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回 囚軍營手足重完聚 試降書將帥各成功

吩咐各營,俱嚴裝飽食,率兵等候。若認真劫營,便與他相殺。

「又問道:「殷氏是你妻子么?」文魁道:「是。」又問道:「有個朱文煒是府學秀才,住在虞城縣柏葉村,你可認得么?

「文魁隨口應道:「這是小人的兄弟。」桂芳道:「他妻子姜氏可在家么?」文魁心下大驚道:「怎麼他知的這般詳細?」

文煒走將入去,見他哥嫂臉上青紅藍綠,與開了染匠鋪的一般。上前抱住了文魁,放聲大哭。文魁看見是他兄弟文煒,置身無地,也放聲大哭,殷氏也在傍邊大哭,三個人哭下一堆。

「兵丁們稟道:「小的們彼時搜揀出來,在本官面前呈驗,本官仍交還他,如今都在他身上帶著。」桂芳道:「取上來我看。

且說師尚詔被困孤城,心若芒刺,欲臨陣,又怕失機,越發人心動搖,坐守又非常計,逐日家長吁短嘆,深恨秦尼。一日,正捧杯痛飲,賊眾又拾得告示幾張,言逆犯止師尚詔一家,其餘皆系誤為引誘,今後凡失身賊中,能逾城投降者,准做良民,將來闔家免坐;接應官兵入城者,准做四品武官;生擒師尚詔投降者封侯,斬首者次之;若仍固結黨羽,抗拒王師,城破之日,男女盡屠等語。師尚詔看了,倍加心驚,行走坐卧,總著心腹數人圍繞。此夜縋城投降官軍者數十人。尚詔嚴責守城賊將,這夜逾城投降者更多。三鼓後,火炮之聲震的城內屋瓦皆動。尚詔親自上城,率眾守御。天明官軍始退,午時又來攻打,申時又退。

殷氏聽見要搜他,連忙從身邊取出來道:「止有這一百多銀子。

「桂芳道:「你怎麼說一分沒有?我知道你這小淫婦子,狡滑的了不得,朱文魁兒硬是你教調壞了。」吩咐再打二十個嘴巴。

殷氏痛哭求饒。桂芳道:「我分明沒有夾棍,若有,我定將你兩個喪良鬼一人夾一夾棍才好。」又吩咐左右打了十個。桂芳著書辦與了批文,打發押解兵丁回去,又兌了銀子數目,共四百四十餘兩,交付中軍官收存,文魁同殷氏除埋了外,還共帶銀六百餘兩,被夏邑上下兵丁刮刷了二百多兩,所以只有此數。

「林岱道:「朱義弟事,軍門大人前已盡知,莫若將此事啟知,看曹大人如何發落。文魁既說富安庄是反叛巢穴,這事豈可隱昧不言?父親還該親到轅門一行為是。」桂芳道:「我收他的銀子,本意是與朱相公使用。你方才的話也有道理,我此刻就見軍門。」又吩咐中軍道:「朱文魁,我兒子與他討了情分,可將他夫妻的鎖開了,那四百多銀子你當面交與他,說與他知道。」說罷,父子一同出營。

「文煒道:「生員義父素性爽直,就是生員祖父在世,亦必大伸家法。義父代生員祖父行法,乃尊長分內事,何為不可。」

吩咐鎖禁在後營。朱文魁與殷氏摸不著頭腦,到像與林總兵有大仇的一般,這樣處置。殷氏哭的如醉如痴,同往後營去了。

桂芳著人去北營將林岱請來,詳言朱文魁夫婦報功,並各打了六七十個嘴巴,監禁後營話,「心上快活不過,因此叫你來商議。還是當反叛的處死,還是解赴軍門,若教朱相公知道,那孩子又要討人情。」林岱道:「父親這件事做的過甚了!受害者是朱義弟,我們不過是異姓知己,究竟是外人。他弟兄雖是仇敵,到底是同胞骨肉。況朱文魁妻被賊淫,家被賊劫,報應已極,我們該可憐他才是。況他又是殺賊投首,父親如此用刑,知者說是為文魁弟兄家務事;不知者豈不生疑?且阻將來殺賊報功之路。就是朱義弟聞知,也未免心上不歉仄。又將他的銀兩拘收,越發動人議論了。」林桂芳聽了,有些後悔起來,勉強笑道:「我不管他是誰的哥嫂,像這樣人不打,更打何人!

尚詔見內外援絕,人心日變,大會群賊,為戰守之策。賊眾議論紛紛,究無定見。尚詔道:「吾以孤城,焉能抗河南全省人馬?耽延日久,誠恐天下兵集,欲走亦無路矣。日前秦尼勸我由永城趨碭山等路,奔江南范公堤入海,另行事業,我彼時未曾依允。今時勢危急,限爾等兩日內各收拾應帶之物,分別前後,開路者何人,保護家口者何人,都要揀選精銳,方為萬全。」賊眾道:「餘事都易處,惟糧草最難。依小將等意見,莫若隨地劫掠,亦可足用,定在後日三鼓起行。還有一計,先驅老羽者率百姓劫西南北三面營寨,牽住官軍,使他不暇追趕。

林岱回汛,桂芳到軍門處稟見。曹邦輔請入相會,桂芳將朱文魁殺賊報功,並自己處置的話,詳細啟知。邦輔大笑道:「打的爽快!若教朱參謀知道,雖本院亦不好動刑矣。」桂芳道:「文魁言富安庄實群賊家屬潛聚之所,理合遣兵操除。」

