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潛力股

一大早,愛淘先到畫家村阮鴻儒那裡取了畫,再打車去接羅玉仙教授。到李故然家,已是上午十點了。

李故然頭髮有些花白,但氣色尚好,皮膚白凈光滑,臉上居然沒有皺紋,根本不像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羅玉仙教授的妻子與李故然曾是單位同事,與她又是多年朋友,自然不必客氣;愛淘平日里沒個正形,但在德高望重的名家面前,顯得十分拘謹。

「小姑娘,坐吧。」李故然微笑著看她。

「愛淘是我帶的學生。」羅玉仙說,「她學服裝有些可惜了,音色很好。如果從小訓練,說不定會是一個不錯的歌手。」

「哦,」李故然含笑道,「那,愛淘,你試唱一首如何?」

「我?」愛淘緊張得出了身毛毛汗,「李老師,我真不行。」

「叫你唱,你就唱。」李故然突然嚴肅了,「就唱《我的祖國》吧,會嗎?」

愛淘心裡一緊,但想著為了墨留成,豁出去了。於是她站起身,清清嗓子,輕輕哼了起來。

李故然打斷了她:「放開唱。我這裡,裝修時花了點工夫,隔音,不怕影響鄰居。」

愛淘終於大膽地放開喉嚨唱了起來,歌聲時而嘹亮,時而柔美。在極度的緊張中,她居然發揮得很好。

李故然聽完,說道:「你做過扁桃體手術吧?」

愛淘點頭,心想,不會又出了個宋半仙吧?

李故然說:「你的嗓子稍微暗一些,但很有暖意,音質還算不錯。」

「只可惜,她年齡大了,要是從小訓練就好了。」羅玉仙說。

「不一定從小訓練就會出成績。」李故然說,「具有天分的人,如果後天開發得法,也照樣可以取得不錯的成績。」

愛淘心裡直打鼓。因為,她請導師給李故然打電話時,說有一個青年歌手,想請李故然老師指點一下。聽了宋時魚的建議,她基本沒休息,連夜準備,甚至連說詞都打了幾遍腹稿。可今天一到李故然家裡,就慌了神——如果李故然誤將她當作是求學來的,那就麻煩了。

羅玉仙畢竟是老於世故。這時,他才將愛淘購得的那幅畫交給李故然:「李老師,我朋友畫了幅山水,送給您,請您賞鑒和指點。」

李故然目光一閃,對羅玉仙說:「老羅,你這不會是送禮吧?」

「咱倆的交情,用得著嗎?」羅玉仙哈哈大笑,「這真是一位朋友畫的。說真的,他現在還不太出名,但技法到了一定層次了。我估摸著,我這朋友不出幾年,身價就會飆升。知道李老師是書畫鑒賞大家,所以才請您指點啊。」

「唉,玉仙,你也變得世俗了。」李故然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過也被羅玉仙的話勾起了好奇心,便將沒有裝裱的畫展開。

這是一幅南國山水,墨跡濃淡相宜,厚綿相長;近石嶙峋,松竹峻拔;遠山逶迤,雲靄淡淡;漁舟橫卧,魚鷹低飛。的確頗得南國鄉村神韻。

李故然眼睛一亮,說道:「羅教授真是有心啊,這正是我的故鄉江西的寫照。我猜,是小姑娘命了題,請這位阮鴻儒畫的吧?」

羅玉仙只好點頭。的確,這畫,是愛淘打聽到李故然的老家後,請阮鴻儒畫的。阮鴻儒青年時遊歷四方,自然對江西風物有所了解。

「小姑娘,說吧,」李故然收起了畫,坐下說道,「我知道,不是你想跟我學。」

「您……怎麼知道?」愛淘又開始緊張了。

「從你歌聲里聽出來的。」李故然道,「其實,歌唱就是語言,就是表達。你的確未受過專業訓練,但你的嗓音的確不錯。然而你的歌聲里,有一種焦灼,有一種害怕失去的情緒。那麼,你既然是羅教授的高足,怎麼會突然想起轉行?必是為了他人。說吧,你究竟為誰而來?」

「一個流浪歌手。」此言一出,愛淘突然變得大膽了,「我是在地鐵里聽他唱歌,被他的歌聲感動了,才決定幫他點什麼……」

「慢慢說……」李故然喝了口水,示意她說清楚來龍去脈。

愛淘不敢有絲毫隱瞞,便將認識墨留成的事和盤托出。

李故然聽完,站起身,踱了幾步,說道:「小姑娘,你講得很動人。我收學生,可以不問出處,但必須有天分。你這兩天回去,讓他錄個音,叫快遞送來,我聽聽再說。聽完聲音,如果覺得可以,還要面試。這事就這麼定。畫,你們拿走。」

