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羊城碧落 第四章 深夜惡戰

這時候,天空中的雷雨已經停了,空氣中散發著水氣的芳香,臨走前,公孫劍妤親熱地又摟了摟東關旅的脖子,這才半開玩笑地舉腳將他踢開。

走在長廊之上,東關旅心中只覺得熱烘烘的,偶爾毫無邊際地想著,這一生一定要好好地照護這位奇特的「姊姊」,便是要自己為她送了性命,只要能讓她快快樂樂的,便是為她而死也是甘心。

水月居的從人在東關旅的房間里多放了幾套被褥,便讓虎兒和熊侶住在他這兒,好在東關旅的房間相當的大,床上、地上都可以歇息。東關旅出身山林,虎兒則是當了好些年的小乞丐,有了這樣的地方可以睡覺,早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

走進陰暗的房門,月光映照進來,只見虎兒包著一身的傷布躺在床上,熊侶則是拼了幾張椅子睡在一旁。

東關旅悄沒聲息地拎了條被褥,打算在牆角一張桌子上湊和著睡,攤開被褥,輕輕地拍了幾下,卻聽見床上的虎兒「嗤」的一聲,賊兮兮地笑了起來。

就著昏暗的月光,東關旅回頭一看,只見虎兒像是傷布紮成的假人似地躺在床上,眼睛卻是亮晶晶地,在暗夜中閃著奇異的光芒。

「噓……」東關旅低聲說道:「你小子幹嘛還不睡覺?別吵醒了人家。」

虎兒咯咯地輕聲而笑,還沒有答話,卻聽見一旁躺在幾張椅子上的熊侶靜靜地開口。

「『人家』是誰?」他的聲音依然平靜,但是隱隱有著幾分促狹的味道:「『人家』可沒有睡覺,精神可是好得像鬼似的哪!」

虎兒壓低著聲音,忍住笑,這一忍卻牽動了傷口,不自禁便「哼」了一聲。

痛歸痛,還是能夠調皮地低聲說話。

「是啊!『人家』真的興緻好,外面風大雨大,大半夜的不睡覺,還在那裡聊天聊得那麼久。」

黑暗中,東關旅的臉上微微一紅,微怒地低聲說道。

「關你什麼事?你這打不死的討厭鬼,再啰嗦,小心我多打斷你的兩條腿,哼哼……」他惡狠狠地說話,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好笑起來。「就算你真的打不死,打斷你兩節狗腿總成了吧?」

聽見他這樣狠惡的說話,虎兒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好好,我不說,怕你老兄打斷我這兩條腿。

我且不說這個漂亮姐姐怎麼這樣美麗得嚇壞人,也不說她人怎麼好得像是天上的女媧娘娘下凡來?

不說她風騷迷人得讓人心痒痒,當然也不說她怎麼對我們這東關小哥好到像是親生兒子一樣。」

他在市井上待過不少日子,平素在大街上乞討、打架,自然練就一份伶牙俐齒的工夫,幾句話下來,又像說話,又像吟唱,只逗得熊侶哈哈大笑,東關旅聽得尷尬,卻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虎兒躺在床上自顧自地唱了一會,看看東關旅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便停口不唱,只是側過頭來,上下打量了東關旅幾眼。

東關旅被他這樣看了幾眼,有點好奇,也有點發毛,於是便冷冷地說道。

「你小子看什麼?」他沒好氣地說道:「再看我把你眼睛挖出來!」

虎兒眨著晶亮亮的眼睛,過了一會,才神秘地說道。

「你……」他不懷好意地笑道:「你愛那個公孫姐姐,對不對?」

此話一出,東關旅的臉上「轟」的一下,像是著了火一樣飛紅起來,還好其時房中光線陰暗,倒也不是太明顯。

「你……亂說什麼?」他有些氣急敗壞的叫道:「我……她……她不是我的……你不要亂說!」

看見他窘急的模樣,虎兒也不好再和他取笑下去,於是吐吐舌頭,連句話也不說地鑽進被窩,只一眨眼工夫,便誇張地大聲打呼起來,表示暫時鳴金休兵。

一旁的熊侶也聳聳肩,看見東關旅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也淡淡地笑道。

「別看我,這可不關我的事,」他的笑容中,同樣透現出促狹調皮的味道:「依我看,你沒有愛她,虎兒也沒有愛她,我也沒有愛她,沒有人愛她,這樣總行了吧?」他嘻嘻哈哈地說了幾句,隨即正色說道:「沒事了,睡覺。」

暗室中,東關旅有些尷尬地杵在那兒,虎兒和熊侶卻都刻意地大聲打呼裝睡,給他來個相應不理。

楞楞地站了一會,東關旅也只好抓抓頭,訕訕地鑽入自己的被窩,過不多時,也就進入了沉沉的睡鄉。

這一覺睡得並不是太安穩,在睡夢中,東關旅一會兒夢見自己正和斗子玉比劍,性命交關之際,比劍的對手卻又幻化成了公孫劍妤,而且劍光紛然的間隙中,彷彿她正在和自己解說些什麼。

