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回 方魁拜伏小英雄 金隆迴轉貝州城

話說鳳凰台上,方魁打敗於金台之手,甘拜下風,留到家中。擂台前看者皆散。方公子與著八位英雄同到兵部府中,大家見禮,分賓而坐。飲過香茗,吩咐備筵款待。方公子問過了眾英雄的名姓,敘談有興,相待甚厚。請教金台拳法,才曉是金台非常精通,就把金台留住,願認為師徒。金台聽說,笑道:「吾與公子高低不同,這句話兒當不起的。如非效學古人風氣,結拜弟兄罷。」方魁見說,便道:「甚好。」吩咐安排禮物,一共九人,一同敘義,盟山誓海,重新入席暢敘,直吃到日落西山方完。張興等作別方魁,船中歇宿。金台與金隆就在方府安身。方太太聞知此事,喚進方魁問個明白,就把方公子訴說。說道:「兒啊,你好沒分曉。你乃宰相之子孫,名聲赫赫,人皆敬重。金台是下賤出身,為馬快的,拳頭不為奇。在揚州打死澹臺豹,氣壞了老太師,捉了又被妖人劫去。罪犯彌天,反敢成群來打擂台!你應該拿捉他去獻功,為何主見全無?快去拿住金台,免得父親淘氣。」方魁聽說,便道:「母親在上,這不是孩兒不近高人,反與金台相交,只為他的拳法高強,孩兒要學他的,故而與他相交。俟有成就,再行拿住,未為晚也。」太太生成愛子的心,聽說,不覺微微的笑,說道:「兒啊,天下教師要多少!除了金台豈無別人了?」方公子說道:「金台不比常人,四海之內算他頂好了。母親休惱,且待孩兒學精了拳,然後捉拿,起解便了。」方太太聽說,也無奈何,說道:「孩兒啊,既如比,做娘的只得容你。但是只可留住金台,其餘黨羽留不得的。」方魁道:「是了。」那時金台與金隆在書房中,金台便叫:「哥哥啊,小弟身犯王法,回家不得,母親放心不下。是有弟婦侍奉,究屬女流,濟得甚事?哥哥在外無可安身,何不回家。況且王則為人再好,前去托他在衙門中弄一個置身之地,則母親早晚有個親人見面,不知哥哥意下如何?」金隆道:「既如此,為兄的回去走一遭便了。」話到三更方睡。來日早起,梳洗完畢,方公子進來,金台說道:「金隆哥哥要家中去了。」方公子聽說,自然打點厚贈。金台定然叮囑一番言語。說話未完,張興等六人齊到。方公子意欲款留,無如母親吩咐不許容留。暗想:「結義又勿好打發。」正在兩難之際,正好王鐵腿的說話來得知趣,說:「方公子既要金兄弟教習拳法,且待金兄弟住此,吾們先行回家去了。」方公子正中機謀,各各厚贈盤川,備酒餞行,大家分手而去。六個人下船,就開回到桃花莊上,要金山大拜。再提的了。

金隆拜別了方公子,又別了金台回家。金台住在方府上,方魁情義極深,日日習拳。金台暗想道:「自古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他是無非要吾教拳,吾只好略為應酬,教幾套罷。」方魁那知其意,便日日在花園裡用功習拳不提。

