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濱河金鰍

締造濱河金鰍之手,仍是一雙敲擊鍵盤的手,早年叫做握筆的手,現在筆只用來簽單取稿酬以及練習漫畫,我希望用十年時間來學習漫畫。去年秋天,我因給台灣大塊文化寫北京飲食,參加了他們在廣渠門國際公寓門口搞的小型露天燒烤晚會,這種晚會就是不喝酒的人的酒會,很另類,來來走走,準時的遲到的,還有女詩人高聲談性。不過,大塊文化在北京是挺成功的,據稱幾米的漫畫就是大塊文化引進大陸來的,因此來賓中有一些卡通青年。其中有一位,好像比高中生大一點,我正尋人給《左燒烤右煨湯》畫插圖,就問他一幅插圖要多少錢?他望望天上的星星說:四百元!

四百元一幅?插一百幅漫畫,要四萬,弄不好一本書的稿酬不夠,我想,改畫漫畫吧,不就幼兒園中班生的手筆嗎?博士沒念過,幼兒園難道沒有念過?就練,這按下不表,且說「濱河金鰍」,我決計是要給它取一個名字,再也不能任黃燜泥鰍、紅燒鱔魚繼續下去了,惟美主義大旗必須高舉而且飄揚。

也是,從四月起就沒有出門了,上千萬人都在城裡悶著,黃燜泥鰍?還「黃燜」人呢,心情都悶得黃焦焦的。濱河金鰍在製作前,要採購小一號的泥鰍,清水養數天,撈起瀝水。往冷鍋里放油,擱上花椒、薑絲,然後放上泥鰍,蓋好鍋蓋,這時候再點火,泥鰍懼熱,小跳一會兒,平靜了揭蓋,把泥鰍理順了,蓋上蓋,將燃氣灶火調到一環火,微煎。隔一會兒,翻動一下泥鰍,待所有泥鰍都煎出焦面,就淋一些花雕酒,擱入一定量的老乾媽豆瓣醬,又加蒜瓣、碘鹽、紅辣椒,燜。

燜泥鰍的時候,不必放入過多的作料,人工的味道有一道醬味就成,燜時小心翻動,讓所有泥鰍均勻進味。待燜至醬汁都進入泥鰍,泥鰍有一些泛黃呈金,就投入新鮮的薄荷葉,然後起鍋。此時,金黃的泥鰍披著青綠的薄荷葉子,清香逼人。實際上,它有泥鰍的肉香,包括煎焦部位的焦香以及焦面以內的醬香,花椒的麻味與薄荷的清涼味道在焦面上得到充分表達,醬香和辣香抵達燜溶的泥鰍肉內。因此,在品嘗濱河金鰍的全過程中,細嚼鰍之焦面以滿足齒感之美妙,它的味覺便是迅達之烈香;而燜溶的鰍肉,適宜重吸與輕抿,它綿柔之翻滾中與味基的接觸,便是經久之綿香了。

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許多事情令人困惑,水邊的薄荷,當它茂盛的時候,恰好也是泥鰍肥壯的時候,而這一道濱河泥鰍,恰就是需要有薄荷嫩綠的葉子,它的清涼與泥鰍的焦香,真是天融地合。

還有一句要補充的是,我現在住在運河的邊上,濱河是一個地理方位指向,運河不偉大也不渺小,運河就是運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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