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回 尤龍女害人反自害 眾英雄大鬧吉祥村

話說張其聽了楊坤的話,即同楊坤走到劉小妹房中,果見妻子跌倒在地,喉間一洞,確是刀傷,血流塵埃,遍體如冰,憑你神仙難以救轉。張其雖是英雄,免不得也哭幾聲:「啊唷,吾的妻啊,想你德性溫存,不貪風月,遇了吾張其。後被孟龍搶去,幾乎打死,虧得金台本事高強,救了你們。恐怕尤龍女暗裡傷人,因此三處寄住。那知這惡婦心狠,把你殺在刀下。」咬牙捶胸,痛罵一番。楊老夫揩淚,憑他不傷心,見此情形也要傷心的。張其哭罷,便動問他們二人道:「啊叔叔、嬸嬸,昨日可有賣魚的來么?」楊坤道:「有的。你嬸嬸買他一尾鯉魚的。」張其道:「去了可來?」楊坤道:「沒有。」張其道:「他到來行刺,叔叔嬸嬸可見么?」楊坤道:「唷唷唷,如見了,那裡容他行刺?」張其道:「難道行刺之時,一點響動多沒有么?」楊坤道:「又來了,若有響聲,不拘何事,總要起來看個明白。實在一些些響聲俱無,而且門不開,戶不開,不知刺客從那裡來的。」張其道:「呀,叔叔嬸嬸啊,那刺客就是賣魚尤龍女惡婦也。」楊坤道:「侄兒那裡知道?」張其就把夢話一一告訴楊坤夫婦。楊坤道:「啊呀,侄兒啊,他來害你娘子,你也該與娘子伸冤。」張其道:「叔叔嬸嬸,那娘子伏乞料理成殮,吾去報與眾兄弟知道。徑往吉祥村守候尤龍女,殺了他然後來葬劉小妹可也。」說完便灑步而行。楊坤不得不買棺成殮,此話不表。

再說張其急急回來相會眾人,眾英雄大怒道:「算來此話果然真的。若還不殺尤龍女,枉為英雄!」便齊心要去報仇,立刻登舟,各藏短刀,徑往吉祥村去。先說尤龍女扮了賣線娘子,暗藏利刃,到了吉祥村,天光尚早。東行西走,叫聲:「賣花線嚇,賣花線。」這邊有個張三嫂,好一個勤儉娘娘,專做女工,正是缺線,要央人去買。忽然聽得一聲賣線,即便開門招招手。尤龍女便走過來,說道:「啊,大娘,要什麼線?」張三嫂道:「三個線大紅,二個線雪白的。」尤龍女收了錢,把花線遞與娘娘,問一聲:「這裡有個李宅,不知是那一個門?」張三嫂道:「這裡姓李的有兩家,那一家做木作的,這一家是寡居。」尤龍女道:「多謝你。」那張三嫂關門進去。且說尤龍女聽說便向前途走去,曲曲彎彎。到了李寡居門口。只見柴扉半開,忙叫「賣花線啊,賣花線。」連喊幾聲,並沒有人。惡婦心中一想:倘或他們不用線的,如何呢?有了,待吾前去借茶為由,探明便了。若果有貌多花的,今夜更深再來殺他,易如反掌。尤龍女主見已定,將門一推,響鈴一響,只見裡邊一個年老婆婆,同了一個少年女子坐在那裡做針指。貌多花聽見門響,抬頭一看,見一個婦女在門前,即忙立起身來,問道:「娘娘何事?」尤龍女道:「小娘子可要花線么?」貌多花道:「吾們不要。」尤龍女道:「不要麼?但吾口渴得很,府上可有茶水,求乞一盞解解口渴,感恩不盡。」貌多花道:「便茶是有的,吾去取來。」尤龍女道:「多謝小娘子。」貌多花走到裡面,外面尤龍女頭一點,想道:「那女出言各別,與著劉小妹口氣聲音一樣的,莫非就是仇人么?待吾細細問一問。」便走進身軀,把籃放下,李寡居立起來問道:「你這娘子,賣線的么?」尤龍女道:「正是。只為口渴思茶,承小娘子留飲,故而驚動。」李寡居道:「好說。」貌多花道:「啊,賣線的,吃茶。」尤龍女道:「啊呀,多謝小娘子。」便雙手捧了茶鍾,一口一口順喉嚨不多時吃完了。」又說:「可否再乞香茗一鍾?」貌多花便接了茶杯走進去倒茶。李寡居問道:「你這娘子尊姓?」尤龍女道:「姓趙。」李寡居道:「住在那裡?」尤龍女道:「住在豹頭庄。老娘娘尊姓?」李寡居道:「姓李。」尤龍女道:「小娘子是令嬡么?」李寡居道:「非也,乃是外孫媳婦。」尤龍女道:「令外孫尊姓?」李寡居道:「吾外甥姓鄭名千。」正說話間,茶又來,尤龍女吃了,道聲多謝,提籃出外。心想道:「認明了門戶,黃昏再來,殺了這妖嬈。來朝再去殺金台。」名為賣線,沿路走去,此話暫且丟開。

