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五 愛國

1938年,汪精衛漸露叛意,陳嘉庚苦勸之,汪不聽。某次,汪主持參議會,陳嘉庚拍電報提交議案,該議案簡單明了:「敵人未退出我國以前,公務員談和平便是賣國賊。」時恰是汪精衛宣讀此案,不禁面白如紙,神色甚不安。此議案當即獲得通過,且精簡為十一字——「敵未出國土前言和即漢奸」。次日,鄒韜奮發表題為「來賓放炮」的文章,評論道:「此寥寥十一字,縱數萬字亦所不及,實乃古今中外最偉大之議案。」

李鴻章搭乘美輪迴國,到達日本橫濱港需要換船。因李鴻章當年離開馬關的時候曾表示「終生不履日地」,現在又有了《中俄密約》,讓他痛恨起日本人更有底氣了。換船必須先上碼頭,但是為了不讓自己的肉體與日本國土發生一絲關係,李鴻章無論如何也不上岸。侍從們只好在美輪和招商局的輪船之間搭起一塊跳板,冒著掉到海里的危險將他扶上船。

容閎家貧,在別人資助下才接受了啟蒙教育,後隨美國友人到美學習,交付不起學費時,學校向他提條件,要他畢業後從事傳教活動,他拒絕說:「我是中國人,我應擇最有益中國者為之。」畢業後,他又謝絕友人的挽留,回到國內,他說:「我要以西方之學習,灌輸於中國,使中國趨於文明富強之境。」

陳獨秀不同意無條件的愛國主義,他說:「國家者,保障人民之權利,增益人民之幸福者也。不此之務,其國家,存之無所榮,亡之無所惜。」又說:「保民之國家,愛之宜也;殘民之國家,愛之何居?」

趙元任曾對西方人說:「我們中國人也得在現代過人的日子,我們不能一輩子穿了人種學博物館的衣服,預備你們來參觀。」

1905年,同盟會成立後,許多留學生踴躍入盟。谷思慎擔任山西分會負責人,閻錫山是同盟會爭取的對象。閻入盟前曾問谷:「你是官宦子弟,何患得不到一官半職,為什麼要參加同盟會,另謀出路呢?」谷思慎回答說:「我不是為個人謀出路,而是為中華民族謀出路。」

蔣夢麟小時曾作文讓日文教師中川指教,裡面提到「中日同文同種」的話,但他的日文老師筆下絕不留情,中川隨筆批道:「不對,不對,中日兩國並非同種,你的國將被列強瓜分,可憐,可憐!」當天晚上,小蔣夢麟為國家的前途流淚不已。

宋教仁在日本早稻田大學攻讀法政,抱家國之志,十分刻苦,終致劬勞成疾。他憂懷國事,常伏枕啜泣,曾被日本同學看到,為之訝異,宋說:「為吾祖國事,君何能知?」

魯迅說:「我的愛護中華民國,焦唇敝舌,恐其衰微,大半正為了使我們得有剪辮的自由。」

日佔台灣期間,推行其皇民化政策,禁止台灣人使用漢文、台語。連橫則在台專賣漢文書籍,以激勵民氣。他還把獨生子連震東送回大陸,對人說:「弟僅此子,不願其永居異域,長為化外之民。」

日本強佔膠濟鐵路,康有為的女婿羅昌時任外交交涉員,他義無反顧地隻身站在鐵軌間,對某日本軍官說:「除非從我身上碾過,否則休想前進一步!」日軍行進因此受阻。

北平淪陷後,有人向馬幼漁求字,他說:「如今國土淪陷,我忍辱偷生,絕不能寫。將來國土光復,我一定報答你,叫我寫什麼我寫什麼,叫我寫多少我寫多少!」他閉門讀書,足不出戶,數年如一日,只可惜在抗戰勝利前夕病逝。

程德全曾在黑龍江協助辦理外交事宜,當時俄國修筑北滿鐵路,在未知會中國官方的情況下,準備將火車開入中國。程德全便穿好官服,橫卧在鐵軌上,安靜地等待火車的到來。俄國人為之氣餒,於是停止開入火車。

1943年2月18日,宋美齡在美國國會發表了極其成功的演說,成功宣傳了中國軍民獨立抗戰的偉大精神,雖為求援卻正大光明,毫無乞憐之態。她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中國人民根據五年又半之經驗,確信光明正大之甘冒失敗,較諸卑鄙可恥之接受失敗,更為明智。」他的演說令無數美國人傾倒,信件像雪片一樣地飛到國會和政府,要求儘快支援中國。美國總統羅斯福也在給蔣介石的電報中寫到:「中國軍隊對貴國遭受野蠻侵略所進行的英勇抵抗,已經贏得美國和一切熱愛自由民族的最高讚譽。」

李公朴、聞一多等人在昆明創辦《自由論壇》,抨擊國民黨的弊政,公開喊出:「我們需要什麼?第一,是自由!第二,是自由!第三,仍是自由!」聞一多又說:「愛國的權利,不容剝奪!」