但是那語聲卻始終相當細微,東關旅一直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想要問個清楚,但是自己的聲音卻淹沒在劍刃破風的聲響之中。

睡到中夜,古怪雜紛的夢境依然層出不窮,在夢中,那繽紛灼亮的劍光一直不曾停歇,東關旅在劍光中不住地奔跑,也不曉得自己在追逐些什麼……

後來,彷彿從極遠的遠方,出現了轟隆的巨響,那巨響的聲音極為震人心魄,登時便將他驚醒了過來。

「轟隆……」

東關旅眼睛剛剛睜開的時候,還有些初睡醒時的失神,正在黑暗中試圖回想自己是誰,在什麼地方的時候,卻從遠遠的庭院處聽見了公孫劍妤的怒叱聲音。

即使是初醒的時候再如何昏沉,聽見她的聲音便讓少年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他「呼」的一聲,便從睡覺的桌上躍了下來,只見一旁的虎兒和熊侶也都醒了,兩人睜著亮晶晶的眼睛,露出不安的疑惑神情。

便在此時,又傳來了公孫劍妤的怒叱聲音,這一回卻已經接近了不少。

「不行!你們敢!」

隨著她的驚怒叫聲,這時又傳來了清晰的刀劍聲響,在夜空中「錚錚鏘鏘」地響了起來,顯是已經交上了手。

聽見了刀劍的響聲,東關旅大驚失色,便要搶出門去,熊侶卻是動作極快,一閃身過來卻阻住他的去向。

「別去!」他沉聲說道:「你又不會和人打架,去了不是枉送了性命?」

東關旅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心中知道熊侶所說的當然是實情,咬著牙,眼角余光中,卻看見虎兒勉強地爬起身來,也準備下床。

正在遲疑之間,公孫劍妤的怒叫聲音和刀劍碰撞之聲卻快得驚人,早已飛掠而至。

只聽見他們的交戰聲音從遠而近,由地面到了空中,只聽見屋頂上「啪啪啪」的腳步聲連綿不絕,突然之間,轟然一聲巨響,整個屋中透出一線明亮月光,煙塵四起。

虎兒驚聲大叫,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勢,一個縱身便從床上滾了下來。

這一滾倒是滾得恰到好處,因為就在這一瞬間,整個屋頂陡地開了一個大洞,轟然一聲巨響,就從那兒沉重濁鈍地掉下來一大團物事。

就著月光一看,那一大團物事是個身量極大的漢子,此刻不曉得是被人用了什麼樣的巧妙的手法,整個人穿破屋頂,從三個人高的高處摔了下來,這一跤摔得卻是極重,只聽見他哼哼唧唧地,一時間卻怎麼也爬不起來。

出了這樣的變故,東關旅等三人便是再鎮定也待不下去了,於是他和熊侶兩人攙了虎兒,一跌一拐地狼狽逃出屋外。

此時大雷雨方歇不久,空氣中頗為清新可喜,天空一輪清亮的明月高高掛著,三人衝出房門之後,卻冷不防發現屋頂上傳來雜沓的重重腳步聲,抬頭一看,只見月光下,屋頂上站滿了十來名大漢,其中三人身形輕盈,圍住了公孫劍妤,三人手中持著亮晃晃的奇形兵刃,正和身形靈動的公孫劍妤纏鬥不休。

四人在月光中刀光劍影,看起來煞是繽紛好看,只是屋頂上一個明顯的大洞,顯然便是方才那個大漢跌落時干出的好事。

那公孫劍妤的劍術果然極為出色不凡,那三名圍攻她的大漢不論是氣力、招式都頗為靈活迅速,但是三個人圍攻她一個,卻看見她依然氣定神閑,劍芒舞動顯然遊刃有餘。

打了沒幾招,公孫劍妤疾刺一劍,有個大漢又是左支右絀,腳下步伐沉濁起來,「砰」的一聲巨響,整個人又踩破了屋頂,跌到屋內去。

看見公孫劍妤這等的神威,東關旅和虎兒兩人不曉得是發了什麼神經,明知道眼前的狀況極為兇險,卻還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這一叫好,事實上證明卻是糟到不得了的錯誤決定。

只見那幾個沒有加人戰團的大漢卻有人耳音極靈,東關旅和虎兒的叫好聲剛剛傳出來,便有人側頭一看,看見東關旅等三人從房門中出來,大剌剌地站在庭園中觀戰。

那幾個旁觀的大漢相互一使眼色,便悄然地縱身而起,打算躍下屋頂來找東關旅等人的晦氣。

此時公孫劍妤的對手只剩兩人,纏戰起來更為輕鬆,但是她眼角餘光一瞄,也聽見了東關旅等人的歡呼,心中便知要糟,身形一縱,便躍過身來,手上劍光轉盛,便冷不防向那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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