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回 訪妖仙誤逢狐大姐 傳道術收認女門生

前回言不換別了城璧、如玉,回衡山玉屋洞去。再說冷於冰與溫如玉尋夢後,駕雲光早到虎牙山,在驪珠洞外落下,用手一指,閂鎖盡落,重門頓開,一步步走了入去。見對面一座石橋,橋西松柏影中,一帶石牆;橋東有一條石砌的闊路,花木參差,掩映左右。正中間兩扇石門,已大開在那裡,門內立著一架石屏風。轉過屏風,見院落闊大,房屋頗多。院內有許多婦女,穿紅掛綠,行坐不一。眾婦女看見於冰,一個個大驚失色,都圍了來問訊。於冰道:「你家主人可在么?」眾婦女道:「這是我家翠黛二公主的府第。我家公主與我家錦屏大公主,俱在後洞下棋,你問著要怎麼?」於冰道:「你可速將你兩個公主請來,就說我是衡山玉屋洞的冷於冰相訪。」眾妖婦久知冷於冰名姓,聽了這三個字,無不驚魂動魄。大家呼哨了一聲,都沒命的跑入後洞去了。於冰走至正殿門內,見擺設的古玩字畫,桌椅床帳,件件精良,不禁點頭嘆息道:「一個披毛帶尾的小妖,便享受人世不易得的服飾珍玩,真是罪過。你看他們聞我的名頭去了,少不得還要轉來,我不如在此坐候。

再說兩個妖狐正在後洞下棋頑耍,猛聽得侍女們報說冷於冰如何長短,直入我們洞內。二妖聞知,大是驚慌。少刻,侍女們又報道:「那冷於冰坐在我們前殿了。」兩妖私相計議道:「我們先時曾拿住他道友連城璧,他今日尋上門來,定是立意晦氣。到只怕要大動干戈,我們也無可迴避,只索與他見個高低。」商量了一會,各帶了防身寶物,準備著與於冰賭鬥。於冰在前殿,早知其意;心內不禁失笑。

須臾,聽得殿外語聲喧嘩,從殿階下走上兩個婦人來,打扮的甚是艷麗,面貌無異天仙,腰間各帶著雙股寶劍,後面跟隨著百十個婦女。於冰念在天狐分上,不好以畜類相待,欠身舉手道:「二位公主請了!」那兩個妖婦將於冰上下一看,見於冰頭戴九蓮束髮銅冠,身穿天青火浣佈道服,腰系芙蓉根絲絛,足踏墨青桃絲靴,背負寶劍一口,面若寒玉凝脂,目同朗星煥彩,唇紅齒白,鬚髮如漆,俊俏儒雅之中,卻眉梢間帶點殺氣,看之令人生畏。二妖看罷,心裡說道:「這冷於冰果然名不虛傳!」隨即也回了個萬福。

於冰道:「貧道忝繫世好,到貴洞即系佳客,坐位少不得要僭了。」說罷,在正中坐下。二妖見於冰舉動雖有些自大,卻語言溫和,面色上無怒氣,心上略放寬些。隨口應道:「先生請便。」兩妖在下面椅上,分左右坐了。問道:「先生可法號於冰么?」於冰道:「正是。」二女妖道:「久仰先生大名,轟雷貫耳。今承下顧,茅屋生輝。方才先生言『世好』二字,敢求明示?」於冰道:「系從令尊雪山推來。」二妖喜道:「先生是幾時會過家父?」於冰不好題連城璧事,改說道:「貧道去年在江西九華山,與令尊相遇,極承關愛,送我《天罡總樞》一部。這『世好』二字,系從此出。」二女妖起初聞於冰名姓,動拚命相殺之心;繼見於冰言貌溫和,動猜疑防備之心;今聽到受他父親《天罡總樞一部》,又動同道一氣之心。不由的滿面生春,笑問:「家父經歲忙冗,不知怎麼有餘暇,得與先生相晤?」於冰道:「令尊名登天府,充上界修文院總領之職。九華山一晤,適偶然耳。」二女妖見於冰說得名號職分俱對,深信無殺害之心。兩個一齊起身,從新萬福。於冰亦作揖相還。

「於冰道:「此書泄天地終始造化,詳日月出沒元機。大羅金仙讀此書者,百無一二。書雖出自令尊所授,令醞卻一字未讀。

眾婦女揩抹春台。於冰道:「到不勞費心!貧道斷絕煙火有年矣。」二女妖笑道:「世叔乃清高之士,安敢以塵世俗物相敬?敞洞頗有野杏山桃,少將點孝順之心。」於冰推辭間,已擺滿一桌,約有二十餘種奇葩異果,竟是中國海外珍品雜陳。二女妖讓於冰正坐,親自將椅兒移至桌子兩傍相陪。侍女們斟上酒來,二女妖起身相奉。於冰道:「既承雅誼,我多領幾個果子罷,酒不敢領。」二女妖亦不敢再強,揀精美之物,布送過口。於冰也不作客,隨意食用。

二女妖道:「家父贈《天罡總樞》,未知書內所載何術?

