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荊楚皇族 第四章 殺死了一個楚王

沉重的車輪壓在泥濘的山區小路上,激起一陣陣的泥土水花。

雨,一直在下。

坐在豪華的楚王座車內,楚熊溪望著窗外的雨絲,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為什麼不安,卻說不出來。

這是楚王族中特有的奇異本能,據說,當年先祖有許多人便是靠了這樣的奇異能力創造出不世功業。

大雨滂沱,空氣中有著新鮮草香的味道。

只是在那草香、水氣之中,彷彿又有著什麼令人不安的氣息緩緩升起。

楚王熊溪有些不安地四下看看,夫人華姜大約是有些累了,此刻斜倚在一張暖椅上閉目休息。

小嬰孩則是放置在一個溫暖的襁褓中,安靜地睡著。

整個車內伴著行進時的搖晃透現出沉靜的氣息。

只是在這氣息之中,卻彷彿有什麼讓人覺得沉重的壓力。

小嬰兒的沉睡面容極為安詳,熊溪看了一會,這才發現這個嬰孩是乳母的小孩「菟兒」,也是哥哥熊琿的兒子。

一定是抱錯了吧?這個乳母真是冒冒失失,還好兩個小孩長得雖像,卻仍然看得出不同,否則這下子來個偷天換日,豈不是天大的禍事?

楚王熊溪正在嘀咕之際,卻發現襁褓中的菟兒突地輕輕一震,晶瑩的眼睛突然睜開,彷彿凝視著什麼似的,出現了戒慎的嚴肅神情。

那麼小的小孩出現這樣的神情,是非常詭異的情景,熊溪微微一震,也開始警戒起來。

他的右手緩緩伸出,握住了放在一旁的楚王配劍。

雨聲中,彷彿是為了應和他的緊張情緒,楚王座車居然緩緩停了下來。

沉靜……

空氣中,這時靜靜地飄來淡淡的血腥味。

然後,彷彿是摧枯拉朽似地,整個楚王座車居然在轉瞬間解體,整個崩垮了下來,發出可怕的巨大響聲。

「砰!嘩啦啦啦……」

大雨從天空不住地大片灑落,只一眨眼,便已經將原本溫暖乾燥的身體全數濕透。

然後,驚醒過來的華姜夫人、侍女們同聲尖叫,楚王熊溪大驚,手上的楚王劍划出灼亮的劍芒,巍然地護住妻子,在大雨中凝視四方。

只見在雨絲紛飛中,楚王座車外已是屍橫遍野,一群無言沉寞的黑衣男子靜靜地散立在四周,有的人手上的刀劍兀自滴著鮮紅的血。

楚王熊溪只看了幾眼,一顆心便直直地往下沉。

在座車的四周,此刻只見他最精銳的衛士們大多已經被殺,鮮血幾乎染紅了整個大地。

雨水沖刷掉落,落在血泊之中,激起一片片紅色的水花。

黑衣人依然沉靜不語。

整個空間中,很詭異地只有雨滴的聲音。

「你……你們大膽!」熊溪有些顫抖地大聲叫道:「要知道我是楚王,你們這群毛賊竟敢輕犯虎威!」

黑衣人之中,有個瘦長漢子這時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樣的身法,眼睛一花便躍上了沒了屋頂的楚王座車,「嗤嗤」兩聲輕響,車中的兩名侍女便無聲無息地刺死,身體還沒倒地,那黑衣人便又輕飄飄地回到原地。

就這樣一眨眼間,整個楚王車隊的隨侍從人已經全數死於非命,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居然便只剩下了熊溪夫婦和小嬰孩菟兒。

看見來人這樣狠惡,熊溪知道今日再無幸理,手上楚王劍垂下,整個人彷彿全然失去了鬥志。

便在此時,淋著雨的小嬰兒菟兒大聲地哭叫出聲,哭聲洪亮,彷彿為眾多的死難者哀嚎不已。

那黑衣人中有一人的身材極為高大,此刻他怪聲桀桀而笑,聲音在雨絲中混著小嬰孩菟兒的哭聲,顯得更為詭異。

「我們就知道你是楚王,要不來這兒殺你做什麼?」

便在此時,在車後突然也傳來洪亮的嬰兒哭聲,熊溪直覺一回頭,卻看見乳母一身濕透,手上抱著一個小嬰孩,臉色慘白,巍巍地在站一地死屍之中,顯得非常突兀。

兩個嬰兒的哭聲並不相同,一個高亢,一個低沉,交雜在詭異肅殺的雨境之中,令人萌生迷離的感覺。

在掀了頂的座車中哭著的,是乳母的兒子「菟兒」。

在她懷中抱著的,才是楚王熊溪的親生骨肉。

就在這一剎那間,熊溪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在雨中,他持劍的手一松,便將劍尖「叮」一聲垂在地方,整個人像是脫了力一般,癱軟跪倒。

