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耶穌穿得可真少

每次我看到了十字架上的雕像,都忍不住要打量一番。一方面看看耶穌上半身跟下半身的比例,另一方面呢,研究一下他腰上那塊布,這次是怎麼掛住的。

根據不同的設計與製作,腰布的被掛住,確實有著不同的技巧。有時候綁了很明顯的結,有時候像洗三溫暖那樣圍塊毛巾的風格也有。

像格林勒華特就用抹布給他扎紮實實地在正前方打了個大結;卡拉瓦喬的結就比較小,打在右邊;喬托用了半透明的布裹到膝蓋;安基利訶修士用了全透明的布,高於膝蓋二十公分左右;拉斐爾呢,則給他穿了柔嫩粉紅色的三折圍腰。

把這些畫像一字排開的話,二十世紀末的內褲王子卡文克萊只能把嘴巴張得大大的,連咽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可是,對著十字架上的耶穌猛咽口水的,可也絕對少不了哩。

導《機器戰警》的荷蘭人范赫文,還在荷蘭拍電影的時候,拍過一部《第四個男人》。戲裡那個男作家只喜歡男孩子,沒事在教堂望著牆上的十字架耶穌,眼睛一花,十字架上的人就變成了他朝思暮想的美麗男孩,只穿條小內褲,在架上對他展露著美好的身體。

為了求證,我不免向幾位信基督教的朋友打聽一下這種「眼睛一花」的「靈視」經驗,果然立刻遭到無情的圍剿,出乎意料的,被圍剿的並不是我的道德高度;被圍剿的,是我的智商高度。

「廢話!你以為他沒事穿那麼少,把胸部大大張開的掛在上面,是為了好玩啊?」

「你以為他金髮藍眼是天生的啊?!不是應觀眾要求,難道是為了配教堂的牆壁顏色啊?!」

類似這樣的鄙視句,不斷打到我的頭上來。

對我這些基督教朋友來說,像我這樣的無神論者,最可惡的地方,正在於這種「有眼不識耶穌之美」的遲鈍反應吧,白白浪費了幾百年來這麼多大畫家的苦心設計。

如果連電影里二十世紀末見多識廣的作家,都還是忍不住就要眼睛這麼花一下的話,可以想見終生自閉在修道院的修士修女們,每二十四小時眼睛發花的頻率了。

永遠空白的牆壁,唯一裸露,而且可以公然瞪之望之、吻之抱之的,只有俊美耶穌的身體哪。

他那塊短到不能再短、薄到不能再薄的腰布,到底默默包裹著多少寂寞靈魂的火熱夢想?!到底靜靜掩蓋了多少驚天動地的狂野掙扎?!

受難圖裡的耶穌,可不止裸露而已。他也常常從傷口標出鮮紅的血來。一個人,從不開口說話,動也不動一下,就融合了性與暴力的超級偶像,唯有耶穌而已。

把內衣穿出來的瑪丹娜,把內褲穿出來的麥克傑克森,就算雇了全世界最好的舞者,在台上瘋狂的舞動,也競爭不過那一塊紋風不動的、固執的小小腰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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