再說眾英雄要到吉祥村上去,看看太陽已西,浦氏弟兄搖櫓推扳趕路,不敢延挨。那曉得偏遇逆風,搖不上路,個個煩惱。鄭千恐怕妻子遭害,便跪在船頭上求道:「青天在上,求賜順風,保全妻子之命,叩頭,叩頭。」但見岸上一個女子生得十分美貌,立定身軀叫道:「來船可是往吉祥村走去的?趁了吾就有順風來了。」眾人不信:一個少年女子有何本事!無非哄騙搭舟,不要理他。內中有個楊繼忠,最愛色,見了女子,口角流涎,便說:「既然搖不上,何不趁了他去,看順風有沒有?」眾人稱是。就將船攏岸,女人輕輕跨下來。鄭千原到艙中坐下,一眾英雄多道:「這女人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好黑烏的頭髮,容顏又無比,叫他坐在船頭上罷。少女就坐下去,雙膝盤好,嫩手尖尖,搭在膝上,微微露出一雙小腳。一眾英雄多不開口。那楊繼忠便開口道:「小娘子,你家在那裡?」女人道:「奴家住在天底下,地頭上。」楊繼忠道:「啊呀,好好問你,為何如此?」女人道:「吾也是好好回報你的。」楊繼忠道:「姓什麼?」女人道:「百家姓上有的。」楊繼忠伸手搭上肩去,說道:「好趣話啊。」女人道:「啊彌陀佛。」眾人一看,只見一個和尚,蠟黃的面孔,立在船頭上,那隻船倒退轉去了。大家吃了一驚,說道:「你是什麼東西,在此混帳!」和尚道:「啊彌陀佛,貧僧蛋和尚是也。」眾人多道:「久仰法名,是個聖僧。伏乞聖僧略顯神通,速賜順風,感恩不盡。」蛋僧便叫楊繼忠立在船頭上,他的指頭在他手心裡寫著順風兩字,叫他伸高手,就有順風來了。若放下來,就不相干了。楊繼忠連連答應,伸著一手當篷,頃刻之間好大順風。蛋僧只為他貪色,所以作弄他的。眾英雄個個喝采,果然是佛法無邊,神通廣大。斷忠伸得手臂多麻了,滿肚心焦,面孔通紅,說道:「手臂酸了。」蛋僧道:「不可收的。」斷忠道:「啊唷唷,實在來不得。」蛋僧道:「放不得下來的。」不到一個時辰,已經到了吉祥村。鄭千道:「這裡是了。」便停了船。蛋僧道:「啊彌陀佛,貧僧上岸也。」但見他上了岸,飄然而去。

再說眾英雄停船上岸,一同行走,鄭千引道,不多路已到李寡婦門首。紅日尚未落山,大家走進去,李寡居認為強盜,高聲喊道:「吾是寡居,家道貧苦,沒有錢財的。前村大戶人家有金銀財帛。」鄭千聽說,哈哈笑道:「舅母因何不認得我!」寡婦聽說,揩揩淚道:「呀,啐!吾道何人?是外甥。這許多到此,幾乎嚇死吾老人了。」鄭千道:「啊,舅母,不必驚心,許多人多是吾好朋友。」兄弟們見過了禮,李氏道:「眾位到此,有何要事?」鄭千道:「啊,舅母,只為張其大哥昨夜得了一夢,夢見劉氏嫂嫂已被尤龍女殺死,隨即要來殺吾娘子。」嚇得李氏魂魄俱飛,啊呀一聲,跌倒在地。裡面貌多花急得手足如冰,淚珠滾滾,呼天叫地,肝膽皆裂。鄭千扶起舅母問道:「今日可有漁婆來過啊?」李氏道:「沒有。」貌多花在裡面介面道:「有個賣線婦人來過的。」李氏道:「噯噯噯,吾卻忘了,有一個賣線女子,口稱渴噪,要討茶吃,與他吃了兩杯茶去的。」鄭千道:「可有什麼話說?」李氏道:「問你的娘子住居姓氏,吾就老實回他,他就去了。」鄭千道:「啊呀,不好了。這個婦人必是尤龍女也。想他今夜必然來的,吾們須當暗裡埋伏,齊心捉住。」眾英雄多道:「是。」就分派開來,暗暗埋伏,等候尤龍女子到來。鄭千告明舅母,休要著急,天大事情有金台在此。夜間燈火休息,免得暗中看不明白。李寡婦說:「既如此,外甥媳婦到吾房中去睡罷。」貌多花戰兢兢的,硬道頭皮,同了進房,關上房門。大家不睡,桌上點著燈火。

再說那尤龍女等到更深,便短衣捲袖,暗藏利刃。天有月光,燈也不點,單身到吉祥村來。一路行來,這裡是了。四顧無人,伸手推門,柴扉緊閉,跳上屋面,輕輕往庭心跳下。周回一看,寂靜無聲。但見桌上燈尚未息,他便立定身軀,細細一看,想道:「這廂里紙窗中透出燈光來,必定房中是賤人了。」便輕步進前,即忙伸手去推門。呀的一聲,嚇得房內二人亂抖。眾英雄多道:「尤龍女這狗賤人來了么?」便同聲喊叫,各拔短刀,大家趕上。尤龍女兩個拳頭宛如流星一般打將過來。華雲龍、浦大、浦二、草橋花三、楊茂林、楊繼忠、張其、鄭千等十幾個兄弟,來一個,敗一個,一個也不是他的對手。只有金台本事高強,擋住這惡婦,喝一聲:「大膽賤人,認認俺貝州好漢!」尤龍女開口說道:「狗頭,快把姓名通來!」金台道:「賤人聽者,俺乃貝州金台是也。」尤龍女道:「賊子就是金台么?殺吾丈夫該當何罪?老娘正要尋你,你卻好自投羅網,決不饒你,照打罷!」便一個月里穿梭打過來了,金台一個仙鶴搶蟠桃,一邊獨虎爬山,一邊是雙龍過海。尤龍女是倚恃本事無人及得,那知碰著金台本領也大,打了一個時辰不見高低。卻被張其捉冷照他腿上一尖刀,便鮮血淋漓,流得滿地。尤龍女銀牙咬緊,熬痛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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