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回 臭腥風廟外追邪氣 提木劍雲中斬妖奴

主意拿定。兩處雲頭止相隔數步,於冰停雲問道:「仙卿請了。」那婦人見於冰問他,也將雲頭停住,先將於冰上下一看,知系道德之士,忙笑應道:「上仙何人?今往何處去?敢勞下問。」於冰道:「我衡山鍊氣士是也。今於終南山會一道友始回。仙卿法號祈示知。」婦人道:「我廣信夫人是也。今因鄱陽聖母差侍女請我吃酒,特來一會。上仙問我,有何話說?

「又想道:「他已將書盜去,我在此流連何益?不如到鄱陽湖看個動靜,再做理會。」說畢,飛身雲路,已至鄱陽湖地界。

但見波濤浩涌,廣大無邊,那裡有個魚精的影兒?自己又不能入水裡去,查看有無。在那湖邊走來走去,想出個道理來。

用中指書符一道,喝聲:「司湖諸神速至!」少刻,狂風頓起,水裂波開,煙迷霧涌之中,有許多神祇俱鞠躬聽命。於冰道:「諸神職司水府,定悉水怪等蹤跡。此湖可有一老鯤魚精沒有?」諸神道:「某等奉敕各分汛地鎮守,凡水族類有興妖作怪、傷害生靈者,無不細加逐除,替天行道。先時果有一老鯤魚,其大無比,在此湖內出入數百餘年,從未見其傷害物命。

某等見他順時修養,久後定化蛟龍。自二百年前至今,止見此魚遊行過兩三次,近年來實不知在何方停止。未敢妄對,望法師於別處江湖內查察。」於冰聽了,躊躇了半晌,發放眾神後,迤邐行來。到饒州地方,尋了一處無僧道的破廟停歇,遣超塵、逐電四外訪查。

過了幾天,二鬼回覆道:「水族之類,非人可比,小鬼等無可稽查。」於冰又設一法,於廟外貼一斬妖除祟的報單,早鬨動了一州的人民,都來看問。見於冰形容服色迥異凡流,一個個驚神見鬼,有言妖者,有言仙者,雖施捨了幾張符籙,替人家驅除了些魑魅魍魎之類,到惹得地方官差人盤問短長。於冰道:「這也不是個採訪的法子。豈有個水怪在陸地上居停之理?但天狐曾言,老鯤魚率領眾妖,去饒州一帶作怪,斷無虛言。到的是我尋訪不周之過。」於是在饒州左近府縣,幾名勝之地,隨處蹤跡。

詞曰:

你道這些婦女,豈儘是獨自來的么?無論大家小戶,都有幾個男子隨往。富貴紳士家,多是知禮讀書的人,放出婦女撓香游寺的還少。惟有這庶民人家,比鄰而居,閑常時婦女們通家往來,知廉恥、守婦道的,能有幾個?彼此坐在一處,不是說自己男人長短,便是議論人家丈夫。若題起遊街看廟,無不眉歡眼笑,互相傳引。更兼男人,十個到有一半不是怕老婆的,就是曲意要奉承老婆的。再若到子孫娘娘廟內燒香,先佔了個求養兒女的題目,比別的神廟不同,做丈夫的總心裡有些不依允,也只得勉強相從。及至到了人煙湊集之地,男女混雜起來,他何嘗不心跳面赤?又自己心中開解:燒香的婦女,亦不止我一家。只得隨波逐流罷了。可笑他又不警悔,到了下次,依舊還放妻女出來閒蕩。身上有好衣飾的,先教賊盜物色;面上有好姿色的,又被情郎留意。久後失了財物,還是小事;勢必弄成個烏龜方才滿意。總之,這種人一出娘胎包,他就帶幾分龜性,不可以理喻,不可以法繩。請看凡怕老婆的,與曲意奉承老婆的,皆其做龜之根基也。至於縱容妻女,與親友或異姓以及同族人頑錢,其當龜較此倍速。今不言正文,插此一段議論,實由耳聞目睹,藉此回書為勸戒世人意耳。

閑話少說。且說於冰,走入廟來,見許多男女在正殿上擁擠著叩拜。兩廊下擺設著豬羊,中間陳設著各色祭品,內外懸燈結綵,殿內又掛著幾封碧霞元君的寶旛。三位娘娘面前,各列著三桌高頭大供,無非是雞鴨魚肉、米面果品之類。兩傍塑著些抱子送生的泥像。供案前,站著幾個和尚,打著磬,搖著鈴,又顧取布施,又要偷看婦人們的面孔,手腳一個個忙亂不迭。於冰大概看了看,正要到後層廟內去,陡然間起一陣怪風,刮的那些善男信女顛顛倒倒,亂喊亂跑起來。但見:屋宇振動,磚瓦飛騰。槅扇門樓,東西亂晃;鍾梁鼓架,左右齊翻。老頭兒尋覓兒孫,錯抱定敲磬沙彌,拍拍打打叫「肉肉」;小娃子悲呼父母,緊摟住送生小鬼,親親熱熱喚「媽媽」。張家婦拉定李家夫,跑散了奇巧髮髻;城中男背上鄉中女,吊了時樣花鞋。和尚奔禪房,頭觸入窗欞眼內撥不出,吆喝「救命」!會首偷布施,手伸在醮紙爐中疼不過,亂嚷「燒殺」!廟外席棚,滿天亂舞;場中賭友,遍地摸錢。石走沙飛,擬是星辰齊落;雲黑日暗,惟聞神鬼同號。

