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回 左蹺兒神通幻妙 聖姑姑法力無邊

話說金台聽了和尚之言,便道:「事已如此,說之無益。」吃茶已過,隨即起身辭別。那和尚雙手扯住,說道:「恩人不到這裡也罷,既然到此,那有就去之理!況且官兵拿你正在急切之時,此時尚還出去不得,且在這裡擔擱幾天,候官兵退了,然後出去便了。」金台心中想道:「普濟之言可聽,俺家不免權且擔擱在此,退了官兵,然後再走。」暫且不表。

再說官兵追過了十里路程,金台影跡全無,只得收兵回去。在半路上拿住張其、鄭千、華雲龍、浦二四人,任總兵傳令一齊上了刑具,打入囚車。一面傳知地方文武,添了兵役,分各路拿捉金台。一面遍出告示,如有窩居者,按法治罪;如有拿住金台者,奏明聖上,候旨旌獎;如有知風報信者,賞得五百兩。不論軍民人等,一體如此。此話慢表。講那何其想道:「原是金台沒有主裁,不思身犯王法,放膽做了出來,現在未知逃往何處去了,叫吾好掛膽牽腸,」此話丟下不表。

再說起一個不良和尚來,乃是天海寺中收齋的和尚,名喚法惠,為人刁猾,作事乖張,最貪財帛,不顧人的死活。那日,在外聞得閑人說道:「拿捉金台十分急切,有人知風報信者賞銀五百兩。」那法惠欣喜滿懷:金台現在寺中,待吾去當官出首,把他捉去,五百兩花銀穩穩到手。有了五百兩銀子,當是了不得,可以還俗,留頭髮討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勤儉些做起人家來,育女生男,有子有孫,那時快活殺人了。主意已定,即忙報信到衙門中去。官府聽報,哈哈大笑,立刻一角文書移到武營里,點齊兵馬來拿捉。但見有數千兵馬,把一個天海寺團團圍住。同聲叫喊:「拿捉金台。」不問情由,射門進去。合寺和尚呆了,逃也逃不出,避也避不開。見一個,捉一個。喝問光頭:「金台何在?」金台在裡面聞知,挺身而出,說道:「金台現在這裡。一身做事一身當,不幹和尚的,一齊放了,單把俺解往東京,死而無怨的。」那官道:「你就是金台么?」金台道:「正是。」那官道:「好一個不知利害的金台!左右,與吾拿下了。」兵卒們答應一聲,把金台捉去,上了鏈,打入囚車,解往任總兵衙門裡去。寺中和尚多放,惟查出金台是普濟留居的,本該照例治罪,念他是個出家人,從寬,責了幾板,逐出天海寺,未知如何,後書再說。法惠得了五百賞銀,就還了俗,討了一個家小,要想成家立業。那知妻子貪淫,又與外人成奸,竟把丈夫謀死,這是報應也。

再說任總兵拿住金台,欣喜萬分,五部囚車一同解去,抵庄要到東京奏明天子,必定加官進爵,得意非常。那知道偏偏天不從人,來了一個---且看下去自然明白---松雲長老,奉聖姑姑吩咐,叫他在龍虎山下要路等候,金台一到,即當搭救。張鸞道:「天色尚早,不免前去等候便了。吾與你先後而行,免致旁人疑惑。」左蹺道:「說得有理。」張鸞在前走去,左蹺裝痴在後。只見兩岸店鋪,招牌密密,那旁邊乒乓匹拍的響,俗人就叫做「報旺鞭,」乃是一丬新開碗鋪齋利市送佛。左蹺便來作耍,念聲「阿彌陀佛」,走上階沿,「阿彌陀佛,作福,作福,功德無量。」店中人道:「噯,噯,你這和尚好沒分曉,吾們第一天開店,利市也沒有發過,休來混帳,別家去。」左蹺道:「阿彌陀佛,貧僧一路而來,家家布施,特求慨發慈悲,作福,作福,功德無量,阿彌陀佛。」店中人道:「噯噯,和尚為何這宗要法?我們勿曾發過利市,算你照看了我們,別家去罷,得罪你的。」左蹺道:「阿彌陀佛,寶店新開,必定發財,作福得快,發財得快。」店中人道:「呸,和尚,討厭殺哉。吾們勿曾發財,快點走開來。」左蹺道:「阿彌陀佛,不肯作福,貧僧只得苦求了。」便雙手把頭兒掇下來,放在櫃抬上,抓抓頭髮,摸摸額角。店內之人多呆的了,怎麼人可拆得開?好怪氣!左蹺道:「阿彌陀佛,作福,作福。」店中人道:「是哉,是哉。拿頭裝上去,布施你便了。」左蹺道:「阿彌陀佛,施布得快,裝頭也快。」店中人道:「喏喏喏,七個老上青,拿了去罷。」左蹺道:「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就把頭裝好,一蹺一拐上街了去。碗店之中正倒霉,並無主顧上門來的了。一連三月清淡,不掛招牌,店也不開,便尋過地方,重新開店,誠恐左蹺再來。閑文不表。