再說金隆回到家中,有幾年不到家鄉,眼前卻是一半生人。記明到家中的路,認清門戶,看去這裡是了。舉手推推那門,閉得甚緊,便擎拳連扣三聲。裡邊金母走出來問道:「扣戶是何人?」金隆道:「嚇,伯母,是侄兒金隆回來了。」金母連忙開門一看,果是金隆回來。想他多年在外,今日回來,雖非自養的,卻也開懷。說道:「賢侄裡面來。」金隆道:「來了。伯母在上,侄兒拜見。」金母道:「啊呀呀,不消,常禮罷。」金隆道:「久離伯母,料想平安。侄兒身雖在外,殊深挂念。」金母道:「多承,侄兒坐下。」金隆道:「是。伯母請坐。」金母道:「想你出門許久,音信全無,做伯母的放心不下。不知你幾年來身子可安么,擔擱在何方?又不知你年年作何謀生,怎樣度日?」金隆道:「伯母聽稟,當年一別家鄉,東去西來,沒奈何做了江河客,打幾套拳頭度日。」金母道:「可有餘資么?」金隆道:「咳,伯母啊,只叫做江河趁錢江何用,那有餘資帶還家呢?」金母道:「如何?吾原叫你不要出去的,好勸你休要妄想,時運不通,只得將就些。望得一朝交了好運,興隆是容易的。吾的話你不依,偏立志如山要出去,說什麼四方發達男兒志,困守家中總是愚。如今浪宕了幾年,仍不能興隆發達。侄兒啊,吾勸你休再妄想,以後斷然不要出外。吾與你雖如嫡親母子,兩相依靠,做一件小小生涯,安心淡飯的過日,免得在外受這些狼狽風霜的苦,更且還要被人欺負!」金隆口夭口夭答應。偶見娘娘拭眼,金隆便忙問道:「嚇,伯母,好端端何故悲切?」金母道:「侄兒知道什麼!」金隆道:「伯母,莫不是賢弟遠出丟不下去,今日見鞍思馬,就孤凄起來了?」金母道:「嚇,侄兒,你那裡知道二弟不在家呢?」金隆道:「嚇,伯母,侄兒是會過二弟了,所以回來的。」金母道:「嚇,你在那裡會見的呢?」金隆道:「侄兒前日在丹陽打擂台,偶然遇見二弟,與他細細談了一回。」金母道:「原來在丹陽會見的?」金隆道:「正是。」金母道:「他在那裡作何勾當呢?」金隆道:「同了幾個朋友,在那裡打擂台。」金母道:「咳,這畜生干這些事情!」金隆道:「啊呀,伯母啊,丹陽有個方魁,是宰相的孫子,擺一座鳳凰台,幾天內打敗了許多好漢。二弟上台把方魁打敗,方魁就結拜為弟兄。如今留住在方家府上,勝比同胞弟兄呢。」金母道:「如此說來,那方公子是個好人了?」金隆道:「原是好人。」金母道:「這畜生可想念吾么?」金隆道:「那勿他只為丟不下伯母,時時挂念,故而叫吾回家來看看老大人的。」金母道:「咳,侄兒啊,這畜生別吾之後,只道他去拿捉江洋大盜,誰知反與強徒為友,在揚州打死了澹臺豹。那老太師奏明聖上,奉旨嚴拿,來不得家鄉的了。家中苦況,幸虧王則常來照看。目下又聽見,這畜生在琵琶亭結義,被官兵捉住,又是什麼張鸞在彼,興妖作法,把畜生劫去。各處查拿,這句話兒豈非更加利害了!犯了彌天之罪,總死於刀下的了。畜生死了,吾也必死。可憐他的青春妻子怎麼收場呢?」說罷,紛紛流淚,滿面愁容。金隆解勸道:「這是二弟沒有主張。但是事已如此,也無可奈何,哭之無益,不必心傷。況二弟叮囑吾來相伴伯母的,帶有白銀二十兩,聊為日給米糧。再,侄兒也有銀三十,望伯母一併收留著。」金母道:「嚇,這是畜生的么?」金隆道:「正是。這是侄兒的,伯母隨時取用便了。可請弟婦出來相見。」金母道:「侄兒,你在此坐坐。」金隆應聲:「是。」金母揩淚到裡邊去收拾了銀子,把媳婦叫道:「族伯金隆在外,在丹陽會過你官人,因丟不下家中,叫他回來的。媳婦快到外邊去見禮罷。」蘇小妹聽說,便立身來,與金母攜手出來。金母道:「侄兒,弟婦在此。」金隆道:「嚇,弟婦,愚伯有禮。」小妹道:「伯伯萬福,請坐。」金隆道:「有禮。」蘇小妹因是自家人,所以不避嫌疑,便也坐下,開口問道:「伯伯可是在丹陽會見吾官人的么?」金隆道:「正是,會過的。」小妹道:「不知身子平安否?近況如何?」金隆聽說,把前情從頭說明。小妹聞說,獃獃不語,半憂半喜。憂的是身犯王法,喜的是身子平安,遇了好人。再談一回,便進去生爐烹茶。金母向金隆說明了楊豹、馬熊的來意,如今多是王則調排,俱在衙門中當役趁錢,倒也容易。金隆聽說,笑道:「侄兒也要去求王大哥在衙門中當役,未知伯母意下如何?」金母道:「侄兒這句話極可使得。那王則你可認得他否?」金隆道:「尚還認得。待侄兒前去走一遭來。」金母道:「就回來啊。」金隆應聲:「是。」便別了金母。

他是英雄生性,氣昂昂到衙門首。只見去去來來的人,酒肆茶坊熱鬧非常,照牆上告示密密層層。只見一個身高藍面的人,氣昂昂立在場上,口內嘮叨罵個不停:「狗入的,自己吃醉了酒,來尋吾事,倒說吾去尋他事!如若再來,打他一個半死便了。」金隆不知趣的上前拱拱手道:「朋友請了。」「呵呵,狗王巴的,來淘吾氣,可惱,可惱!」金隆認他罵他了。不覺怒氣沖霄,挺挺胸膛,晃晃腰,眉毛一豎,兜頭大喝一聲道:「呀汰!狗頭,俺好好來問你,為何出口就罵?」那人道:「那個罵你?」金隆道:「還說不曾罵么?」便夾臉一掌,那人提防不及,藍面里放出紅來,氣得狠狠說道:「什麼人擅敢打吾!」便一拳打將過來。金隆一閃,回手又是一拳。你一下,吾一下,好像龍虎鬥。觀者足有一百多人。有個說:「打不得的。」有個說:「那裡來的入娘賊,打吾們楊頭兒?」兩個人正在混打之時,卻好王則走來。一看說道:「大家不要打了,待吾來問個明白。」便來拉開他們。王則睜眼一看,不覺哈哈大笑,問道:「你可是金隆么?」金隆道:「正是。你可是王頭大哥么?」王則道:「是也。老弟幾時到的?」金隆道:「才到。」王則道:「為何在此打架呢?」金隆道:「吾來找尋大哥,問他一個信,他就出口罵吾。大哥不要解勸,待吾來打死了這狗頭。」王則道:兄弟不可如此。大家多是吾的朋友,何苦如此!」眾人多說:「不差,不差。既是王頭兒的朋友,還要吃一杯酒呢。」看客東西散去。王則為人度量極大,勸住了兩個英雄,便同至陽春酒店中來,叫酒保取酒菜,三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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