於冰道:「此雲邪氣瀰漫,必有妖物在內。我何不迎了他去,萬一他走別路,又得追趕。」於是推雲直迎了上去。雲頭漸近,仔細一瞧,只見前一塊雲內有一婦人:頭纏蛇髻,鬢插雙花,面若出水芙蓉,腰似風前弱柳,穿一身大紅金縷衣,下配藉花白鶴裙,腰懸寶劍,手提拂塵。後面雲內,也是一侍女打扮。

只見二妖一翻一覆,從半空中墜落深山溪澗去了。於冰收珠,向西一望,那股黑氣也不知走到那方去了。於冰道:「不意一珠打去,二妖俱死。這鄱陽老妖,知他住在那裡?」

於冰道:「貧道適才在雲路中趕一妖婦,跳入此江中,諸神可曾見否?」眾神道:「此地系洋子江上流,舟船來往者甚多,從無妖物棲止。」於冰道:「我才見他入水,敢煩諸神速查去向,以便擒拿。」諸神道:「並非某等故違令旨。今據法師言,此非居停之妖,乃行妖也。行妖去向,實無定所。此江迴環數千餘里,他又是刻不停留之物,某等該從何處查起?」於冰道:「諸神所言亦是,請回罷。」眾神退去。

於冰將遁光落下,一步步走到洞門前。正欲用法開門,忽見洞門開放,從裡面走出兩個侍女來,看見了於冰,大驚道:「道士從何處來?」於冰道:「特來化齋吃。」兩侍女道:「此系鄱陽聖母別宮,刻下是白龍夫人整備筵宴,與俺聖母小飲。

於冰見風勢陡至,刮的對面通不見人。須臾,天地昏黑,只聽得男女叫喊之聲不絕。運動雙睛努力一看,見廟內外擺設的豬羊祭品全無。慌忙起在空中,急用手將風尾抓來,在鼻孔上嗅了嗅,覺的有些腥氣。於冰道:「是了。不趁此時蹤跡他們的下落,更待何時?」放眼四下一看,見前次所見那股黑氣,從風內透出,往西飛去。於冰在雲路中估計,相離已有百十餘里,連忙推雲急趕。止差數里遠近,猛見正南來一片烏雲,內有兩個婦女;一個穿青龍鑽雲對襟氅,黑色百花裙,頭盤鳳髻,腰系絲絛,絲絛上掛寶劍一口,柳眉杏眼,玉面櫻唇。那一個侍女打扮。於冰心裡說道:「真仙焉有駕烏雲之理?此必是妖精無疑!」見雲路頭切近,問道:「仙卿何人?」那青衣婦人見於冰骨格秀雅,道氣充盈,急將雲頭停住,笑應道:「我九江夫人是也。上仙何人?」於冰道:「吾衡山鍊氣士,別號不華。仙卿號九江夫人,可是上帝敕授么?」夫人笑道:「非敕授也,乃同道推許耳。」於冰道:「今欲何往?」夫人道:「因鄱陽聖母相招赴宴,系應命而來。」於冰道:「鄱陽聖母何人?」夫人道:「聖母修道五千作年,法力通天徹地,為我輩之鼻祖。近又得《天罡總樞》一書。越發神通廣大。道兄若有餘暇,可同我去一見,便可大受教益。」於冰心中大喜,今日才訪著了。又心裡想道:「此一妖類,若與他同去,反與鯤魚精添了牙爪。萬一招架不來,豈不失機?」於是將雷火珠取在手中,說道:「本意與你同去,只是我手中此物不依。」夫人笑道:「道兄手中何物?」於冰道:「當下著你便知。」說罷,劈面打去。火光到處,大震了一聲,二妖現形,即刻喪命。九江夫人,乃數丈長一烏魚;一系五丈余長一蝦,即跟隨侍女也。

「那雲便和釘定住的一般,停留在半虛空內。一回頭,猛見有茶杯大小一紅珠,與火炭相似,迎面飛來。於冰見珠來切近,躲避不及,忙從丹田內提一口剛氣,用力向珠一吹。那珠如柳絮輕塵,飄起在半空中。婦人見寶珠無功,急將口一張,其珠自歸口中去了。連忙撥雲,往回奔走。於冰恐追趕不及,將雷火珠從後打去,大振了一聲,只打的霞光萬道,再看那妖,依就不損分毫。於冰驚吒不止。那婦人試著此珠的利害,惟恐打在頭臉上,斷無生理,如飛的向東逃奔。於冰提劍追趕,雲路中約趕有千數余里,只見那妖婦忽將雲頭下墜。於冰撥雲觀看,見下有大江一道那妖婦逃入江中去了。急忙將雲頭落下,止見江聲如吼,雪浪連天,妖婦不知歸於何地。於冰道:「此系水妖無疑!既入此江,江神必知下落。」急急書符一道,用劍向江中一指,頃刻狂風四起,浪疊如山。大小江神,俱來聽命。

「於冰心裡說道:「這鄱陽老妖教下,也不知有多少夫人,真是可笑!」說道:「我也沒有什麼話說,意思著你試試我的寶劍。」急將木劍從腿內抽出,向妖婦頭上擲去。只見一道寒光,疾同掣電,直奔妖婦頂上。那婦人見劍來甚急,忙用衣袖一遮,響一聲,衣袖上金光四射,不損分毫。於冰大驚,忙將木劍收回。婦人大怒道:「我與你素不相識,又無仇怨,平白里為何用劍暗行傷我?」後面那侍女見兩個大動手腳,有些害怕,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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