倒,街道上的榮邑城民驚惶地大聲慘呼哀號,老老少少在城鎮中不停地狂亂奔走,有的人血污滿面,有的人則是一臉焦黑的塵灰,在白馬寨眾賊的巨馬鐵蹄聲中,驚叫聲、慘呼聲此起彼落,在晴朗的天空下遠遠地傳了出去。

在慌亂中,有幾個壯漢帶著家小,打算從鎮口的城門逃命而去,但是白馬寨的幾個盜賊卻早已將幾個出口團團堵住,逃到了城門口的眾人只見幾個兇殘怒目的猙獰盜賊揮著刀狂奔而來,當然嚇破了膽子,一轉身便又向鎮內的方向跑去,有個老者的腳步慢了些,跑了幾步便跌倒在地,一名白馬寨的盜賊獰惡地大笑,縱馬迎向那名老者,沉重的馬蹄居然便硬生生地將那老者踩了上去。

那巨馬的重蹄一踩之下何止千斤,老者慘烈地狂聲慘呼,呼聲卻在雜沓的馬蹄聲中戛然而止,竟然就這樣活生生被踩死在黃沙之上。

老者臨死前的狂呼聲音響得極遠,聽得人腳軟齒酸,幾個壯漢中有個中年男子是老者的兒子,看見老父這樣硬生生被踩死在地,男子忍不住目眶欲裂,滿臉都是鼻涕、眼淚、汗水,他轉身狂吼,大聲哭叫。

「爹爹……」

慘嚎聲中,也不曉得是失了理智,還是想要將慘死的老父扶起,他狂奔回頭,向著馬賊的方向迎面而去。

那幾名白馬寨的盜賊看見他來勢猛惡非常,一時間也怔在當場,那中年男子狂奔的勢子極快,一轉眼便已來到眼前,一名馬賊驚惶之下,隨手便將手上的長矛一戳,打算將那男子當場刺死馬下。

只是那男子也不曉得哪裡來的一股狠勁,看見他這一矛刺來,居然不閃不避,「噗」的一聲,長矛刺進肩頭。

但是他狂性既發,根本對這樣的痛楚毫不在意,一個反手,便將長矛抓住,奮手扭轉,居然便將那馬賊順手摜下馬來。

「砰」的一聲巨響,那馬賊從高大的馬背上陡然跌落,屁股著地,登時摔了個七暈八素,正在茫然之間,仰頭卻看見那中年男子一臉的血污和涕淚,臉上的神情扭曲似鬼魅,順手抄起那支長矛,便由上往下地對著那馬賊不住地痛打,打得那摔下馬的盜賊滿地打滾,哭爹叫媽。

那馬賊倒在地上不住翻滾,慘叫痛哭,他本來就是個恃強凌弱的下等胚子,平日劫掠善良小民時兇殘萬分,但是真正遇上了比他更凶的對手,卻也只能這樣哭爹叫媽。

正在痛楚難當的時候,突然之間,那彷彿無窮無盡的痛打突地整個消失,緊接著,卻有一大片滾燙的液體將他潑了個一頭一臉。

那馬賊護著頭臉,勉力睜開一隻眼睛,卻在一片血紅的視野間看見那痛打他的中年男子怔怔地站在他的上方,一顆頭顱卻已經軟軟垂在胸前,頸部只剩下一片薄薄的皮,竟是已經被人斫下腦袋。

一大片又一大片的腥紅之血從他的頸項處噴出,方才將馬賊濺得一頭一臉的滾燙液體便是他的熱血,只見那男子兀自緊持著長矛,手臂不住抖動,軟垂在胸前的頭顱卻仍是扭曲的狂怒神情。

然後,他的身子軟軟地癱倒,「砰」的一聲倒在地上,激起了一陣塵沙,而他的熱血也染紅了地上。

便在此時,那滿頭血污的馬賊這才歇斯底里地狂聲慘叫,而不遠處的幾名榮邑城民也嚇得尖叫哭嚎不已。

中年男子屍身後方不遠處,這時有個鼠須壯漢策馬而立,手上一柄亮晃晃的斬馬長刀,刀刃上仍然滴著血漬。

方才,就是這個鼠須壯漢從背後出手,趁著中年男子猛擊墜地馬賊時,遠遠地便將他的頭顱斬下。

看見那墜地馬賊仍然坐在地上慘呼大叫,壯漢臉上露出發怒神情,大聲叫道。

「沒用的東西!還不把那些城民趕到一處!」

這名斬人頭顱如家常便飯的鼠須壯漢,便是白馬寨之主馬伯豹,是個極為兇惡殘忍的盜賊,此刻白馬寨近六十名盜賊已經全數攻入榮邑,也沒有遇見太大的抵抗,便將這個純樸鄉鎮全數控制起來。

馬伯豹得意洋洋地一手持著長刀,一隻手挖著鼻孔,隨著眾盜賊將幾個城民緩緩押到榮邑的城中地域,在那兒,三十來名盜賊已經將城內的大部份城民全數押住,人人垂頭喪氣,一臉塵灰,臉上的表情又是驚惶,又是恐懼。

在短短的時間內,白馬寨的眾賊已經將榮邑中的房子燒毀不少,也傷了許多的城民,只要在搶奪的過程中略有抵抗,白馬寨的盜賊們下手絕不容情,總是一刀砍下,即使沒有命喪當場,也是倒地不起的重傷。

一般來說,盜賊們肆虐搶略的方式不外乎奸淫擄掠、燒殺搜刮,此番榮邑城民遭受的慘狀也不外於此,白馬寨的眾賊們的手段極為下流兇殘,眾城民被集中在城中一地,眼裡所見的是怒目橫豎的白馬寨眾賊,而城鎮內各處卻仍不時傳來驚惶的慘呼,也處處可見放火焚燒的濃煙。

這樣的小城鎮之中,居民大多是遠親同族,想起自己的至親之人此刻可能遭受的災難,榮邑城民們除了驚恐之外,更有幾分憤恨的情緒,只是眼前自己泰半是手無寸鐵的善良農民,遇上了這樣的強梁盜匪,卻也只能無能為力地任人處置。

如此的無助命運,卻是春秋戰國時代人民的共同宿命。

身處在這樣的戰亂之世,這些善良的鄉民,遭逢的總是如此的慘痛遭遇,一旦封國之間爆發戰爭,首當其衝的人民就是屍橫遍野,當戰事持續擴大,戰線繼續延伸,即使是沒有直接接觸到戰場,這些無辜小民也常常被迫徵召入伍,為了野心家們的一個無聊念頭,千千萬萬精壯青年便要橫屍沙場。

就算運氣好一上些,沒有遭遇到戰火肆虐的鄉民,卻仍然成天要為荒野猛獸、草莽盜賊擔心受怕,雖說榮邑在名義上是宋國的屬地,但是官軍卻總只會在需要吃喝強取時出現,真正遇上了白馬寨這樣的強梁盜匪,即使是遠遠望見,官軍們也會先行視而不見地避開,等到盜匪們搶掠一空之後,有良心些的官軍過個十天半月還會派人前來看看,而絕大部份的官軍知道被搶掠過的城鎮已經空無一物,根本連過來都懶得走上一趟。

戰亂之世,人命如草如芥,說的便是這樣的一番景象。

此時聚集在城中央的榮邑居民大約有數百人,整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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