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回 擲飛針刺瞎妖魚目 倩神雷揀得玉匣書

話說於冰跟定那妖,走入二層門內,見周圍俱是峭壁重崖,地方約有二三十畝闊。中間大大的一池水,水上面一座大石橋。

詞曰:

於冰走至堂內,見正面石床上坐著一個年老的婆婆,容貌甚是古怪。但見:唇薄口大,眉細眼圓。額匾而闊,也長著白髮一撮;鼻寬而塌,時流著青涕兩行。頭戴魚尾霞冠,腦後飄揚金縷;身穿團鶴錦襖,腰間纏繞絲絛。紫電裙,罩著紅緞鞋,長過一尺四五;黃羅襪,包定白腿骨,粗餘六寸七八。手擒玉如意一條,肩掛折鐵刀二口。

我久欲拿你粉身碎骨,與同道報仇,不意你今日敢上門算計我!

又見旁邊坐著一個婦人,生得甚是俏麗,穿一套稿素衣裳。

面若凝脂,紅粉中,露些少桃花之色;目同點漆,黑白間,盪幾多秋水之神。細柳腰,迎風欲舞;小金蓮,落地生香。可惜長在妖魔洞中,真是羊脂玉沉埋山徑;若教貯於金屋隊里,無異夜光珠輝映蘭堂。蹙蹙眉梢,捧心西子難比他風流;懨懨情緒,出塞王嬙怎當伊態度。素裙飄雪,時離倩女之魂;白衣飛霜,日賣觀音之俏。

於冰看罷,眾侍女大喝道:「聖母在此,還不跪拜么?」

於冰笑著,朝上拱手道:「久仰!久仰!」只見那聖母面上陡生不悅之色,向白衣婦人道:「此子骨肉清輕,大有道氣;只是舉動疏狂,令人可惱。」那白衣婦人笑應道:「這人眉目俊秀,態度風流,與人世俗道士大不相同。但他系草野之士,安知見聖母的禮法?不與他較論也罷。」說罷,低頭笑了。只見那聖母將大嘴略動了一動,也有些微笑的意思,又將頭兒點了兩點,道:「你賞鑒的不差。若果然有些來歷,我自然有番好安排。待再細細的盤問他。」說罷,問於冰道:「你是何方人氏?在何地方出家?做道士多少年了?今來此是何意思?」

於冰道:「我是直隸人,就在這九華山廟內出家。聽得說你家今日宴客,我有幾個好戲法兒,著你們看看,不知你們愛看不愛看?」那聖母笑向白衣婦人道:「這道人要在我跟前賣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白衣婦人問於冰道:「你都會些什麼戲法兒?」於冰道:「隨心所欲,無所不能。」那聖母道:「你可會五行遁法么?」於冰道:「頗知一二。」聖母道:「你既會五行遁法,你可能在石頭上鑽出鑽入么?」於冰心裡道:「此法吾師能之。當日在西湖傳道畢,將身子鑽入地內去。我焉能有此大術?」因問那聖母道:「我不能,你能彀么?」那聖母大笑道:「些小神通,何足為異!」隨將白龍夫人喚過來,站在面前,那聖母用劍訣在那夫人頭上畫了一道符籙,吩咐道:「你去鑽來,著那道士看看。」那夫人笑嘻嘻,輕移蓮步,款蹙香裙,走到石堂西邊牆下,掉轉頭來,笑向於冰道:「那道人休笑話我。」說著,將身一彎,用頭往石牆上一觸,真與鰍魚鑽泥無異,形影全無。瞬目間,又從牆內鑽出來。兩旁眾妖各大笑。那聖母亦拍手大笑道:「奇哉!奇哉!」問於冰道:「你以為何如?」於冰沉吟道:「此妖神通廣大,我非其敵。

常人說的好:打人不如先下手。莫教吃了他的大虧,致傷性命。

於冰大喜道:「此針竟可為如意針。有此奇寶,吾可以擒盡天下妖魔矣。」又想道:「此妖已死,精氣必散,不至似前硬過鋼鐵,若用刀劍開剝,一兩個月還不知尋到藏書之處不能,不如用雷火擊碎,豈不省力易尋?況太上書有玉匣盛貯,上有符籙,斷非雷火所能傷損。」於是向離震二地作法,大喝道:「雷部司速降!」頃刻陰雲四起,諸神如飛而至。於冰指著大鯤魚道:「此妖毒害生靈,有干天愆,今被道打死,誠恐復生。

只見那白龍夫人粉面通紅,向於冰道:「那道人,你忒也無情!原說耍戲法兒,怎麼就暗算起人來了?你有什麼開解的法兒,快將我聖母救好,我還有一件大便宜你的話,要告訴你說。」於冰聽了,只當他說出《天罡總樞》的話來,大喜道:「你有什麼便宜我的話?快說!我自有解法。」那白龍夫人慾言又止的說道:「我看道兄珊珊仙骨,定是有根氣的人。就是我。雖容貌醜陋,也是數千年得道之仙,意欲與你成就夫婦,各傳各道,彼此通同,繼續裴航劉綸的美跡。我聖母醒轉過來,我自有話替你分說,聖母斷不難為你。若是片言執謬只怕你性命難逃。」於冰聽罷,向白龍夫人迎面唾了一口,且笑且罵道:「我當你說《天罡總樞》話,誰想放這般無恥妖屁,致污我耳。

「旋將雙針向白龍夫人丟去,金光到處,已透雙睛。白龍夫人喊一聲,倒在一旁,須臾化成十數丈長一大銀條魚,滿身都是錦鱗細甲,綿亘在石堂西邊。

於冰見白龍夫人已死,心裡說道:「此妖針到現形,其本領去老妖天淵。」又回看眾妖,一個個和釘定住一般。隨將木劍取出,挨次斬去,頭落俱皆現形,率皆鱗介之類。又於洞前洞後,殲除無遺。回到堂內,看那聖母還在地下倒著,原形不現,亦未知他生死,用雷火珠連擊數次,竟不能傷損分毫。於冰道:「雷火珠尚如此,刀劍越發無用了。天狐曾言他將《天罡總樞》吞在腹中,似此皮肉,比鐵還硬,這書該從何處剝取?

