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回 下戰書金台全義 現紅光母子欣逢

講至金元帥一路而來,到一處自有一處地方官,文的文,武的武,紛紛接送。一路上閑文不必細講。其時四月十三,已到貝州地面,離城二十里發炮安營。平陽元帥暗思道:「不知母親目下在那裡?若同王則征戰,豈不把朋友之情頃刻傷盡?我今若不平王則,要當欺君之罪嚇。有了,不免修書一封,差人下戰書為由,情情理理,勸化一番,看他怎生光景便了。」帥爺主意已定,當夜修成一書,來朝絕早,差人去投。

列位,那金台的母親在紫陽庄居住,元帥卻不知道。太夫人早已曉得孩兒做了元帥了,所以滿心著急,叫聲:「天啊,雖則王則自家不好,但是我兒與他是個好朋友。並且我兒去後,娘在家中,虧他照管。論理應該報恩,如何動起刀兵來呢?話雖如此,但是我兒奉旨而來,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叫我做娘的如何阻擋呢?」

書中少說太夫人,且表慶和王佔住貝州城地,與胡永兒兩下圖歡,好好一個正經人被這妖怪迷了心。聖姑姑雖只算定金台名下有五百英雄多來幫助,故而要等金台們來了,然後殺上東京。他們打算雖好,到底是妖怪,那裡及得陳摶、鬼谷二仙阻住金台,五百英雄就心變了。聖姑姑就安排了一番,那日慶和王正與胡永兒、聖姑姑吃酒講話,忽聞報說嘉君王把金台封為平陽大元帥,帶領五百員大將,五萬雄兵前來征伐,離城二十瑞安營下寨,請令定奪。慶和王聞報,頓然一呆,連稱:「啊呀!」立起來道:「我等金台到來,所以等到如今兵尚未開,那曉得反在宋王手下為臣?連這五百英雄也不來了。」聖姑姑即便搖搖手道:「大王何用心焦?既是金台不肯幫扶,你把那朋友之情就丟開了。擇日與他交戰,先把金台捉了來,好言勸化降你。況且他有母親妻子在此,悉聽他怎樣總強不來。」王則聽說便道:「此話有理,篩酒再吃。」此夜話文不必細表。天明,忽送戰書來了。慶和王拆看,呵呵笑道:「金台啊,孤家要你投順,你倒解勸孤家和起來了。」聖姑姑叫聲:「大王不必睬他,徑與他交戰便了。」慶和王全不掛心,回他一書。平陽元帥從頭細看,上寫著:「你我相交,結為弟兄。你母若無孤家怎能度日?目下孤家望你扶助成功,豈知不念朋友情義,忘卻萱堂,來做平陽元帥、兵部尚書了。既然受命伐我,禮當征戰,兩下交鋒,若要講和休想。友情從此丟開,准其約日交戰。」元帥看完,仰天長嘆,悶悶不樂。咳,王大哥啊王大哥,不是我金台負你前義,只為而今天子命我行兵伐你,原望講明和好,可免交鋒,豈知你不應承我。昔日之情,一旦撇開。帳前多少英雄多是如狼似虎,大家多說:「既是王則不肯講和,且開兵殺得他走投無路,不怕他不走投無路也。」金元帥無可奈何,只得點齊眾將,准期交戰。

那晚暗思道:「不知母親妻子居於何處,好叫我日夜牽心。若在貝州城內住呢,恐防王則變心,沒有朋情,不顧母親,先將家口一齊傷命。若害了我母,雖只說盡了忠,難盡孝,然而為人那個沒有爹娘?」帥爺想到愁煩之處,坐立難安,沒有主張。聽得更敲兩下,月明如晝。其時未有交兵的日子,所以帥爺略覺空閑,滿心不悅。但覺月光皎潔,欲思步月消愁。卸去戎裝,扮作小軍模樣,不坐馬,不張燈,同了楊茂林悄悄出營步月。夜深時候,雞犬不聞。列位,那金元帥乃是貝州出身,更兼做個馬快,所以城內城外鬧市村莊盡皆認得。應該母子相逢之日,故而別處不走,信步而行,正是紫陽庄的路上。只見前邊幾道紅光,衝到半天里方散。帥爺滿腹疑心,與楊茂林上前觀看。前邊正是紫陽庄,但見庄前一帶屋上閃閃紅光。帥爺一見好生慌張,只道人家失了火了,為什麼並無動靜不聲張呢?楊茂林說:「夜深時分,想是貪眠失火。」帥爺說:「毀了房屋還是小事,人口受傷豈不可憐!快快扣門,喚他們起來逃命要緊。」茂林應聲:「曉得。」急急叩門。裡邊太夫人與媳婦女兒燈前閑講,無非說金台不知他家內三人可在心上否?今同王則交戰,傷了多年的朋友之情。小妹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聽得叩門之聲,太夫人便移了燈,開門動問。茂林回說:「金元帥步月而來,見你家屋上紅光布滿,必定是貪眠失火,恐傷人命,故而叩門通知。為何還是如此不上緊?」太夫人道:「我家也不曾睡,並不失火,有勞足下。如今元帥在那裡?」楊茂林道:「喏,這位不是元帥么?」太夫人就揩揩眼,急急忙忙走出來,細細一看,心中大悅,叫道:「金台,我的兒,做娘的在此,你可知道么?」金元帥定睛一看,正是母親,搶步上前,雙膝跪下,頭也全然不抬:「啊喲!母親啊,離別多年,孩兒不肖。只道母親尚住在城中,不知王則之心究竟好歹如何?」太夫人道:「兒啊,你且起來,裡邊講話。」元帥就叫楊茂林略等一等,茂林周回一看,屋上火光並無一點,好生奇怪。莫不是應該母子相逢之故?