「李老師,你看這阮鴻儒已經題了您的名了,是專門為您所畫,我們怎麼好拿回去?」羅玉仙站起來說,「看我薄面,請收下吧。至於收徒,一看資質,二看人品,三看緣分,這個我和愛淘都懂。」

李故然想了想說:「行。」

愛淘與羅玉仙下了樓,見墨留成傻傻地站在風裡。愛淘抬頭望了一眼四樓的李故然家,瞪了他一眼:「你就不會躲起來?」

羅玉仙止住了她:「愛淘,看見也沒什麼,小墨是拜師,不是做小偷。」說完,他先走了。

「收就收,不收拉倒。」墨留成漲紅了臉,「這鬼天氣,凍得沒法弄,你讓我往哪兒站?」

「喲,你還來脾氣了!」愛淘在李故然家出了一身汗,這會感到渾身發冷,心想姓墨的還牛叉,我是何苦來著?

墨留成一看,趕緊哄她:「行了行了,我錯了,我賠不是了。知道你為我受委曲了,但人家李老師收的徒弟,都是音樂學院的,我這大老粗,沒文憑,長得又不好看,我是自卑嘛。」

「你缺胳膊少腿了?」愛淘說,「我最看不起自卑的人。是個男人,就站直了!」

墨留成果然站直了。

「走。」愛淘拉了他一把,往小區外走去。

進入一家小餐廳,愛淘點了些吃的,才對墨留成說:「從今天開始,你叫墨留香,聽見沒?喂,知道楚留香嗎?」

「知道。」

「楚留香到處留情,你不能學他,懂吧?」愛淘認真地說,「你只能到處留下你的歌聲。從今天開始,不許抽煙,不許喝酒,要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嗓子。明天,我陪你到我朋友的一個錄音棚,把你最拿手的歌錄幾首,刻成光碟,拿去請李老師聽。」

「我懂。」

「今天要做的事,就是從你那破地下室搬出來,租一間像樣的房子。然後,買兩身像樣的衣服。再就是把你頭上這長毛剪一下,好好去浴室洗個澡。」愛淘白了他一眼,「再不洗,就成墨留臭了。」

「遵命。」

「你只要聽我的話,你就會成功。」愛淘說,「你二十七年沒成功,並不是因為你沒有天分和實力,而是沒有推手,像無頭蒼蠅似的瞎撞。你一定要記住一點:你是西部來的雄鷹,除了在李老師那裡要當個虔誠的信徒,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你都是卓然不群的、獨一無二的,聽懂了嗎?」

「明白。」

「你能不能將回答改成三個字?」

「可以。」

「那你說。」

「我……愛……」

愛淘一下打斷了他:「說這三個字,俗氣!」

「我是說:愛淘真好。」長發青年笑了,「可我不知道你為啥對我這麼好?」

「因為我想嫁給你。」愛淘說,「你就像一支股票,現在趁無人識得,我買了。當然,你要是不願意,趕緊說,我好拋。」

「非常願意。」墨留成說,「可我感覺配不上你。」

「我不嫌棄你。」愛淘說,「不過說好,等你升值了,你要敢反水,我就廢了你。」

「我不敢。」墨留成認真地說,「因為我感覺你是我的救星,也是我的剋星。我怕你。」

「你最好怕我。」愛淘說,「一個男人的成熟,是從怕女人開始的。」

「但是,你姐姐好像並不看好我。」

「你怎麼看出來的?」

「昨晚,在餐廳,你姐姐暗中觀察過我。我從她眼神看出,她並不贊成你與我交朋友。」

「她是她,我是我。我有權決定自己的事。」

「你向你姐姐借了錢?」

「不是,是另外一個男人。」

「那個姓宋的?」墨留成眼裡盛滿了醋意。

「你不要吃醋,他只是個半仙,不會打我的主意。」愛淘笑道,「我這一生,只有我打別人的主意,沒有人能打我的主意。」

「那他幹嘛借你錢?」

「因為他也認為你是潛力股。」愛淘道,「只要你成功那天,記得介紹幾位朋友給這位半仙,讓他賺點銀子,就行了。」

「放心,我對朋友,是夠哥們的。」

「那你對女人呢?」

「我不對女人,只對你。」墨留成停下筷子,「如果真能像你所說,有出頭的一天,我只會對你好!」

愛淘看著他,突然好長時間不說話。

最後,她說:「長毛,我告訴你,你哪天覺得厭煩我了,直說,我不會纏著你。我幫你,是你值得幫,是你的天分和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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