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愛是付出,愛很辛苦

愛美你好:

有些事情不便當面講,想想,還是寫個郵件,與你交流一下。

許重先生是個非常優秀的人。事實上,你們在性情上差異很大,但正因如此,才有互補的可能。婚姻是一件平淡的事情,就像水,唯有平淡,才可融解苦辣酸甜。

道理就不多講了。關於你們的家事,以我粗淺的了解,大體是兩個矛盾:一是你與婆婆的矛盾,二是你與許重的衝突。第一個原因,是你婆婆早年喪夫,許重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因此,她把全部情感傾注在兒子身上。她不容別人分享那種壟斷式的愛,但她又無法扮演母親和愛人的雙重角色,所以凡是與她兒子親近的女人,她都會有潛意識的抗拒。再加上老人家獨撐門戶多年,習慣了獨斷專行,不容家庭成員有不同聲音,誰做她的兒媳都會面臨這個問題。你雖然「逆來順受」多年,以沉默對抗她的專制,但她更希望你發泄出來——你用沉默對抗她,讓她覺得你輕視她,不屑與她計較。這種無法發泄的火氣,久了就會令她深度鬱悶,從而找茬、設陷、挑毛病。你想啊,老太太退休了,除了帶一下珊珊,整天無事,自然生出是非來。在這種情況下,你不要躲她,越躲越容易出問題。甚至,當她與你發生衝突時,你要據理力爭,適當碰撞一下,大家把氣都出了,反而有益。當然,更重要的是你作為後輩,一定要設身處地地想,老人家這一生,過得多難啊,換作是你,又將如何?因此,主動接近老人,多體諒她的難處,像孝敬自己的媽媽一樣孝敬她。如果你覺得為難,不妨這樣想:老人家畢竟年邁,你還年輕,就算是她的錯,讓她三分又何妨?

對於許重,他母親的位置,你暫時還不能取代。許重孝順,是美德,不是缺陷。你不理他媽媽,老太太必然在背後數落你。好多話,聽一遍兩遍,不以為意,但聽多了,強化了印象,就起作用了。做一名聰明的妻子,應該讓丈夫時時感覺到你在關注他的關注,你在愛著他的所愛,你在尊重他的尊重。那麼,只要這個人不是石頭人,都會感動。許重其實心思機敏,他早就發現了你與詩人的事,但他不點出,在觀察。當然,他通過調查,也知道你與詩人不過是在尋求一種浪漫,或是你封閉太久了,需要透透氣。如果你與詩人真的發生了什麼,他不會原諒你,也不會赴我的約——與其說我在你們和好的過程中起了什麼作用,還不如說我是你們情感回歸的一個借口。他在與我談話時,強壓著內心的憤怒,證明在他的心裡,是有你的,只是,你用冷漠將他隔離了,他又好面子,無法蹲下來與你平視和溝通,才釀成今日局面。我的感覺,你們要儘快修復裂痕,至少,為了珊珊,你必須讓一步。許重能將公司做這麼大,絕不是靠運氣。因此,他花錢找女人來氣你,就是想刺激你,找回面子。像他這類男人,最看重的是面子。其實,從我是一個男人的角度出發,我可以告訴你,男人的面子,看得比性命都重,特別是一個已經有了經濟實力和一定社會地位的男人。

以上是解決兩個矛盾的建議。此外,對於珊珊,我認為一個五歲的女孩喜歡跟奶奶在一起,有利有弊。有利,是有人疼愛,你可安心教學;有弊,是小孩長期與老人黏在一起,對成長並不利,因為孩子在這個時間段,接受新鮮事物最快,需要父母尤其是母親悉心的引導。老人故然善良、慈愛,但老人的思想畢竟陳舊一些,不一定能夠很好地切合時代,更不易對未來具有前瞻意識。再者,孩子長期不與媽媽在一起,會導致疏離感。很多女人,就是因為在孩子懂事至逐步形成性格的時段忙於事業,結果永遠失去了孩子成長的黃金年華,是無法追回的遺憾,這一點我必須鄭重提醒你——婆婆、丈夫,都在其次,孩子才是第一位的。因為,一個女人再成功,如果孩子的成長並不理想,那她的一生都會歉疚,最後追悔莫及。

一句話:對親人、愛人,必須付出。愛很辛苦。唯有辛苦,才有幸福。

先說這麼多。歡迎隨時垂詢。

宋時魚 即日

愛美收到宋時魚的信時,許重已經主動找她談過了,許家的衝突暫復平靜。婆婆對她的歸來,顯示出了足夠的熱情。許重當然不會將詩人與愛美的事向母親講。老太太其實就是性格要強,有時偏激,並不是惡婆婆。愛美進屋叫了聲「媽」,老太太的三角眼就變成了一條縫,連忙答應,並去為愛美熬銀耳蓮子羹。

