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愛情策劃

愛佳本來不想這麼早就向宋時魚挑明。但既然這人沒什麼情趣,她實在忍不住回擊一下。

這段時間她除了工作,沒閑著,果真按宋時魚的要求,記錄了上百人的表情。隨著對這些人的表情的比對研究,她果然有了些心得。

有一天,他突然想起宋時魚的表情。他的表情有什麼特點呢?愛佳想不出。

自第一次見到宋時魚起,她只能用「平淡」二字來形容他的表情。這個人的喜怒哀樂不形於色,目光除了偶爾有些憂鬱,總是那麼有神采。愛佳承認,與宋時魚在一起時,她是放鬆的,但還遠未達到非他不嫁的地步。

由於父親的干預和願望,愛佳努力隔離著她對宋時魚的好感,儘力嘗試與申崢嶸相處,結果卻出乎想像。現在想來,此事看似與宋時魚無關,實則有關。

愛佳的思維突然像電流一樣通了。

她開始為宋時魚斟茶,並微笑著看他,直把宋時魚看毛了。

「你想明白了?」半晌,宋時魚問。

「基本明白了。」愛佳道,「沒想到,宋老師的本領高啊,居然讓我妹妹做了卧底。」

「哦,你是說愛淘?」宋時魚沒有反駁。

「我當時就很奇怪,為什麼愛淘會讓我到你公司求助?」愛佳道,「現在我明白了,你與愛淘早就認識,你們私下達成了一個協議:愛淘要幫助小墨,需要錢,明知我不會給,就想了一個讓我交諮詢服務費的辦法,當晚你就給了她兩萬。但我想不明白的是,我只交了九千,你為何要損失了一萬一?」

「我和愛淘的確早就認識。」宋時魚承認,「但借錢的事,你多想了,是我主動借給她的,與任何事都無關。」

「那你敢說以前沒見過我嗎?」愛佳問。

宋時魚沒有說話。

「你會相人,在某個地方見過我,就動了心思。」愛佳笑道,「不過你這個人性情內斂,知道我相親都相傷了,直接交朋友,效果恐怕不會好,就趁我正好相五個男人的機會,弄得煞有介事,讓我不知不覺間信任你。」

「我在去年國慶節時見過你。」宋時魚終於說,「那天,你和愛淘在後海酒吧。說真的,當你回頭一笑時,我當時就傻了。因為,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你,但又想不起來。從面相上看,你是少見的旺夫相。」

「謝謝宋老師高看。」愛佳接著說,「愛淘這丫頭胳膊向外拐,就算你沒什麼私心,但她為了小墨,作了姦細,我不會輕饒她!」

「她本來想把你介紹給我。」宋時魚說,「但她知道你對別人介紹對象已經產生了抗體,況且我自知長得寒酸,沒有眼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我看是上策吧?」愛佳淡然一笑,「在你幫我連相五人之後,正逢我大姐與蕭詩人私奔,你覺得機會來了,就跟我一同去了內蒙,順便灌輸一些看人的方法,讓我著迷。當時我還納悶,為什麼你收了我的服務費,而不收大姐的?現在明白了。」

「看來你認定我別有用心。」宋時魚嘆道。

「這回你錯了,我從內心感謝你。」愛佳微微嘆息,「實際上,你幫了我們家很多忙,我們三姐妹都受過你的恩惠。」

「愛佳,你多想了,舉手之勞而已。」宋時魚說,「你分析得靠譜,請繼續。」

「父親不喜歡你,他固執地要我嫁給申崢嶸。」愛佳的眼神黯淡下去,「自然,愛淘第一時間就告訴了你,你當然也並沒有像老爸想像的那樣,在他一句話的打擊下就退縮了,而是繼續行動。你一方面找了一個你認識的人,叫程米西,讓她敦促申崢嶸向我發起進攻;另一方面,你讓愛淘激我試探申崢嶸。因為在你看來,我與申崢嶸是不會成功的,所以你的策劃就是讓我與申崢嶸的關係加速死亡。」

「可是這仍然有風險。」宋時魚說,「萬一申崢嶸真的認準了你,我就沒辦法了。」

「不會。」愛佳搖搖頭,「你通過愛淘,了解了我的過去;也通過米西,了解了申崢嶸這個人,所以這個風險並不大。」

「但還是被你識破了。」宋時魚雙手一攤,「看來,什麼都瞞不了你。」

「你昨晚與我聊天,就知道以我的性情,一定會來,而且會急著來。」愛佳道,「但你卻故意留出空間,好讓我了解你的家庭,你的過去。你可能根本沒去機場,而是在外頭轉了一圈,在合適的時間回來了。」