伊藤博文問辜鴻銘:「先生留學歐美,精通西學,難道不知道孔子之教,能行於數千年前,而不能行於當今之世嗎?」鴻銘笑道:「孔子之道,好比數學之加減乘除,三三得九即三三得九,雖數千年而不變,決不會三三得八。日本若無孔子之教,焉能有今日?不過今天的數學倒是已經改良了,比如我國借款於貴國,本來是三三得九,不料止得三三得七;到了還款時,竟已是三三得十一。你以為如何呢?」伊藤博文大窘。

1919年巴黎和會上,面對日本索取山東特權的無理要求,顧維鈞駁斥道:「西方有位聖人耶穌,他的死難之地耶路撒冷成為基督教的聖城,神聖不可侵犯!我國亦有聖人孔子,就連日本也承認他是聖人,山東正是孔子的故鄉,因此也是我們中國人的聖地,自然也不容侵犯!」舉座為之頷首不已。

1936年,連橫以肝癌病逝前,適逢他的孫子出生。連橫遺命道:「中日必有一戰,台灣之回歸祖國亦賴此戰,若生男,則命『連戰』。」

一次留美清華學生聚會,聞一多問潘光旦:「世界上什麼樣的民族最優秀?」潘光旦說,世界上受壓迫多、境遇困難的民族,如中國人、猶太人,是最聰明的。聞一多說:「那就好!要是你研究的結果,是中華民族應當淘汰滅亡,我便只有先用手槍打死你!」

宋美齡在抗戰中數次親臨前線。在蘭封、富金山、萬家嶺等戰役中,她都勇敢地出現在炮火紛飛之中,不僅帶來前線急需的武器彈藥,且帶來蔣介石的親筆信。將士擔心她的安危,她則慷慨激昂地說:「這是中華民族的生死存亡之戰,我正該上火線。」最險的一次,是抗戰初期前往上海勞軍,她的汽車在越過陣地時被日本飛機投彈擊中,汽車被炸翻,她肋骨折斷、脊椎受傷,卻頑強地堅持勞軍使命。縱觀古今中外的第一夫人,有幾個能做到這一點呢?

北大教授傅鷹說:「人們有什麼不好的思想行為,總說是資產階級思想影響,這是不公平的。資產階級思想的老祖宗無非是孔夫子,孔夫子幾曾教人貪污,損人利己,惟利是圖?我從小就念孔夫子那一套,不覺得有什麼錯。張子善、劉青山、高崗也不代表無產階級……我最討厭『思想改造』,『改造』兩字,和勞動改造聯在一起,有了錯才要改。我自信一生無大錯,愛國不下於任何黨員,有什麼要改?現在所謂『改造』,就是要人在什麼場合,慷慨激昂說一通時髦話,引經據典,馬、恩、列、斯。何必要用任何人都聽不懂的話去說人人都懂的事?……我不明白一個化學家怎麼可能是唯心的!」

蔣介石曾力主推遲對日作戰,但經西安事變後,他既已承諾抗戰,即義無反顧。他在廬山斬釘截鐵地說:「我們知道全國應戰以後之局勢,就只有犧牲到底,無絲毫僥倖求免之理。如果戰端一開,那就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1933年3月10日,蔣介石跟張學良見面,蔣說:「當前的局勢好比在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舟內只能坐下一人,我倆中間誰離開小船好呢?」張學良出於他的「領袖情結」,為了維護領袖的地位,慨然離去,交出軍權,出國考察,代蔣受過。張曾說過:「我張學良沒有統一中國的能力,但我有決心服從統一中國的人。」

馮友蘭晚年口授《中國哲學史新編》,當寫到「中國近代美學:奠基人——王國維」(第六冊,全書第六十九章)時,涉及「意境」問題,聯想到「七七」事變前後自己的真心實感,特意寫下一個附記說:日軍進北京城後,他和留守的清華校務會議的人覺得清華完全不同了。有一晚,吳有訓和他一起巡察清華園,皓月當空,十分寂靜,吳說:「靜得怕人,我們在這裡守著沒有意義了。」馮頓然覺出幻滅之感,以為他們守清華為的是替中國守一個學術上教育上完整的園地,北京已淪陷,他們還在守著,豈不是為日本服務?過了幾天,他就和吳有訓同往長沙去找清華。他讀清人黃仲則詩:「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以為所寫正是一種幻滅感,反覆吟詠,倍覺沉痛。到長沙後,馮住朋友家中一小樓上,經常憑欄遠眺,見欄下一臘梅花,頓覺李後主「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之亡國痛油然而生,深刻極了,沉痛極了。

1939年11月,日軍出動飛機轟炸浙江奉化縣偏僻的小鎮溪口,蔣經國的生母毛福梅被炸死。蔣聞母遇難,星夜兼程趕回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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