「正想算著?不意那聖母,被這十數下雷火珠到驚轉過來。少刻,往起一坐,二目中流著兩行鮮血,大叫道:「白龍夫人何在?」見無人應他,又叫:「道士何在?」於冰知他雙目失明,笑應道:「我火龍真人弟子,冷於冰是也。遍行天下,斬盡妖邪。你雖非人類,豈沒個耳朵?我念在鄱陽湖苦修二三千年,不忍傷你的性命。深知你在閣皂山凌雲峰下盜吞《天罡總樞》,此太上第一等符咒秘籙,大道源流,量你個鱗介之物,焉能有福承受?且你吞在腹中,又不能看得一字,不過是囫囫圇圇放在你腹中。你莫若通個大人情,將此書吐出送我,我親送你到湖海之內,以終天年。我異日一有進步,包你二目復明,斷不做欺慌你的事體。」

那麼聖母聽罷,將牙齒咬得連響,大罵道:「好冷於冰!

過了石橋,還有一百餘步遠,正中有間大石堂。此外也沒有什麼奇異花卉、禽鳥,止有大樹三四株。再看那石堂,極其寬廣,看來可容千人。四面有十數間小石堂,堂內外有許多婦女出入。

「二鬼將那魚皮、魚肉以及魚骨,搬來搬去,忽見逐電大叫道:「有了!有了!」於冰急看時,見在幾段魚腸內,取出一匣,長僅八寸,玉色青瑩,光可鑒人面目。四面是一塊整玉琢成,並無絲毫破綻。在血肉泥濘之中,亦無半點沾濕。於冰捧玩再四,欣喜欲狂,親自揣在懷中,扣緊絲絛帶,同二鬼也不回玉屋洞,竟赴山東泰山瓊岩洞中。令二鬼將前層石堂打掃乾淨,先在正中床上坐了。將二鬼喚至床前,吩咐道:「吾自柳家社收伏你兩個,數年來,汝等服勞奉役,甚是勤苦。今我欲用火龍真人仙銜法牒,移會冥司,著汝等各托生極富貴人家,享受人間福祿,償汝等數年辛勤,就在今日,放汝等前去。」

於冰見他這般景況,頗動惻隱之念,只是求書心勝,那裡還肯當面錯過?左思右想,沒個制服他的法子。又見他雙眉緊蹙,時時用手在心前亂撾,似個因眼中看不見,心上急燥氣恨的意思。於冰看了一會,說道:「我有計較了。這針名為戮目,安見其不能戮心?想神物自隨心聽用,若不靈應,再設別法。

「復將二針取在手內,兩眼看定那聖母心頭,從上往下一擲,金光如電,針回手中。那聖母大吼一聲,往起一跳,有數丈高下,落下來,即成一奇大無比的鯤魚,長愈千尺,粗若丘山,頭雖觸在洞中,魚尾還在西邊山頂上,真是五湖四海少有之物。

「說著,用手向堂外一招,只見那大池中水,就像數丈長一條銀蟒,直奔那聖母手前。那聖母將手一揮,響一聲,波濤滿地,平地水深丈余,將於冰淹在水中,通身衣履盡皆濕透。於冰忙架水遁,起在空中,低頭下視,見那水在洞前洞後堆疊起來,就如數丈玻璃積累在一處,比錢塘江的潮還好看幾分。約有一個多時辰,水勢一散,若傾江倒峽之聲,仍歸在池內。於冰將遁光一按,離地不過有一丈高下。再看聖母,依然端坐中堂,看其衣服,並無半點水痕。又見他從身邊取出一小葫蘆,於葫蘆內傾出綠豆大幾丸藥,摸了兩個,填入眼內,隨將血痕揩抹,閑目凝神。有頓飯功夫,站起來摸摸揣揣,走出石堂外,大聲叫道:「道士何在?」連叫了幾聲,冷笑道:「你止知壞我兩目,你卻也死在水中。」隨即將身蹲下,在院中亂摸,摸見大小族類,死的橫三順四。氣的他兩手在地下亂拍,恨不得將地皮拍碎。拍打了幾下,復摸到台階前坐下,點頭再四,又悲悲啼啼哭起來。

坐到三鼓以後,猛抬頭見一股白光閃閃爍爍,直衝霄漢,相去不過數十步遠近。低頭下看,光氣從大石橋上透出。於冰道:「有了。」也顧不得血肉穢污衣履,急忙從石堂頂上跳下,走到橋頭,招呼道:「超塵、逐電快來!」二鬼星飛跳到面前。

於冰退了諸神,看不出《天罡》書在那一處肉內。

於冰凈了手臉,將匣安放在正面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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