且說張鸞、左蹺要救金台,張鸞便坐在青龍洞之青龍頭上,左蹺坐在白虎洞之白虎頭上,等候金台來到,協同搭救。但恐天師知道,必不相容。況且真人府內的法力比你吾更大,倘然搭救不成,非但倒運,而且金台性命難保矣。左蹺說道:「何不弄些神通,先把張天師試他一試?」遂立刻書符捏訣念咒。這山搖動起來,真人的房屋便側過西,側過東,人亦坐不住了,法官個個稱奇,弄得天師怒氣沖沖道:「白日無端這般光景,必有妖氣。」即差四個法官快去查來。四個法官奉命細細查尋,妖氣全無。這山搖屋動怎麼講究呢?一個道:「啊,師兄,既無妖物,何不回覆真人去。」又一個道:「師弟說得有理。」便一同回去,只聽見念無量壽佛的聲音,那旁邊念阿彌陀佛的聲音,舉目看時,青龍頭上坐一個骯髒道人,白虎頭上坐一個齷齪和尚,法官便上前問道:「一僧一道那裡來的?可知道這裡怎麼地方?擅敢坐在這裡么!」左蹺聽說,嘻嘻笑道:「吾們是四海雲遊方外之人,偶見此山秀氣,龍頭虎首石成形像,龍虎山中難得到來,故而歇息片時。」法官聽說,口中不言,暗沉吟道:「看他們人不出眾,貌不驚人,有何法術!但是真人叫吾查明,只得拿他們前去見真人。」兩個便拖了張鸞,兩個扯了左蹺,匆匆進了真人府,稟明張天師。天師立即出來升位,廿四個法官兩邊立著,天師即問道:「你等何方修道,為什麼不守清規?衣衫破碎這般形狀?怎敢在這山中暗中弄巧,好不應該!」二人答道:「啊呀,天師大人啊,吾們雖是出家,並無廟宇存身,雲遊四海,抄化為生,到處行走,久仰龍虎山中景物,特來遊玩。衣衫破碎,因是貧苦,恰守清規在心頭的。並不暗中弄巧,只求放了吾們,感恩不盡了。」真人想道:「看他們這般情形,諒無法術,但既拿來,必須立些規矩,不便輕放。」便叫左右搜他身邊有無夾帶,多道:「啊呀真人,沒有夾帶的。」便不由分說,把衣寬下,搜來搜去,沒有怎麼東西。真人信以為實,說道:「既無夾帶,諒非二人弄巧,放了去罷。」張、左二人答應一聲去了。那時,山搖屋動之時,天師府中男女皆驚。聽得拿住僧道,大夫人與十三位姨娘,還有一班丫環婦女多在屏門後張看。張鸞雙手把道袍一抖,按在身上,口中念咒,把一個如花似玉的芙蓉使女夾在肩甲底下。左蹺亦念了咒,把一個月貌花容的海棠丫環夾在肩甲之下。二人同出真人府,原在龍虎洞上坐看等候金台。那真人府中丫環婦女多鬧道:「芙蓉勿見了,奇怪!」又說道:「海棠姐姐勿見了,怪氣!」查來查去,一無蹤跡。報於真人,天師聽說,呵呵道:「可惱啊可惱,兩個丫環端端在此,為什麼一霎時不見了?難道原是方才的僧道作怪么?」便叫廿四個法官同一追上前去,不可冒犯,只說真人有請。法官們同聲答應,便一同到山前龍虎洞來。

只見兩邊坐著念「無量壽佛!」「阿彌陀佛!」一眾法官大家商議說道:「這樣的道士和尚,真人叫吾們去請,真正倒胃口,引他見笑,請字不要說,原把他拉了就走罷。」一個道:「勿差,勿差。」商議已定,便上來拉了張鸞、左蹺二人,匆匆就跑。一僧一道各打照會,各人口念真言,青天白日,霹靂忽響,立刻大雨傾盆,可憐一眾法官滿身是水,弄得滿身爛泥,獨有張鸞、左蹺身上一點不濕,好不奇怪。進了天師府方才住雨,法官各換乾衣,報知天師。天師外出迎接,行賓主禮坐下,隨又送上香茗。大家不用手拿,多是從空掛在面前吃茶。天師有三十六個天罡,所以空中掛得。張鸞、左蹺各有三百六十名邪神野佛,故而空中亦能掛得。天師想:「二人之法力莫非比吾更大?」吃過了茶,真人問道:「請問二位是何方修道?師父是誰?乞道其詳。」張鸞道:「貧道道號松雲,別名沖霄,乃是鬼谷門下之徒。」天師道:「啊呀呀,原來是王禪老祖之徒,多多失敬。」張鸞道:「豈敢,豈敢。」天師道:「這位師父是?」左蹺道:「小僧沒有法名的,這些多叫吾李法師,竟被他們叫出名了。」天師道:「令師是誰?」左蹺道:「業師乃是陳摶老祖。」天師道:「啊呀呀,原來陳摶老祖的高徒,一發失敬了。」左蹺道:「好說。」天師道:「二位方才初次到來,十分簡慢,好不應該。那知去後,下人們說一時不見了兩個丫環,周行查看,一無蹤跡,莫非二位神通廣大,故而請法師回來,那二婢一同還了,感恩不盡,各送盤川百兩。」張鸞聽說,且毫無言語。左蹺哈哈笑起來,便道:「天師啊,這是不過作耍而已。」天師道:「作耍也沒有這般樣子的。」左蹺道:「不瞞天師說,吾們到此非為別事,來救金台,尤恐天師不許呢,故而顯些神通。只有一句話兒,肯准吾們,兩個丫環立刻放還。」天師道:「不知什麼言語,倒要請教。」多道:「吾們搭救金台之時,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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