且說金台隨著太夫人走進內堂拜見,姑嫂二人也來見禮,團團坐下,把那別後衷腸細細講明。列位,那金元帥離家多年,乾的事情多得很了。如若一句一句寫將出來,一隻寫字的費力,二隻看書的煩厭,況且這些事情前書多有,列公們俱已看過。此刻,金太夫人如得珍寶,欲思埋怨,又不好開口。金台問道:「母親近況若何?」太夫人也把前情細細說明:「兒啊,做娘的一半虧了王則。目下,你該去謝謝他,如何又要與他交戰?」元帥道:「母親啊,孩兒不是無情之人。怎奈如今受了帝恩,難以違命,萬分無奈。如今按兵不舉,孩兒又有不忠之罪;如若交兵征戰,又有不義之名。左思右想,無計可施,只得寫下一書先與王則,如若肯受招安,兩全其美了。那知他不肯招安,所以孩兒主見難出,全忠不全義。看起來多年朋友要一旦拋撇。如若征戰起來,只有母親丟不下去,恐防王則要害。今宵喜得見面。」太夫人道:「兒啊,做娘的住在這裡,王則決不來害我的。」金元帥道:「母親啊,若不交兵原無害娘之理,此刻總要提防的。不要住在紫陽莊上了。」太夫人道:「兒啊,這便如何是好呢?」元帥道:「待孩兒迴轉營中,差人尋一幽靜地方,明日三更時分來接母親姐姐,換過地方,孩兒就得放心了。此時不及細言,孩兒就要回營去也。」

元帥別了太夫人,回身又別了諸人,楊茂林隨了,原路迴轉營中。列位,你道屋上紅光到底那裡來的?乃是陳摶老祖略施小法,使金台母子相逢之意。元帥今宵見了太夫人,猶如雲散見日。回營,次日升帳。一眾英雄兩旁分開,將言說與高三保知道,去尋個安頓地方。高三保說:「小將家中房屋很多,莫說三四個人,就是再多些也是住得下的。不若到小將家中權住幾時,不知元帥意下如何?」金元帥笑道:「此話無差,正合我意。今夜三更時候,把車子備好,不可被王則那邊知曉。」「小將用心在意,元帥放心便了。」閑事丟開,一天過了,日已歸西。等到三更人靜之時,平陽元帥更衣,原扮作小將樣子,坐了馬,楊茂林前面提燈,後邊隨著高三保,三乘車子徑到紫陽庄去。王則城中卻不曾知道。講到金元帥半世為人,並不曾瞞人做事,是一個正直無私的好漢。如今欲全忠義,為權宜之計,也叫無可奈何。太夫人與女兒媳婦進內收拾了些零星對象。「咳,王則啊王則,並非是我沒有良心負你前情。古云:夫死從子。今夜只好權為不義之人了。」正想之間,元帥到來扣門,進內見娘。高三保、楊茂林一同拜見太夫人,又見了姑娘、弟媳兩人。帥爺說道:「母親,孩兒欲將母親好生安頓,只因沒有一個好地方,又不便營中存頓。喏,他叫高三保,是個正直無私之人,母親且到他家居住居住,待孩兒把王則平了,即來迎接。」太夫人聽說,答應一聲,與著女媳出門登車,離了紫陽庄。高三保當心護送。金元帥、楊茂林同轉營中。聖姑姑住在城中,所以全然不曉。

金元帥次日升帳,頭等英雄左右分列。正當談論軍情,只見小卒前來稟道:「啟上元帥爺,營門外有一乞丐探頭探腦,小的道他是姦細,將他拿住。他說姓江,住在丹陽地方,有樁機密事請求見元帥。小的不得不稟明元帥。」帥爺聽說,細細思量:「從沒有丹陽姓江的人,只有一個江員外,他有百萬家財,決無窮得如此之快!必然另有姓江的人。既然他說有樁機密事情,不免傳他進來便分曉了。」吩咐喚那乞丐進來,不可將他驚唬。小卒答應一聲,立時傳進江員外來,跪倒身軀,叫道:「元帥在上,小的江有叩頭。」金台道:「啊喲喲,果然就是江員外。為何弄得這般形狀?」即忙出位,扶起連叫:「員外,一別不久,未知因甚一貧至此?」殷懃見禮。員外細講前情,元帥聽說,心存不忍,回頭便問眾英雄道:「在他家居住,將他當作孟嘗君的。一朝分散,害得他家破人離,不義之徒,要算你們了。」眾位英雄不敢開口,大家伏地求罪。帥爺便叫:「江員外,從前叨情,當記在心。只因自己遭了危急,未報仁人莫大之恩。今奉君命,平定王則,名說平陽,尚還未平。員外不來,還不知曉。今觀如此,好生傷心。請到後營更換衣服,暫為養神。」便上前挽著江員外到後營去換衣,又吩咐準備華筵。二人更衣,重新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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