愛美也到廚房幫忙。其實婆婆擦得挺乾淨,她還是借幹活之機與婆婆嘮了幾句。喝完湯,回屋,打開電腦,就收到了宋時魚的郵件。細讀後,她心頭一片茫然。許重在下午專門請她到一家安靜的咖啡廳,送了她一束火紅的玫瑰。然後許重就鄭重道歉,說對愛美關心不夠,掛口不提詩人的事。愛美本來就是個心軟的人,見丈夫肯低頭,也就感動了。隨即主動交待了與詩人的交往。許重認真聽完,說,詩人並不適合你。如果哪天你真的煩我了,找到了真正疼你的人,咱們也不必像仇人似的,好聚好散。愛美說,許重,你不要這樣說,我不會離開你和珊珊。我錯了,不會錯第二次。

於是當晚許重搬到了愛美的房間。老太太抱來了被子,關上門就走了。這個動作,讓愛美心裡一暖。她本想把宋時魚的郵件讓許重看,但一想,裡頭有些話,許重看了不一定會高興。許重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如果知道宋時魚這麼「多事」,會有逆反心理。

於是兩個久未接觸的軀體又擁有一起了。愛美覺得陌生而又熱烈。這種感覺與詩人在一起不一樣。這是一種久違的心跳,她的眼眶潮濕了……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該死!」許重坐了起來。愛美將燈擰亮一點,去接。原來是愛淘打來的。

「姐,救救我……」愛淘在那頭喘息著說。人聲很嘈雜,亂鬨哄的。間或有人高聲叫罵。

「愛淘,怎麼啦?」愛美感覺不大對頭。

「我在三里屯,出事了……長毛的頭讓人給打破了……」愛淘的聲音還算冷靜,「無論如何,你求求姐夫,找找分局的人,麻煩大了,這回……」

許重在旁邊聽著,一把奪過電話,說:「愛淘,咋回事?趕緊說。」

「姐夫,我和我男朋友在三里屯酒吧,打架了,傷得很重,你趕緊找你分局的哥們來。」愛淘央求道,「求你了,姐夫!」

「愛淘,你別怕,啊。」許重說,「把地兒告訴我,我馬上打電話。」

前次愛美、愛淘失蹤,著實讓孔家亂作一團。

孔志軍發出指令後,一下子氣倒了。李曉梅出去轉了一圈,打了幾個電話,無非是問了問有來往的幾家親戚和幾個愛淘同學的家長,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李曉梅不敢回家,就在小區門口轉悠。突然,她看見愛淘身後跟著個長頭髮青年,徑直往小區走來。

李曉梅一下放了心,趕緊往小賣部一躲。

丈母娘對女婿的關注,勝過婆婆對兒媳的挑剔。但李曉梅並沒有看清這個長發青年。

長毛只到小區門口,愛淘就攆他回去了。沒有擁抱,沒有黏乎,甚至連揚手拜拜都沒有,愛淘就像轟小狗一樣把長毛攆走了。

李曉梅又激動,又驚訝。激動的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在自家門口就完成了任務;驚訝的是女兒竟然能夠控制長毛,看來丈夫的擔心多餘——李曉梅作為孔志軍的第二任妻子,一直活在老孔前妻的陰影里,根本沒機會翻身。於是,她將希望寄托在愛女身上。她認為,夫妻之間,誰是老大太重要了——但這是兩人在相愛時就形成的格局,誰搶了先機,誰就掌握了主動。至於其他,都好商量。

愛淘被從小賣部里衝出來的母親嚇了一跳。但李曉梅滿面春風,捉住女兒的手說:「走,媽請你吃飯去。」

愛淘開始還有點緊張。見母親如此,也就放心了。

在飯館,做媽媽的為女兒點了最愛吃的羊雜湯、溜肥腸,看著女兒冒著汗星子吃。吃了半截,愛淘問:「媽,您不給爸爸打個電話?」

「讓你爸著急一會兒。」李曉梅哼了一聲,「成天這個那個的,見風就是雨,瞎操心。哦,對了,你怎麼不開機?」

「我手機丟了。」愛淘說,「這兩天,都快忙死了。」

愛淘的確很忙。

她先給長毛租了房子,又按宋時魚的指點,為長毛錄音。找來找去,在朋友那裡找了一個三流的錄音棚,錄製的幾首歌也並不理想,還把手機弄丟了。出了門,愛淘就與長毛吵了一架。長毛一堵氣,就想回新疆。愛淘冷靜下來一想,畫也送了,路也鋪了,好歹有個結果,便帶著那幾首歌,再次去了李故然家。

李老師聽了大半首,就關了。「愛淘啊,你這朋友,還沒入門。」李故然說,「如果要進我的門,還差些歷練。」

「李老師,他不容易啊,您就幫幫忙吧。」愛淘急得都快哭了。

「他這種狀態,基礎都沒過,我這把年紀了,沒有精力給他打底了。」李故然嘆了口氣。實際上,老人說的也是實情。她活動多,評委都當不過來,哪有時間指導長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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