於冰道:「我去年與令尊相會時,令尊道:『我一生止有二女,鍾愛最甚。我如今授職上界,無暇教誨他們。奈他們行為不合道理處甚多,誠恐獲罪於天,徒傷性命。』再三著我到貴洞一行,傳二位修鍊真訣,異時升令尊職位。」二女妖喜道:「我等苦無高明指授,倘世叔不吝奇法妙術,傳與我等,我等有生之年,盡皆戴德之日。」於冰道:「我今日此來,所欲傳者,乃性命之學,非法術之學也。蓋法術之學,得之止不過應急一時;性命之學,得之便可與天同壽。」二女妖道:「敢問何為性命之學?」於冰道:「本乎天者,謂之命;率乎己者,謂之性。然『性命』二字,儒釋道三教,各有不同。儒家以盡性立命為宗,釋家以養性聽命為宗,道家以煉性壽命為宗。其要領在於以神為性,以氣為命。神不內守,則性為心意所搖;氣不內固,則命為聲色所奪。此吾道所以要性命兼修也。」二女妖道:「敢問守神固氣之道,修為若何?」於冰道:「神與氣乃一身上品妙藥,其妙重在不亡精。故修道者煉精成氣,鍊氣化神,煉神合道。此即七返九還之妙藥也。」

「二女妖道:「這是何說?」於冰就將他父親盜老君書起,直說到誅九江、追廣信、戳目針釘死白龍夫人,並雷火焚燒老鯤魚,將此書熟讀後,到赤霞山,交火龍真人,轉送八景宮等語。

眾女妖聽了,俱嚇的目瞪神痴。惟翠黛女妖心下有些疑信相半,看於冰是以大言唬嚇他們,隨伸纖纖細手,將盤中松子仁兒撾了一大把,遞在錦屏女妖手內,自己又撾了一把,緊緊握住,向於冰道:「世叔既具如許神通,定知我兩人手內松子仁數目,懇求慧力,試猜一猜!」於冰笑道:「此眼下些小伎倆也,算得甚麼?但你兩個手中,並沒一個松子仁,教我從何處猜起?

「二女妖皆大笑道:「世叔真以小兒待我們,松仁現都在我們手內,怎說一個沒有?」於冰道:「你兩個可將手展開一看,便知有無?」二女妖一齊將手開看,果然一個沒有,眾女妖皆大為驚異。翠黛向錦屏道:「你我明明握在手內,怎麼一開手就全沒了?端的歸於何處?」於冰笑道:「卻都在我手中。」

隨將兩手一開,每一隻手內各有松仁一把。眾妖婦皆大笑。二女妖道:「即此一斑,可知全豹。安得不教人誠信悅服?」又問道:「世叔今日惠顧,還是閒遊敘好,還是別有說話?」於冰道:「我是奉令尊諄托而來,非閒遊也。」二女妖道:「不知家父所託何事?」

於冰正欲說明來意,只見一個侍女報道:「安仁縣舍利寺的梅大姑娘來了!」錦屏女妖道:「你可說家有尊客,且請到我那邊坐。」於冰道:「這小妮子懷恨我,非一年矣。他今日來得正好,我到要見見他」二女妖道:「二十年前,舍利寺雷霹賽飛瓊,可是世叔么?」於冰道:「正是我。」二女妖道:「既如此,此女斷與世叔相會不得。」於冰笑道:「你們還怕我見不過他么?」二女妖道:「他的道行與螢火相似,豈有個天心皓月,反見不過他?只恐世叔心存舊隙,不肯輕饒,我們做主人的不安。」於冰大笑道:「斷無此理!只管教他入來!

須知此會非常會,他日瑤池俱有名。

詞曰:

只見那小狐精兒斜眉溜眼,帶著許多鬼氣妖風,前行行,後退退,走將入來,二女妖也接將出去。謙謙讓讓,到了殿中。

看見了於冰,妝做出許多妖羞模樣,用一把描金扇兒,將面孔半遮半露,用極嫩聲音問道:「這位先生是誰?」二女妖便誇張道:「這是我們嫡親正派世叔,今日才來看望我們。」那小狐精又吐嬌聲問道:「不知是那座名山古洞的真人?請說名姓,奴家也好見禮。」二女妖道:「我這世叔,我們到不便向你說。說起來,你也知道,他姓冷,法號於冰。」那小狐精兒聽了,大驚失色,也顧不得用扇兒遮他的面孔,忙問道:「他叫什麼?」旁邊一個嘴快的侍女道:「他叫冷於冰。」那小狐精兒聽了,心驚膽碎,扭回頭便跑,不意被台階滑倒,跌在殿外,將花冠墜地,雲髻蓬鬆。於冰不禁大笑。眾侍女將他扶起,他又沒命的跑去。還未跑了數步,於冰用手一招道:「回來!

「那小狐精兒又跑了回來,站在殿內。二女妖道:「你不必害怕,有我兩人在此。」向侍女們道:「與梅大姑娘拿椅兒來,吃杯酒壓壓驚罷。」於冰道:「我面前沒他坐處!且他走不動,如何會坐?」錦屏女妖道:「我試試他。」拉了一會,分毫不動。五六個侍女一齊推他,他兩腿比鐵還硬,休想移動一分,侍女們個個吐舌。

翠黛女妖道:「走不動罷了,怎麼連話也不說一句。」於是笑問於冰。於冰用手將小狐精一指,向翠黛道:「你問他,他就會說了。」翠黛笑問道:「大姑娘,你是怎麼?」小狐精兒淚流滿面道:「我被他法術制住了。我和他是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斷無生理,還求二位公主救我!」於冰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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