邦輔道:「這使不得。本省像這樣庄村,竟不知有多少,只可付之不見不聞。嗣後若有人出首,非師尚詔至親骨肉,一概不準,只可暗中記名。俟平師尚詔後,自然要細加查拿。此刻一拿,內外皆變,非弭亂之道也。」又著人請朱參謀來。少刻,文煒拜見。邦輔就將桂芳所言說了一番。文煒聽知哥嫂從賊巢遁婦,又聽知桂芳重加責處,心上甚是惻然,回稟道:「生員祖父功德涼薄,因此蕭牆禍起,變生同胞,家門之丑,不一而足。今夫妻於萬死一生中,匍匐於義父林總鎮營內,情甚可憐。

生員欲給假片時,親去看視,未知可否?」說罷,淚眼盈眶,不勝凄楚。桂芳見此光景,覺得沒趣起來。邦輔道:「令兄備極頑劣,你還如此體恤,足征孝友。本部院安有不著你看望之理?就是林鎮台薄責幾下,亦是人心公憤使然。你慎勿介懷。

文煒恐傷兄意,改口道:「我不是不收嫂嫂的,實因軍營用他不著。既承眷愛,我將來與弟婦用罷。」即忙揣在懷中,殷氏方才止住淚痕。不多時,林岱的家丁著人抬兩剩轎子來接。文煒將銀兩並珠子俱交與段誠,又到桂芳前稟明,方同文魁、殷氏出營,自己也回西營去了。

說罷,同桂芳辭出,到了東營。文煒參拜桂芳,桂芳又自己說了幾句性情過暴的話,方著他到後營。

到晚間,官軍攻城,各拾得許多書字,向四門主將投遞。

到了次酉本時,官兵四面攻城,尚詔親自支應。待到三更,先遣賊將逼押老弱賊眾同百姓開西南北三門,出城劫官軍營寨;自己帶賊眾還有兩萬餘人,保護家屬同行殺出東門,止存了八九千人。不想少壯賊中半是老弱賊眾子侄親戚,見尚詔逃走,早料他凶多吉少,皆趁便回城,趕赴西南北三門,隨眾投降。林、管二總兵遣將安撫鎮守,一面各帶兵追趕下來。尚詔走了七八里,先是曹軍門人馬趕到,兩軍互有殺傷。尚詔率眾且戰且走。少刻,林管二總兵又帶兵圍裹上來,賊眾力戰,死亡十分之四,家口並所有俱為官軍所得。沿途投降者又去了一二千人。尚詔走至天明,方殺出重圍。四顧跟隨眾賊,僅存三千多人。再看地界,才離歸德不過十七八里。心下大為驚惶,傳令眾賊:「有馬者隨行,無馬者不必勉強,各尋一條生路去罷,也算你們輔佐我一常」說罷,含著淚,揮著手,打馬如飛的向東南賓士。眾賊有不忍割捨者,猶捨命相隨。未四五里,只聽得前面一聲炮響,人馬雁翅般擺開,當頭一將,正是林岱。

若實在投降,請二位鎮台入城安撫。東門少撥人馬,留一條走路,讓他逃去,亦不必阻擋。著北門林先鋒帶人馬先去永城要路三十里內埋伏。此刻即用羽檄行文江南文武,備兵截殺,以防漏網之賊。師尚詔出東門逃走,則歸德無主,賊眾投降屬真,大人可留將鎮守,親率諸將追殺;若賊眾過期不劫營,或出城仍行對敵,則師尚詔不逃走可知。即速遣人將林先鋒喚回,鎮守北營。」話甫畢,眾將齊道:「朱參謀此計周詳審慎,極其穩妥,就照此施行。」曹軍門道:「還有一說,如賊眾假借投降,引誘我兵入城。林、管二鎮台豈不誤遭毒手?依本院主見,賊眾投降時,可先遣勇將,分三門入城安撫,二鎮台隨後入城,以備不虞。此慎重之道也。尚詔既去,本部院率兵追殺,與林先鋒合擊。城中安撫後,余軍趕來會剿,擒拿逃散餘黨,方為萬全。」諸將道:「大人神算無遺,尚詔成擒必矣。」眾將議定,各回營去了。

桂芳復問文魁道:「你殺的賊頭在那裡?」文魁將氈包遞與軍士。軍士打開,桂芳看了,問文魁殺的原委,並富安庄內舉動。

文煒道:「兄弟在軍營,正缺使費,此銀來得甚好。」急忙收下。殷氏向懷中也掏出那兩包珠子來,打開向文煒道:「此是我的兩包臭物,不知二叔肯賜光否?」文煒道:「此珠大而白潤,甚好,但軍中用他不著,嫂嫂留著罷。」殷氏羞的哭了。

哭了半晌,文魁跪下道:「愚兄原是人中畜類,你看父母分上恕我罷!」文煒亦連忙跪下叩頭道:「哥哥休如此說。此皆是我弟兄們時命不通,故有此分離之事。」又起來向殷氏下拜。

詞曰:

文魁都據實稟說。桂芳道:「你兩個真是廉恥喪盡,還有臉來報功?本鎮今日只不往反叛內問你,還是看你兄弟的情分。」

忙稟道:「小人兄弟文煒已同妻子姜氏,四川探親去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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