只是華姜夫人卻是極為硬氣,雖然已經身處這樣可怖的場面,卻仍然對著黑衣人們怒目而視。

兩個嬰兒的哭聲此起彼落,在大雨中遠遠傳了出去,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乳母卻仍然好好地站立在那兒,並沒有任何黑衣人出手將她刺死。

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怪聲大笑,聲音很明顯是捏著嗓子裝出來的,只見他的眼神銳利如刀,盯著熊溪,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熊溪的手中劍突地劍光一閃,「刷」的一聲便攻向黑衣人的臉上。

沒料到他有這樣一招,那黑衣人直覺一縮,雖然避開了這一劍,卻也讓熊溪挑著了臉上的覆面黑布,露出一張頗有戾氣的面容。

看見這張臉,熊溪並不吃驚,只是露出極度深沉的悲痛。

「是你!我就知道應該是你!」他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大哥。」

這名殺害楚王車馬的黑衣人首領,居然便是當今楚王的親哥哥:楚公子熊琿!

突然間被熊溪揭露了身分,楚熊琿的神情有些狼狽,但是他眼睛一睜,重新又露出了乖戾的神情。

「便是我,你又能怎樣,」他嗄聲說道:「我自認裝扮得毫無破綻,你又怎能認出我來?」

熊溪慘然笑道:「只因為我知道乳娘的孩子是你的骨肉,你和她也定有恩情在,看見你們將所有侍從殺了,便是她留下性命不殺,如此推測,不是你,又能是誰呢?」熊溪慘然地說道:「只是我卻不了解,我對你如此的厚待,將一國的權柄盡數交付於你,為什麼你還要出手害我?」

「聽你問這種問題,便知道你是個無可救藥的豎子!便是因為你這樣的笨蛋也能當上楚王,我才會這樣不甘心,」熊琿森然說道:「只因為不管再怎樣大的官,最終還是歸楚王管,我既不想只當大官,當然便要當楚王!」

聽見他說出這樣的話,熊溪已知今日絕無幸理,他雖然年輕識淺,但畢竟也當過一國之主,看了看眼前的情景,便在心中暗地下了一個主意。

即使自己今天逃不了性命,也要讓自己的後代存活下去!

此刻,每個人都以為在座車上的菟兒是他的兒子,但是實際上,此刻在乳母懷中放聲大哭的,才是他楚熊溪的親生骨血。

便在此時,夫人華姜的眼神與他四目相接,兩人在轉瞬間便已經有了一致的決定。

於是夫人華姜對著乳母輕輕地叫了一聲,喚她過來。

熊琿見了這樣的情景,卻也不來阻止,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只見華姜夫人聲音極輕極柔,從手上褪下一隻極為貴重的翠玉圓鐲。

「乳母啊……你一向對我兒多麼照顧,我們夫妻便是到了黃泉,也會謝謝你的恩情……」她將玉鐲輕輕地放在小嬰孩的身上,眼中無限不舍。「只盼你日後和你的『孩子』過得快快樂樂,平平安安……」

那乳母雖然沒有讀過書,但卻也是聰慧解意之人,她知道此時華姜夫人暗示的便是託孤的用意,要她將錯就錯,將楚王熊溪的骨肉認成自己的孩子,留下他的小小性命。

只是,這樣一來,乳母的親生兒子「菟兒」卻得被當成是熊溪的太子了……

便在此時,熊琿不耐地說道:「好了好了,還婆婆媽媽做什麼?還有什麼遺言,一併交待了便是。」

楚王熊溪慘聲笑道:「我知道今日兄長定然不會放過我了,只是有件事情,還望兄長答應……」

「什麼事情?」

「我這小兒……」熊溪慘然地指著座車上的菟兒。「是個出生不到一月的幼孩,與我們王族的傾軋鬥爭絕然無關,還望王兄放他一條生路,讓他成為庶人,平凡渡過一生……」

楚熊琿冷冷一笑,卻不回答。

然後,在他身後兩個黑衣人突地縱身而起,刀劍齊出,「嗤嗤」兩聲,便無聲無息又將熊溪和華姜夫人刺死。

兩人的屍身緩緩軟倒在地,臉上卻是凄然的滿足神情。

楚熊琿看著兩人緩緩倒地,森然笑道。

「不行。」

楚熊琿當然不是笨蛋,比起才智和見識,他更是個比熊溪更要高明許多的梟雄。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只有笨蛋,才會將熊溪的後代留下來,讓他長大了之後前來報仇。

因此,熊琿一點也不遲疑,連一絲猶疑也沒有地,便對黑衣人們下了最後一道命令。

「把那嬰孩的車子推下懸崖!」

只是他機關算盡,卻仍然沒能知道,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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