「是的。」宋時魚看著她的眼睛,「愛佳,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明白我的心?」

「我明白你的心。」愛佳伸過手去,握住他的手,「但我剛剛被人嫌棄了,就跑來找你,你不覺得我這樣的人,挺賤?」

「愛佳!」宋時魚將手反扣過來,握住了她的手,「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喜歡你,想方設法讓你了解我,一直默默地關注你,我有什麼錯?」

「你沒有錯。」愛佳的手像游魚一樣從他的手心裡滑出去,「錯的是我。二十九年來,我根本不懂愛情。當然,你更不懂。」

宋時魚的手僵在那,他只能聽著。

「真正的愛情,沒有策劃,沒有功利,甚至不關心相貌,而是在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彼此能喚醒隔世的記憶,彼此能融入對方的精神,能為之而生,亦能為之而死。」愛佳目光灼灼,似乎要穿透宋時魚的內心,「但是,我也承認這種超然物外的愛情像鑽石一樣稀有,像傳說一樣只能存活在想像中。一個人喜歡另一外人,是愛的權利,但並不是福利。你喜歡我,我從內心感謝你,但我不喜歡你的策劃,甚至厭煩!」

「我明白了。」宋時魚說,「我承認你的分析八成是對的,但有一點,你沒有提到。」

「哪一點?」

「懂。」宋時魚說,「四目相對,似曾相識,是一種懂,但那只是淺層的懂。真正的懂,是一生的負載,一世的相扶相攜。古往今來,無人能夠準確定義愛情,是因為它只限於兩人的感覺——唯有相知,才能深愛。愛如同相貌一樣,先天雖然重要,但後天的彌合更顯重要。我三十五歲了,我有我的缺陷;你經歷了一系列的情感變數,你也有自身的不足。但剛才你的分析,不正說明你我的了解正逐步深入嗎?」

「沒錯,宋時魚,你是一個能做好朋友的人,但我們不合適。」愛佳嘆道,「如果你是我,你會在遭受一個男人的羞辱後立馬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嗎?你大概也知道了,父親要我嫁給申崢嶸,他才會含笑而去——你也許不能理解我與父親的感情。如果是原來的我,寧可自己過得不幸福,也會無條件依從他的意願,只要他開心就好。但就在剛才,我突然想通了。」

「什麼?」

「我決定為自己而活,無論是親人的意願,還是朋友的建議,我都不再考慮了。」愛佳的眼神變得堅定,「人的一生太短暫了,為什麼要為別人考慮得太多?為什麼不聽從內心的呼喚?」

宋時魚突然站了起來,推窗望海,半晌不語。

「愛佳,祝賀你。」終於,他回身說,「我不得不說,你是我三十五年來,見到過的最敏銳的女人。如果說,以前你心裡還有障礙,但今天你的心結已經解開。只是,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愛佳一愣。

「既然你知道我料定你會來,也知道我大姐一定會熱情招待客人,現在,為什麼不馬上下去,享受今天清晨剛從海上捕撈回來的海鮮?」

海鮮真的很好。是宋時魚起了個大早,專程從海邊的市場上候來的。

愛佳第一次吃到這麼豐盛的海鮮。特別是那蝦,肥大壯碩,足有四五寸長。

宋時魚先去喂母親吃飯,由宋喜妹陪她。愛佳喝了一點白酒,感覺不錯。

——既然已與宋時魚談開,她的心頭再無疙瘩,十分放鬆。

在向宋喜妹了解到此地有不少好去處之後,她決定這兩天去遊玩一下。如果有宋時魚相陪,自然更好。不陪,獨行也可。

她一邊吃海鮮,一邊聽隔屋宋時魚的動靜。宋時魚一邊喂飯,一邊小聲地說著話。愛佳突然想,如果自己老了,也癱瘓了,會不會有人這樣對待自己?

在她內心,還是希望宋時魚繼續「策劃」。剛才說的那一通,無非是個性使然。女人也要面子,尤其是有點成功的女人。

所以,她沒有把話說絕。

——你可以把事做絕,但不能把話說絕。這是她信奉的一條道理。

而此時的宋時魚,將煮得很爛的菜搗碎,再弄點油湯泡了飯,一小口一小口地喂母親。他知道,小時候,母親就是這麼喂姐姐和他。母親已經不能吃海鮮了,這是一個遺憾。

回顧三十五年的人生,大多都是失敗。他本無什麼雄心壯志,中學同學就在本鎮的黃海船廠工作,干到了中層,年年分紅利,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但他不願在家鄉發展,主要是兩個原因:一是他認為一個男人要想有效避免懶惰,就得離開故鄉;二是故鄉乃傷心之地,他的初戀隨著他入獄而化為泡影——那個竹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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